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梵醉臥在地上昏睡,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就插在他的身旁,鋒利的劍刃離他的咽喉不到一寸,他若在迷糊間稍微靠近些,便可能劍光吻喉。
祿兒嚇得腳軟,想喊都喊不出聲來,陛下才剛面色猙獰的離開,這一看便知是她的手筆。
片晌後,祿兒纔回神連走帶爬的過去,一邊小心的將顏墨梵拉離寶劍,一邊高聲哭喊著叫人。
他已嚇的腳軟,用盡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將顏墨梵從地上扶起。
聽著喊叫聲,進殿來的宮侍看到這一情形,都不敢靠前,連忙跑去向寢殿,向看護著寒暮雪的蕭煦生稟報。
蕭煦生進殿見著眼前情形,瞪大眼,眼底一片驚慌:顏墨梵爲何會躺在地上?爲什麼會有把劍?婉玳呢?她說來配殿看看鳳後,她人呢?人呢?
“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殿內會插著把劍?陛下呢?她人呢?”蕭煦生心頭一股懼意,咆哮著詢問宮侍。
“奴侍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陛下才剛走不久。”宮侍回答道,蕭煦生聞言便衝出配殿。
他一路找博婉玳,陸續(xù)問了幾個宮侍,才知道她去了奉先殿。
可他卻在奉先殿門口被許慶攔住,不讓進入:“皇貴君,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入,請皇貴君莫要爲難奴侍。”
“你讓我進去,我要看看她有沒有受傷,有什麼事算我頭上好了。“蕭煦生就是要往裡闖,許慶邊上的兩個宮侍立刻過來,三人一起攔著他。
“皇貴君,陛下沒有受傷,不是奴侍不讓您進,陛下有旨,您若進去,就是抗旨,何況陛下此刻甚怒,你還是先回去吧。”許慶邊攔邊勸,這時候誰進去都沒好果子吃。
“陛下甚怒?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爲什麼鳳後休息的配殿會插著把劍?爲什麼鳳後會躺在地上?“蕭煦生聽說博婉玳沒有受傷,稍稍的放下心來,但他有一連串的疑惑,又進不得殿去,他也對著許慶甚怒。
“回皇貴君,奴侍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許慶恭敬又爲難的答話:“陛下進了配殿,就遣出奴侍,之後奴侍就沒進去過,當時鳳後醉臥在牀上,之後發(fā)生什麼,怕只有陛下知道。”
蕭煦生此刻心中焦急不已,仰著脖子向奉先殿望,許久也不見婉玳出來。
“皇貴君,您還是先回吧,陛下現在心情不好,下旨誰也不見。”許慶勸說道,一想到陛下剛纔的那個樣子,心底不由一顫。“奴侍也奇怪,先前陛下進配殿時,明明還好好的,也不知怎麼著,就一柱香的功夫出來,就,就成這樣……”他不敢說:跟鬼一樣可怕。
“本宮就在這等陛下出來。”太多疑惑沒有答案,更想知道婉玳有沒因此受傷,蕭煦生下定決心,就站在奉先殿外等她,
“恐怕陛下一時半刻是不會出來。”許慶搖頭道。
蕭煦生不理,走到奉先殿殿門邊的白玉石欄上坐下,手扶著石欄上的小石獅。
這一等,也是一夜。
次日,博婉玳被宮侍由奉先殿請出,從身披薄毯,倦在白玉石欄上睡著的蕭煦生身邊經過,上輦前往清和殿上朝。
她臉色青蒼而淡漠,目光冰涼如霜,周身散發(fā)的寒意,讓身邊宮侍無不惶恐。
早朝間,博婉玳雖然議程照舊,並沒有受任何影響,並對即將前往巡察邊境防禦的祥王,作了一番讚譽與告誡,但上朝的所有官員都明顯感覺出,陛下氣息與往日有所不同,更加威儀,更加清冷,更加目空一切。
“主子,醒醒,陛下上朝去了。”待博婉玳離開後,藍兒纔敢前去叫醒蕭煦生。
蕭煦生迷糊的睜眼,聽說博婉玳已離開,頓時向藍兒發(fā)作:“她出來時,你爲什麼不叫醒我?”伸手扯下身上的薄被,衝下白玉石階,想半路截住博婉玳。
“主子,陛下走了很久了。”藍兒在後面追著喊。
蕭煦生不聽,直往清和殿方向跑,正跑到半路,傳旨宮侍前來,攔住了他:“皇貴君,奴侍正要去找您,陛下有聖旨。”
“何事?快說。”蕭煦生很不耐煩,現在他只想找著博婉玳,看看她怎麼樣了,問問昨晚的事。
“皇貴君,陛下有旨,鳳後未能細心照料後宮,對後宮諸人無愛護之心,更無善導宮侍之賢,使得宮侍懈怠,賢貴君染疾而未能及時就醫(yī),以至病情延誤,至今昏迷不醒,險些危及性命。鳳後如此不思恩澤後宮,朕責其即日起,禁足昭陽宮,不能踏出半步,並罰抄宮規(guī)百遍,以思其過,後宮大小事宜,暫交皇貴君全權處理……”
“怎麼會這樣。”蕭煦生奪過聖旨,雖然有幾個字不識,但大至還是看的懂的,疑惑的看向傳旨宮侍,他現在迫切要見到博婉玳,問問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
雍華宮
顏墨梵此時剛剛酒醒,頭疼欲裂,見自己宿在雍華宮配殿內,聽祿兒說著昨夜的情形,覺的奇怪,他也不記的發(fā)生了什麼事,可心中有種不祥的感覺。
“去把劍拿來,本宮看看。”顏墨梵撫著額頭,吩咐祿兒。
“是。”祿兒出去後,不多時空手而歸:“鳳後,纔剛政清宮來人,傳陛下口諭將劍取走了。
顏墨梵微微一窒:難道是陛下的鳳羽,不可能,不可能……
手伸入袖袋中,玉佩又已不見,顏墨梵的心沉到谷底,墨玉般眼中一片黯淡,雙手無力的垂下。
“主子……”祿兒擔憂的喚了一聲,這時宮侍進來,說是陛下聖旨到,請鳳後接旨。
顏墨梵立刻起身,穿戴整齊後宣傳旨宮侍進入,不想,博婉玳竟然是下旨將他禁足。
祿兒驚愕的擡頭望著顏墨梵,不敢相信陛下會將主子禁足,雖然陛下不見得與主子有多親近,但主子從來沒有做錯什麼。
顏墨梵卻是很冷靜的接了旨,他猜博婉玳已經知道十皇子落水是他所爲,至少知道與他有關。
“本宮要見陛下。”他自知因他而隕了博婉玳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死不足惜,但他不能拖顏家一族人陪葬,他們是無辜的。他現在只希望能見著博婉玳,若真因這件事,他想求求她,看在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放過顏家。
顏墨梵忽然想起前幾日,博婉玳一路的開心笑容,一路的細心呵護,胸中鈍痛如絞,伸手捂住胸口,這樣的日子,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鳳後,您的意思奴侍可以代轉與陛下,但此刻,還請鳳後起駕昭陽宮。”宮侍依舊恭敬道。
顏墨梵聽宮侍這麼說,也沒有異議,由祿兒扶著出了配殿,上了輦,鳳後鑾駕依舊隆重而浩蕩回到昭陽宮。
但他剛踏進到昭陽宮宮門,大氣而沉重的宮門便在他的身後緩緩關上,最後‘鈧’的一聲緊閉。
全身一個顫慄,心碎欲裂。
福兒走出殿外,見顏墨梵站立不穩(wěn),立刻上前與祿兒一起扶顏墨梵入寢殿,靠坐在牀沿。
“出去。”顏墨梵輕聲遣退宮侍,但福兒與祿兒相視一眼,不敢留他一人在殿內。
“出去。”又是一聲輕喝。
“主子,您要累了便睡會兒,奴侍就在這守著,不會擾了您。”福兒輕聲道,並扶他躺下,拉過絲衾蓋好。
“本宮想一個人靜靜。”顏墨梵無奈的說道。
“主子……”福兒正想再勸說顏墨梵,讓自己留下,一個宮侍進來:“稟鳳後,內務府總管求見。”
許立求見,顏墨梵起身,坐在軟榻接見他。
“稟鳳後,奴侍奉陛下旨意,前來更換昭陽宮所有宮侍。”許立欠身恭敬道。
“什麼?”顏墨梵猛得起身,福兒與祿兒更是驚恐。
顏墨梵怒視著許立責問:“說清楚,爲什麼帶走本宮的人?”
“回鳳後,這是陛下的旨意,奴侍也只能奉旨辦事,真的也不明原因,請鳳後恕罪。”許立拱手回話。
他是真的不知道,陛下這是怎麼了,上朝前,下旨將鳳後禁足,一下朝,又下旨將這昭陽宮宮侍全部換過。而且不是由內務府著人更換,而是換上了政清宮的宮侍,政清宮卻由內務府擇宮侍補充。
顏墨梵盯著許立看了許久,從他表情中也看出,應該他也不知道博婉玳爲什麼這麼做,他猜想新?lián)Q上的可能全是她的眼線,這樣,他的一舉一動她才都瞭如指掌,這纔算是真正的禁足吧。
“你要帶福兒他們去哪裡?”顏墨梵深吸了口氣,其它宮侍他沒多少感情,但福兒和祿兒自幼跟著他,親如兄弟,他不想因爲自己連累了他倆。
“這……”許立猶豫著該不該說,擡眼收到顏墨梵犀利的視線:“浣衣局。”
福兒與祿兒一聽浣衣局,心下一沉。
“是陛下的旨意?”顏墨梵胸口起浮不已,蹙眉問道。
“是,鳳後。”許立低頭回答。
顏墨梵咬牙,瞪大了眼,厲聲咆哮:“他們有什麼錯,爲什麼要去那鬼地方?本宮要見陛下,你馬上去傳話,馬上去。”
“鳳後,陛下現正在御書房接見各位大人,奴侍實在不便打擾。”許立頓了頓,雙道:“陛下已下了旨,奴侍只能奉命前來將人帶走,請鳳後恕罪。”
顏墨梵擡眼看,無措的看向福兒他們,眼眶微紅,向殿外走去:“本宮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福兒連忙拉住他,並在他面前跪下:“鳳後,您莫要這樣,奴侍們去浣衣局只是暫時的,只要鳳後好,奴侍遲早有一天還會回昭陽宮,鳳後,您定要替奴侍們好好保重自已呀。”
說完緩緩起身,與祿兒一起一步三回頭的隨許立出殿。
顏墨梵只能哀傷的看著他們,去那宮中苦力與罪奴呆的地方受罪,自己卻什麼也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