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時正,隊伍趕到朱山腳,生火紮營,顏靜茹與博婉玳兩人坐在大樹下乘涼,顏靜茹爲博婉玳打著蒲扇,說道:“我們以這種速度,估計五日就能到得翼西州,而在到達之前,我們先要保證銀兩與糧食的安全,越接近翼西,就越危險,翼西災民數十萬,因饑荒而爲寇者不計其數,且人到險處,便早已無所懼,只要有口吃食,生死都已不顧,個個如柴狼猛虎啊,到時劫搶糧食,則非我軍三萬人馬可敵,我們要早做防備。”
博婉玳第一次辦差,原也只想著這事不算太難,就是把三百萬兩文銀及帶去的糧食分發到災區,再讓古欣將軍的三萬騎兵前往山寨剿滅山賊匪寇便是,不想竟會是如此。聽顏靜茹的一席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博婉玳雖沒遇上這樣的事,但太傅也曾提到過,歷朝歷代的農民暴動都是緣於百姓沒了活路、民不了生,災荒可直接導致一方暴動。若君王明智,社稷安穩,便可及時支援災區,安撫災民情緒;若帝王昏庸朝堂混亂,則災民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想來母皇要她們以最快速度趕往災區支援,就是儘早的賑災安民,除暴制亂。但災區落草爲寇之人也必是因沒了活路,他們到時定會豁出命去搶奪銀兩糧食,太傅曾說過,無畏者無敵,到時三萬軍馬如何保的住這三百萬銀兩和一千車糧食。
博婉玳有些心驚,但也不覺的非常害怕,只想好好的完成母皇交辦的事,能借此得到母皇側目。
聽顏靜茹如此說,想來是有了主意,看來母皇看中她的確不單單只是因爲她能處處向母皇逢迎拍馬這麼簡單。
“那我們要如何纔好,還請顏大人賜教。”博婉玳拱手向顏靜茹施禮請教,這半日相處她算看出來了,顏靜茹此人別看表面上總伏低作小,其實是極好面子。
“九皇女切莫多禮,折殺下官了。”顏靜茹個立刻伸手握在博婉玳小手上,壓低聲音。“這倒不難,越城災荒最是嚴重,明日我們派些人裝成災民快馬先入翼西,讓他們四處去傳播消息,說朝廷糧草將於六日後抵達越城,那些匪寇必是信以爲真,到時大量災民匪寇前往越城。而我們直接快馬由翼東北上到盧嶺再南下,直接進寧城,路上定不會遇上大量災民及草寇,寧城自古易守難攻,且河道寬廣,災情應並不太嚴重,最宜囤積官糧銀兩及兵馬。入城後立刻封城,不得讓人自由進出,並在寧城四大城門對外開倉放糧,而寧城離越城也不算遠,災民得知賑災到了寧城,也可再趕來,到時,將災民在寧城四周安頓後,我們便可抽出人手,再前往越城。”
博婉玳想想有理,可是,僅一千車糧食?
“我們所帶的官糧可夠?”博婉玳提出了疑問。
“哈哈,這個殿下不必擔心,朝廷在我等出發之時,就已同時派人往周邊各府採買,此時,正是糧收時節,我們所帶的官糧只需能維持十多日便可。”顏靜茹笑著看著博婉玳說道。“我們只需進得寧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臣到時自會一步步安排。”
“那有勞顏大人。”博婉玳笑著說道,顏靜茹繼續爲她扇著。
“只是走的匆忙,有一樣我們沒有準備周全,頗爲頭疼。”顏靜茹看了看博婉玳說道。
“漏了什麼?”博婉玳一時不解,銀兩官糧兵馬全帶齊了,還有什麼?
“藥材,洪災過後必有疫患,一般都是痢疾,而我們沒有帶足夠的藥材,陛下有讓戶部備了些來,我回家之時,也派家人將全城治療痢疾的藥也全買來了,可是估計還是不夠,到時我們也只能盡人事了,估計現在病死的人數已遠要比餓死的人數多的多。”顏靜茹悠哉的扇著扇子,彷彿災民死多死少,與她無關,她只是在做事先的預言。
博婉玳畢竟年齡小,一聽會死很多人,於心不忍,可一時也沒有主意,想了許久後,她開口道:“母皇會命人準備藥材送來吧?”
顏靜茹看了她一眼:“估計不會,這病發的快,幾天便會送命,而朝廷統一向各府採買藥材,需要時日,到時送藥已無作用,這事,只能我們自己解決。”
“既然是藥材,山上有吧,我們有三萬人,若一齊去採可行嗎?這種藥稀有嗎?”博婉玳也只能盡她的能力想辦法。
“這……臣對藥草不甚瞭解,但知大凡治療的所需的藥草,都不只一種草藥,而單一的草藥據臣所知只能是當做預防,不能治療……”顏靜茹說到這,突然停下了扇扇子的動作,與博婉玳兩人對望了片刻後,一同喊人招來隨行太醫。
“太醫,有什麼可以治療或預防洪災疫患的草藥,要廣泛易採遍地都是的那種。”博婉玳問道。
太醫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左手握拳輕擊右掌道:“有了,鳳尾草,遍地都是,清熱利溼,涼血解毒,消腫止泄,可防治痢疾之癥,這樣,所帶藥材可以用來治療嚴重者,而輕微者則可以鳳尾草治療。”
“好,明日就在這朱山採上一個時辰再走。”博婉玳高興的向顏靜茹下令。
“是,殿下。”顏靜茹也恭敬的接了令,兩人相對的笑了起來。
次日卯初用過早飯撥營,卯正開始太醫將他之前採來的鳳尾草分發給兵將們,讓他們認清後,開始分小隊在朱山採集,巳時,三萬人馬由各山道翻過朱山時前行時,朱山上的鳳尾草基本已空,而每匹馬上都掛著兩大捆的鳳尾草。
隊伍因採藥草而誤了不少時間,博婉玳又下令加快行軍,所過之處,一片塵土飛揚,不作停歇
。
蕭府
蕭煦生捧著兩碗茉莉藕粉糕到書房給祖母和母親嚐嚐,這可是他親手做的。自從六月中旬,無意間從博婉玳的隨侍口中得知她最近喜歡上這道夏日小點,他就開始學著做,可是都做的不太如意,不是稀的象湯一般,就是中間的藕粉還有的未熟,透明的藕糕中混著一粒粒白色的粉節,或者茉莉香味入不到藕粉糕中,總之學了近半個月,還不得要領,這十多天,蕭煦生一步也沒出門,下了狠心一定要學會,直到今日終於纔有所小成。
蕭煦生剛到書房的遊廊,就被蕭家主的隨從攔了下來:“公子,家主與少家主正在裡面商量事情。”
“芳姨,我是給祖母和母親送吃的來。”蕭煦生討巧道。
“那奴婢幫您端進去。”隨從伸手準備去端那盤子。
“不用,我自己來,這是我親手做的,廚房裡還有,芳姨也去嚐嚐看,可好吃了。”蕭煦生很是自豪的說著。
“咳,不用了,我還不餓,您端進去也行,只是小心點,別灑了。”那廚房被公子折騰了近半個月了,蕭芳可以想象的到現在廚房裡是整樣的慘狀,她可不想這時進去,被廚侍們抓來當幫傭。
蕭煦生從遊廊轉角沿著書房的一排紅木縷花格子窗牆邊歡快得走到書房門口時,突然聽見母親提到九皇女三個字,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好奇的拉長了耳朵聽。
“九皇女才十四歲,陛下怎麼好讓她去翼西那災亂之地,就算靜王與樂王兩人都不想此時離京,陛下也不希望此時京中有所變故,也可以讓祥王去呀。難不成祥王也有留京奪嫡之意?別人還有可能,祥王,從來就是個無志向的紈絝之人,陛下有那麼多皇女,是萬不會立她爲太女的。”蕭言玲焦急的說道。
“正是因爲祥王無勇無謀又不聽人言,陛下才不好讓她前往,依翼西州府上承的奏摺看來,如今只怕將那賑災銀糧安全運入災區都困難,若由她去,那豈不是不但要將官銀官糧送與匪寇,還要帶著三萬兵馬送死。”蕭家主說著嘆了口氣。
“可是九皇女還小,從來沒經歷過這些,那麼危險的地方,母親,您就不擔心嗎?”蕭言玲已是坐立不安。
“此時擔心又有何用,我已派人暗中跟隨,我們能隨時知道九皇女的情況,若有什麼變故,她們也會盡力保護九皇女,再則,陛下也賜了幾個御前護衛給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且古將軍有勇,寒大人有謀,此二人又都是謹慎之人,那顏靜茹雖是弄臣,你我與她接觸不多,但她並非蠢人,陛下會讓她與九皇女一同前往自有陛下的道理,你要記住,陛下與你我一樣,也是母親。”蕭家主語氣沉穩的勸著女兒。
蕭家主話音剛落,只聽門外碰的一聲,蕭煦生哭著衝了進來:“祖母,您剛纔說什麼?婉玳去哪裡,什麼翼西?什麼災亂?祖母,您說呀,婉玳在哪?”
“生兒,祖母和母親在商量要事,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一點規矩也沒有,快出去。”蕭言玲喝道。
“祖母,您快說,婉玳去哪了,你們剛纔說婉玳去哪了,她是不是有危險,祖母,你告訴我。”蕭煦生無視蕭言玲,抓著蕭家主的手臂著急的哭著。
“生兒,九皇女是奉旨去賑災,看你這哭的,她沒危險,就是去把銀子糧食分分,沒幾天就回來了,聽話,你先回房去,乖。”蕭家主一邊給蕭煦生擦著淚一邊哄著。
蕭言玲見兒子著急成這樣,也不好再罵他,只是轉過頭去,看向房門外,嘆了口氣,門外地上一片狼籍,兩名小侍正在那清理著。
“祖母,我要去找婉玳,您帶我去找她吧,求求您,祖母,我們也去賑災,好不好……”蕭煦生語無論次的求著蕭家主。
“生兒,你別在鬧了,九皇女是奉旨前往辦差的,祖母和母親沒有陛下聖旨怎麼能輕易離京,你回房去,九皇女兩三天後就回來了。”蕭言玲眼都不眨的騙著兒子,伸手要把他從蕭家主身上拉過來,送回房去。
“我不聽你說,你都是騙我,每次都是這樣。”蕭煦生拍掉蕭言玲的手,避到一旁,依舊拉著蕭家主:“祖母,帶我去吧,祖母,生兒求您了,以後,您說什麼我都聽。”
“生兒,你母親沒騙你,沒有聖旨我們是不能離京的,再說,九皇女是去辦正事,我們不能去擾她,何況,那裡還有匪盜,九皇女不單是去賑災,這次跟去的還有三萬騎兵,她們要以最快速度剿匪。你去了那裡,她豈不是還要分心來照顧你,萬一她分心,剿匪失敗,不但那一方百姓要繼續受苦,九皇女本身也會有危險,生兒,你希望她有危險嗎?”蕭家主對他說著翼西的危險,希望能勸住他。
蕭煦生聽了蕭家主的話,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不再哭也不再鬧,但淚流的比之間更洶了,他鬆了手,一步步的走到書房外,到了書房門口,忍不住的痛哭出聲,飛似的邊哭邊向自己房間跑去。
“生兒。”蕭言玲見兒子這樣,很是擔心,急忙走到書房門口想叫住他,可是蕭煦生已跑出了老遠,且只顧著哭和跑,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蕭言玲只能望著他,直到他跑的看不見影,才轉過身,看向直嘆氣的蕭家主。
“由他去吧,一會兒叫他父親去看看他,這孩子。”蕭家主蹙眉搖頭道。
“嗯。”蕭言玲在蕭家主下首的位置坐下,母女倆繼續議著朝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