許立將前因後果跟他說後, 蕭煦生已由先前爲博婉玳擔心轉爲害怕,而此時他想去找博婉玳,卻被明令不能走出瑤欣宮。
“不是我, 真不是我, 許立, 真的不是我下的藥, 那是婉玳的孩子, 我不會害婉玳的孩子的,當時只是點了點數量,各宮院的都點過了, 爲什麼都沒事,爲什麼就寒暮雪的補品中的被藥, 是誰, 究竟是誰要害婉玳孩子, 許立,你一定要查出來, 查出來是誰,我絕不會放過他。”蕭煦生流淚慌亂的說著,也暗暗發誓,可查出是誰害婉玳的孩子,害他, 定與他不死不休。
許立到達蘭林殿時, 秦華祁主僕跟個沒事人一般, 立刻讓許立帶人進來查驗, 坐在上首, 安心的咬著他的西北藍棗:“許總管,你說這賢貴君先前可有得罪什麼人沒有?怎會被人下如此毒手?或者宮裡有沒人先前被寒家所欺, 懷恨在心的?你這些個可要好好查查,必在其中。”
許立即刻恭敬道:“是,奴侍多謝良貴君提醒,定將賊人捉拿,交於陛下處置,以保後宮太平。”
“嗯,這可你自己說的,賣力著點,省得宮裡個個人心慌慌的。”秦華祁點頭,示意平身:“別行這些個虛禮,快些查驗,特別是本宮的吃食,讓御醫多查幾遍,可別被人下了什麼,本宮還想多活兩年,你們查好了本宮好安生睡呢。”
其它各君侍也是極爲配合許立搜查宮院,但各宮院中都無此藥。
宮中個個心裡也都有數,誰會笨到將餘下的藥留著的,下藥之人早必將藥丟的無蹤了。
八月十五的中秋,清晨,僅坤平帝與攜端華鳳後於奉先殿祭拜,隨後博婉玳便讓人送顏墨梵回昭陽宮,自已直接回了御書房,中秋宮宴也因賢貴君落胎而取消,除寒家少主夫入宮照料賢貴君外,任何外戚不得入宮。
寒暮雪睜著雙眼,躺在牀上落淚,他的孩子沒了,宮中搜了兩夜一天,都未搜到藥物與下藥之人。
寒家少主夫坐在牀沿抹淚:“一定是瑤欣宮那個乾的,爲父打聽過,內務府的東西送出時,明明是經過御醫查驗的,可他卻說,他還要親自清點一遍,趁機下這毒手,送燕窩的那個宮侍,先前曾因蕭煦生出面說情,免了一陣杖打,宮裡如今都傳開了。爲父早就說過,宮裡沒一個是好東西,讓你防著點防著點,你就是,嗚……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孩子,這可是皇嗣啊,指不定還是長皇女。那個該千刀萬刮的,佔著自己是陛下的表親,這種事都乾的出來……”
寒暮雪淚流的更兇,他的確恨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沒有保住那個可憐的孩子,是他沒用。
他不相信會是蕭煦生下的藥,不敢相信如此單純的人,卻會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來,而且,宮中搜查三日都搜不出珠絲馬跡,說明此人謹慎之極,怎麼可能笨到留下這麼大的把柄。但除了他,還能有誰?君侍中唯一動過那血燕的只有他,偏又怎麼會這麼巧,捧燕窩的宮侍曾受過他的恩……
或是雍華宮的宮侍?更不可能,自己從未虧待宮侍,他們又怎會恨自已到要搭上性命,損去皇嗣……
究竟是非,要了這可憐的孩子的命?皇宮太可怕,寒暮雪在這一日,真正痛徹心扉的感覺到後宮的可怕……
御書房內,許立跪在地上,頭磕到地板。
“陛下,奴侍無能,後宮上上下下都已搜查,未曾找到半點殘留藥物,奴侍有負皇恩。”許立流淚不止:“唯有查到送這批燕窩前往雍華宮的宮侍,那日在途中與另一宮侍相撞,但事隔多日,宮奴將宮中所有宮侍帶去給他辨認,他也辨不出來,點了兩三人,當時都在當差,均有人證……”許立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博婉玳後,又因職責所在,繼續說下去:“且此宮侍,先前曾因犯了宮規,被奴侍杖罰十杖,皇貴君差人說情,給免了……”
昨日宮裡就已將此事傳的沸沸揚揚,說那宮侍與蕭煦生串通,謀害皇嗣,許立此刻說與不說已無差別。
且那宮侍怕死,明明不認得當日與哪個相撞,卻胡亂點人,如此一來,那宮侍所說的撞了人,便成了欺君謊言。他自己死定了不說,連帶著蕭煦生怕也難逃一劫……
博婉玳虎著臉,凝目看著他,既不叫起,也不責罰。
她也讓影衛查過,查到的與許立所說一致,她不相信生兒會做出毒害皇嗣的事情來,但他多次替宮侍求情,無論其中哪個宮侍犯下大過,他都可能被牽上,博婉玳頭疼,生兒,怎麼就這麼憨直……
“奴侍也尊陛下旨意,將怡君的寢殿仔仔細細的搜查多遍,也無半點線索。”許立畢恭畢敬道。
博婉玳愁眉鎖眼,想不到她的賢貴君會與父君一樣,第一個孩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現在她能怎麼辦,連影衛都查不出,她還能怎麼辦……
中秋之夜,雖然顏墨梵被禁足,而且還懷著身孕不宜伺候,但博婉玳還是選擇前往昭陽宮。
“你來做什麼?”顏墨梵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護住肚子。
“今日中秋。”博婉玳走到棋桌前坐下,在棋盤上壓了粒子:“朕不給你長臉,也要給你肚裡的皇嗣長臉。”
顏墨梵盯著她戒備的看了很久,才走到棋桌前坐下,執起白子落下,至少,她還知道中秋夜來他這邊。
一盤棋眼看就要下完,兩人都未曾說話,顏墨梵看著她那平靜到瞧不出半點心痛的模樣,心裡一陣悲楚,緊接著又是一陣自嘲,他差點忘了,她不缺給她生孩子的人,不缺孩子,自然不會爲了失去一個沒成形的孩子悲傷。
一陣火氣冒上心頭,面上卻恭敬的嘲謔:“賢貴君剛失了皇嗣,陛下便已節哀,可喜可賀。想來陛下不可能是想與臣侍在此對弈一夜吧?臣侍懷著皇嗣也不宜伺候,不如幫陛下安排位貌美宮侍,陛下屈就一夜如何?”
博婉玳擡頭,狠狠給了他一記厲眼,顏墨梵瞇眼微揚嘴角,在桌下撫著肚子的手,護的更緊了些。
博婉玳繼續落下棋子,兩人都下的心在不焉。
顏墨梵心裡一直放不下寒暮雪小產之事,小心的試探道:“臣侍今日回昭陽宮時,有聽聞,賢貴君小產是因所服的燕窩中,被人下了藥,宮中紛紛在傳是皇貴君……”
“生兒不會做那樣的事。”博婉玳鬱怒,駁斥道。
雖然早知蕭煦生在她心中與衆人不同,但聽著她如此迫不及待的爲他辨解,顏墨梵心中苦澀難表,面上卻若無其事一般的落下一子,不想卻走錯了,當即一愣:“臣侍也不信是他,那樣的手筆絕不會是皇貴君那種人做得出來的。”
博婉玳擡頭,疑惑的定睛看著他。
“他沒那個腦……”顏墨梵目光毫無保留的迎了上去。
博婉玳暗自嘆息,她怕自己的後宮,也將如母皇當年的後宮一般了:“下藥之人極爲精明,用的是汁液,說明早有謀算,非一時邪念,事隔半月,宮中搜查數遍都未能查出,想來他已不留後患。而此藥雖名貴稀有,但並非不可得,且又不是□□,不說君侍個個爲大家嫡子,此藥易得,即便宮侍,想弄到一些也是不難,四名君侍朕也一一暗查過,這幾日都極安份,看不出誰有所異樣。至於宮侍,賢貴君也未與人結怨,但他之前中暑時,朕曾責罰幾人,不知是否懷恨於心,下此毒手,那些宮侍如今都已被關押,但卻無一認罪。而眼下查到的種種跡象,都對生兒不利……”
顏墨梵暗撫著小腹的手緊握成拳,只覺的胸口痛得喘不過氣來:“陛下的意思,是不想再查下去?”
博婉玳目光微閃:“查還是要查,但明面上,還得先結了。”
顏墨梵瞇眼凝視她許久,憤怒的自行起身,也不管那局棋還未下完:“臣侍累了,要歇息了,陛下自便吧。”
喚來宮侍,脫了外裳,面朝裡側躺在鳳牀上,顏墨梵既擔心又惱怒。
他知道博婉玳對這件案子已不抱希望,雖然氣惱,但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說,此惡人夠狠毒狡猾,這件事此刻是真查不出什麼結果了,只能加以防範,待狐貍自已露出尾巴,可宮中有這樣的人在,這日後誰能好過?
不知何時,博婉玳已無聲的他身邊躺下,顏墨梵駭然起身:“陛下明晨不會想再給臣侍一個巴掌吧?”
博婉玳未睜眼:“那要看鳳後牙還癢不癢。”
“你……”顏墨梵懊惱的再次面朝裡側身躺下,片刻,便發覺身後的人已沉沉睡去。
毫無睡意的稍稍轉身,見她也是面朝裡,又立刻恢復原來的姿勢躺好,繼續與牀內側的雕花牀屜相擁:這後宮,是該狠狠整頓一番,這次的事件,雖然是有人心懷不軌,但若非後宮諸管事疏於防範,也不會讓人鑽了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