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
蕭家少主夫一早就入宮請見皇貴君,寒家少主夫同日也入宮爲賢貴君伺疾。
瑤欣宮主殿內,蕭家少主夫與蕭煦生遣退宮侍,對坐品茶。
“生兒,你母親叫爲父來告訴你,最近朝上發生了很多事,而且可能波及後宮,她的意思叫你在宮裡事事都要多加小心,如今陛下讓你掌管後宮,你祖母她們都很擔心,就你這性子……”蕭家少主夫膽戰心驚,愁容滿面。
“朝上發生什麼事,會波及後宮?”蕭煦生不解。
“鳳後被禁足的當日,顏家滿門被抄,可能近期還要問斬。你祖母與母親猜想,顏家被抄,可能與鳳後禁足有關,否則不會如此突然,但聖旨難測,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怕只有陛下知道。”蕭家少主夫搖頭嘆氣道:“伴君如伴虎啊,今日榮華富貴,明日誰知是不是白骨一堆。”
蕭煦生驚訝的起身:“顏家滿門被抄?那鳳後豈不是……”
顏家若被定罪問斬,顏墨梵作爲罪人之子,他的鳳後之位還如何坐的穩?
蕭煦生此刻心裡很複雜,他既羨慕顏墨梵能當博婉玳的鳳後,渴望自己哪一天也能與博婉玳並立,但此刻,他卻同情顏墨梵,這人雖高傲自負,但從未苛薄他與寒暮雪,不算是個壞人。
“說是顏靜茹去年在翼西害死了三十萬災民,這個罪名可不小,夠誅九族。不過鳳後是先皇所賜婚,且先皇駕崩未滿三年,陛下眼下還不宜廢后,廢后最少要等出了孝期纔可行……”蕭家少主夫看了眼殿門處,壓低聲音愁容滿面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鳳後如今被禁,陛下又把後宮交你掌管。不管陛下有沒立你爲後的心思,其它人卻都已是這麼想,到時,你可就成了衆矢之的,你這直性子,如何躲得過他們的算計去,唉,父親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怎麼會同意讓你進宮。”
“顏家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我,我要怎麼做……”蕭煦生百感交織的喃喃,有些同情顏墨梵,更有些害怕宮人們算計,他再天真,也是在世家長大,進宮也已兩個月,聽到不少歷代後宮明爭暗鬥,無數都是衝著鳳後來的,心裡知道,父親的話不無道理。
雖然也曾渴望成爲博婉玳的正君,成爲鳳後。可是現在,似乎看的到機會時,蕭煦生卻感到慌張,顏墨梵那樣聰慧有心機的人,都落的這種下場,他怕,他怕自己這種能力,成了鳳後,會比顏墨梵還慘,更怕到時,婉玳反而與他生疏了。
“你切記,凡事謹言慎行就好?!笔捈疑僦鞣蛞膊桓以俣嗾f什麼,這孩子沒什麼心機,又藏不住話,說多了既害他擔心,又怕他毫無保留的將話傳到陛下耳中,到時,蕭家可就要落個危言聳聽,惑亂後宮的罪名。
果不然,蕭煦生在父親走後不久,又跑到政清宮,要見博婉玳,想問問她,她要怎麼處置鳳後。
蕭煦生此刻比誰都想能保住顏墨梵,他真的很矛盾,沒有成爲博婉玳的鳳後,是他的遺憾,可是現在,知道顏墨梵可能會被廢時,他卻沒有半點高興,而是同情與害怕。
“皇貴君,陛下口諭:此刻無空閒,皇貴君莫要再等,以後沒什麼要事也少來政清宮,已免被人蔘個後宮干政的罪名。”宮侍進御書房稟報後,恭敬道。
蕭煦生沉吟片晌後,茫然的緩緩轉身,上了轎輦回瑤欣宮,似乎對博婉玳的口諭並不感到意外。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不依不饒的非見著博婉玳不可,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心想婉玳這是爲他好,後宮干政的罪名不小,他不能因爲自己,連累了蕭家。
雍華宮寢殿
щщщ⊕тTk дn⊕¢ ○ “爲父就說,顏家那小門小戶,哪有出鳳後的命,當初讓你當九皇女側君,爲父心裡就一百個不服,你是堂堂世家嫡子,論家世,論樣貌,論才藝,你可都不比顏家嫡子差。這下老天可算開眼,顏家一家要被問斬,那嫡子估計也活不長久。如今後宮可就你與皇貴君兩位君侍,雪兒,你可要爭口氣,可不能再落到他人之後,只要你比他早生下皇女,將來這鳳後之位就非你莫屬……”寒家少主夫說的是眉飛色舞。
“父親,慎言?!焙貉┨撊醯目吭跔椛希o蹙眉頭制止,向殿外看了眼,吃力的警告:“如今鳳後還安妥的在昭陽宮內,父親這話要落到有心人耳中,只怕兒子連這貴君都當不成。”
寒暮雪雖然對顏墨梵也沒多少好感,但顏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多少對顏墨梵也有一絲同情,更有一種滄桑感,世事難料,誰知道哪一天這悲劇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呢?
“父親,顏家這事,事出突然,應是另有隱情,且如今後宮由皇貴君掌管,陛下的意思也很明顯,鳳後之位,非孩兒所能強求?!弊詮牟┩耒樽屖掛闵鷧f助鳳後開始,寒暮雪就明白,即便將來,鳳後之位懸空,博婉玳也是屬意她的表弟蕭煦生,而非自己。
“你若能生下長皇女,便可父憑女貴……”
“皇貴君也一樣能生下皇女,一樣可父憑女貴”寒暮雪有些生氣,語氣漸沉:“父親,有些事,不可強求,順其自然便好,若孩兒有那命,即便不爭不搶,鳳後之位終也是孩兒的,若沒那個命,強取而來,到頭來,也只會讓寒家落得與顏家一樣下場?!?
“你……”寒家少主夫聽的一個哆嗦,無話可駁。
“父親,孩兒累了,想睡一會兒,父親先回府吧?!焙貉┎辉倮砗疑僦鞣颍砸烟上卤闼?。
寒家少主夫自覺的沒趣,懊惱的出宮去:兒子是越大越不聽話了,害自己還爲他、爲寒家瞎操心,做父儀天下的第一男子那是多少人夢魅以求的,生出的皇女也比其他皇女尊貴,他怎麼就不明白呢。
昭陽宮
顏墨梵從博婉玳離開昭陽宮的那晚起,就開始逼自已用膳用藥,哪怕那藥苦的他直掉淚,他也強迫自己吞下去。
他想通了,不能死,再苦再累再委屈都要活著,他一死顏家就徹底沒希望了。
雖然除父母后,他對顏家其他人沒有多少感情,但他不能讓顏家人因爲他的過失而喪命。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著,只要大家都活著,就還有希望,一切就能慢慢再想法子讓它好轉。
經過一兩日的休養,他的身體也基本恢復。
許立捧著一疊沉香紙立於正殿。
“這是什麼?”顏墨梵一見紙張,倒抽了口氣,緊蹙眉頭,厲聲道。
他怕,博婉玳又想給他看什麼,又想把他的家人如何。
“回鳳後,這是沉香紙,陛下的聖旨中有寫明,鳳後須在禁足期間抄足百遍宮規?!痹S立低頭回話。
“擱著吧?!鳖伳蟀底泽犃丝跉?。
沉吟許久後,實在忍不住,想知道家人的情況:“許總管,本宮家人如今可好?”
“這……具體情況奴侍也不清楚,只知道因吏部近日無閒暇,陛下準顏大人一案推後再審,現在顏府一家還關押在刑部大牢?!痹S立想了想,答話道。
顏墨梵雙手緊攥,全身佈滿細汗,臉色蒼白,雙眸通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溢出眼眶,哽咽的擺手讓許立退下,並遣退所有宮侍。
殿內無人,顏墨梵淚如雨下,拿起許立擱下的沉香紙,失神的向配殿走去:三天了吧,還關押在刑部大牢沒開審,不知父親可還好?博婉玳下一步想怎麼做?她到底想怎麼做讓我生不如死……
如何那時我死了多好,爲何那時不病死,拖著條爛命害全家人受罪,母親、父親,孩兒不孝,孩兒不孝……
顏墨梵邊坐下,打開宮規抄寫,邊自責落淚。
這一抄,便如自我懲罰一般,幾夜不眠不休。
寒暮雪病情剛有好轉,博婉玳連續三日都宿在雍華宮,賢貴君因病得寵的消息,傳遍前朝後宮。
寒家少主夫高興不已,每天都進宮併爲寒暮雪帶不少補品,希望他早日懷上。
“父親,以後入宮莫要再帶這些,宮裡都有?!焙貉┮娭蓛葎崭D交來的補品,皺眉。
寒家少主不已爲然:“你身子剛好,陛下又天天宿這,要多吃點,好快些懷上皇女,地位纔會穩?!?
寒暮雪一陣臉紅,瞬間沉聲道:“看來這宮裡是該好好管管了,個個盡是絞舌根的,只怕連孩兒幾時出恭沐浴,外頭都知道的一清兩楚吧?!?
“宮裡哪會有什麼秘密?人多嘴雜的,誰能封的住誰的嘴去,再說,陛下寵你,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你呀,現在什麼都別管,只管安安穩穩的生個皇女,別的,自有你祖母和母親幫你安排?!焙疑僦鞣驅覄萘κ肿孕拧?
寒暮雪暗暗自嘲:寵?
寒暮雪從來沒感覺到博婉玳寵他,即便這幾日,陛下雖然宿這,雖然她話語中的言詞句句關心,可是他卻半點沒有感覺到寵,哪怕是纏綿時,也感覺不到她的熱情。
甚至她與以前也不太一樣了,威嚴而深沉,已經不再是一個月前,還能與他含笑淺淡的妻主,現在越來越象寧人望之膽寒的帝王,全身上下都散發的屬於帝王的威儀與氣韻。
可是自己卻臣服了,這幾日,她那威儀沉穩的氣韻,卻好似一朵綻放的牡丹,讓他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