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鳳後胸悶氣促,晨起乾嘔,甚至暈厥的等癥狀與孕夫初期癥狀相似,微臣是憑藉行醫經驗判斷,鳳後有孕,但若需此時進一步確定,只能施針,施針後顯滑脈便是,若不顯,則是因鳳後近日鬱結過重,體內失調、濁氣淤結所至?!碧朴t見陛下激動的直叫她?;仕?,只能提出用這一方法立刻確定,免得過幾日,若確定不是,她有幾個腦袋夠砍:“只是施針後鳳後可能略有不適。”
“那你還不快施針?”博婉玳激動的低聲喝道,現在的她,滿心滿腦想著都是孩子。
“是”御醫得了博婉玳的首肯,從醫箱中取中一個牛皮卷帶,展開來,裡面扎滿三寸長的銀針,另有一截藥燭。
御醫取出一根銀針,點燃藥燭消過毒,令醫童按住顏墨梵手臂,在他脈門上三寸處紮下,並輕輕轉動。
顏墨梵因一陣胸悶而醒,猛得側身,撩開羅帳,乾嘔不止,醫童見狀,立刻騰出一隻手,爲他舒著後背。唐御醫也不拔針,按住他的脈門,不消片刻,一臉笑意的拔去銀針,起身恭敬的向博婉玳道賀:“微臣恭喜陛下,鳳後有喜?!?
顏墨梵停止乾嘔,這才注意到唐御醫的話,與博婉玳先前的表情一樣,他——蒙了。
孩子,他居然懷上了孩子。
先前千方百計爲了引博婉玳前來,準備無論多下作,都要死纏著她,懷上一個孩子,以此作爲拯救顏家的籌碼。
沒想到,她來了,帶著一陣奚落與責罵來了。他卻無法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來。
更沒想到,他竟已經有了孩子。
放開拽著的羅帳,無意識的撫向腹部,顏墨梵此刻既覺酸楚,又覺欣喜,似笑似哭的獨自在羅帳內無聲的落著淚。
“從今日開始,鳳後不得出華鳳殿?!辈┩耒槲㈩潊s威儀的聲音由帳外傳入。“你們好好護著皇嗣,莫有半點閃失。”
殿內所有人齊聲答“是?!?
顏墨梵頓覺悲涼,他不但沒有因懷孕而解禁,反而被縮小的禁足範圍。
博婉玳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入羅帳:“鳳後,你若再傷著皇嗣,朕必讓顏家人哭都哭不出來。”
顏墨梵憤恨的猛掀羅帳:“博婉玳,你還想怎麼樣?”
“朕只是要你護好皇嗣,你若無能到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就別指望護住顏家,朕以前說過,不會讓他們死,至於其他,就全看鳳後的表現了。興許,朕看在鳳後誕育皇嗣有功的份上,會對顏家從輕發落?!辈┩耒槌谅暤溃藭r,她不想再會狠話刺激他:“你好自爲之?!?
顏墨梵神情激動,立刻起身正要下地,卻險些從牀上栽下,幾名宮侍慌忙的上前扶住。
“你又要發什麼瘋?不好好躺著,起來做什麼?萬一傷著皇嗣,朕不會放過你?!辈┩耒閲槼鲆簧砝浜?,火冒三丈。
“陛下剛纔說的可是真的?你會放了他們,是嗎?”顏墨梵也被嚇的虛脫,無力的靠在宮侍身上,眸底帶著希冀,確認著博婉玳剛纔的話。
博婉玳氣的發抖,這種時候,他居然想到的還是怎麼讓她放過顏家。此刻要她說會放了顏家,她一百個不不甘心。但不表態,又怕他胡思亂,對孩子不利。只得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君無戲言。”
顏墨梵點點頭躺好,不敢再糾纏下去,有這句話,顏家應是不會受太多苦,要是再惹著她,就不好說了。
博婉玳令唐御醫隨她一同來到正殿,仔細問過後纔回到政清宮。
次日早朝,博婉玳正式對外宣佈鳳後懷上皇嗣。
入夜,圓月當空,繁星點點,池水泛著漣漓,清風暗著荷香。
蕭煦生依在池邊的假山石上,嘟著嘴,向小池內丟著石子:他居然懷上了婉玳的孩子,他們明明見面就吵,誰都知道,這都能懷上,爲什麼我還沒有,不行,我也要個孩子。
“藍兒,陛下今夜是不是宿在德貴君那?”蕭煦生轉身問向藍兒。
藍兒也掐指算算:“應該是?!?
“那我還要再等三日,唉……”蕭煦生嘆氣,繼續丟著他的小石子。
雍華宮內,寒暮雪手撫童女遊春圖,鳳後有孕的消息同樣刺激到他,他也想有自己的孩子,至少,陛下不在雍華宮時,他不至於那般清冷。
蘭林殿內,秦華祈看著閒書,土兒爲他打著扇子。
“主子,不都說陛下與鳳後不睦嗎?怎麼偏偏就他有了。這要是生下來,可就是嫡長。乖乖,這可了不得呀,這個鳳後,陛下還廢不廢?”土兒稀奇道。
“那也要他生的下來?!鼻厝A祈眼都沒擡,平平淡淡的回了句。
“主子的意思是?”土兒停下手中動作,陰笑著湊近他。
“打扇?!鼻厝A祈佯怒著拉長聲音。
飛羽殿,博婉玳依窗斜坐,看著棋譜,莊永晏坐在不遠的琴桌上,爲她輕奏雅樂,琴聲悠揚,博婉玳偶然擡首,與他四目相對,莊永晏羞而低首,琴韻頓轉,輕快愉悅。
六月十五,祥王到達翰州,六月二十,朝廷接到翰州八百里急報——祥王失蹤。
博婉玳當即回覆,令莊佳,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找到祥王,將她平安帶回。
六月三十,金茉秘密查出各處貪贓枉法官員共計一十六名,博婉玳每隔二至三日,下旨更換一處官員,並將違法亂紀官員及家中所有成員發配翰州。
七月初十,鳳後千秋,因鳳後正被禁足,宮中並不舉辦宮殿。
當夜,博婉玳到華鳳殿。
正殿內擺著一桌晚膳,顏墨梵卻還坐在寢殿吃著梅子玩著棋子。
博婉玳蹙眉,厲色掃向一旁石兒等人,石兒將頭埋得更低。
步入寢殿,博婉玳心中一陣憤怒:“鳳後不餓,朕的孩子也餓了,你想餓死他嗎?”
快步上前,一手掃掉他的棋子:“滿腦都是這些棋子,它比你肚裡的孩子還重要?你已經害死朕的凌兒了,還要再害死朕的孩子?朕告訴你,皇嗣要有個閃失,顏家二百多人就等著爲倡爲奴吧?!?
“你……陛下就只剩這點本事了?只會拿顏家來威脅臣侍?”顏墨梵冷笑,起身蹲下,在地上一粒粒撿著棋子,聲音輕而飄渺。
博婉玳看著心底一陣酸楚,更是氣的發抖:“朕就是拿顏家威脅你又如何?這本就是你欠朕的?!?
顏墨梵咬牙,低頭繼續撿著棋子,她可以拿顏家威脅他,他卻不能拿肚子裡的孩子來威脅她。
後宮中,能爲她生孩子的不止他一個,她還會重視這個孩子,這已是在他意料之外。萬一她突然無視這個孩子,那不但對顏家不利,更會害了這個沒出生的孩子一輩子。
“別撿了,起來。”博婉玳威儀的命令道,隨後又令石兒擺了幾道酸甜的菜品進來,其他的全撤了:“先用些,一會兒服藥,今日你生辰,依規矩朕宿這?!?
顏墨梵拾了棋子,坐到博婉玳身邊,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原來今日是他的生辰,怪不得她會來。往年生辰,父親都親手做碗壽麪給他,今年父親卻在獄中,也不知顏家這個夏天是如何過的,他如同與世隔絕一般,一丁點消息都收不到,別說宮外,就連華鳳殿外的發生什麼事,他都很難知道。
“顏家一整個夏季都在獄中渡過?”顏墨梵忍不住問道。
“朕最後警告你一次,顏家的事,是政事,你身爲後宮君侍不該問,你要是真爲顏家好,以後提都不要再提。”博婉玳掃了他一眼,警告道:“以後若再聽你提起顏家,朕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來?!?
“你……明明是因爲被我連累,現在又成了政事?博婉玳,你……卑鄙?!鳖伳髿獾锰?。
博婉玳瞇眼緊蹙著眉頭,嚴然一副威儀憤怒的暴君模樣,似乎已是忍到極限,隨時能寧天地變色。
顏墨梵袖下狠狠攥緊雙拳,顫抖著閉上眼,撇開臉去,不敢再看她:“那你打算何時給我解禁?”
“鳳後只管好好安胎,宮裡的事如今不用鳳後操心,解禁不解禁,有什麼關係?”博婉玳瞇眼側目看他。
顏墨梵氣結,惡狠狠的瞪向她:“陛下莫非真是打算囚禁臣侍三年後廢后?”
“若沒有這個孩子,是?!辈┩耒槟繀柹蛩难凵瘢骸暗F在,朕要爲你肚裡的孩子設想,他是朕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朕的嫡嗣,朕不能給他個廢后所出的身份?!?
“那陛下準備囚禁臣侍多久?”顏墨梵從博婉玳的話語中聽出了希望,現在周邊沒有一個人能給他透露昭陽宮外的消息,他必須出去,才能知道更多。
“朕說了,你只管好好安胎,該給你解禁時,朕自會下旨?!辈┩耒橐蛔忠蛔謪柭暤溃骸捌渌?,你無需管也無需問。”
顏墨梵泄氣似的坐下,單手在臉了胡亂抹了把,重新拾起桌上的銀筷,一口口的往嘴裡塞菜,一桌極開胃的菜點,他用著如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