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梵目光向殿內三人掃了一圈, 最後定在蕭煦生手中的長皇女身上。蕭煦生不由得將孩子抱得緊了一些,神情戒備。
顏墨梵走到他身邊,看了看已哭累睡著的襁褓, 輕聲道:“長皇女無礙吧……”
“回鳳後, 長皇女無礙, 只是臣侍不慎傷了腳而已, 不妨事。”秦華祁緊張的看了蕭煦生一眼, 示意土兒護他起身,還蹣跚了下地,好在有土兒扶著, 才未摔倒:“主子,您都走不了道了, 別是身上也傷著了吧?”
“貴君轎輦底柱斷裂之事, 本宮已經知道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顏墨梵凝視著秦華祁, 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一部轎輦,且又是放在蘭林殿宮院內,怎會如此輕易的斷裂,再則擡輦的宮侍在每次起用轎輦時, 依例都查上一番, 以防萬一, 又怎會發生這樣的事。片晌後又略顰眉道:“爲何不讓御醫瞧瞧?良貴君是大皇女生父, 今日若傷了身上, 無法出席宮宴,誥命們問起, 如何說得過去?”
“鳳後莫聽奴才胡說,臣侍能走,臣侍可以參……。”秦華祁情急,放開土兒,想走給顏墨梵看,不想剛走一步,便站立不穩,土兒扶他都來不急,他便已跌在地上,起不了身,趴在地板上嗚嗚的哭,土兒上前攙扶,卻怎麼也扶不起他。
“良貴君,沒事吧。”蕭煦生立即上前,想幫土兒扶起他,但手中卻抱著孩子。
顏墨梵立即喚來宮侍,自己也上前,與土兒一道扶起秦華祁,將他攙扶到牀上躺好,心裡嘆氣,看這樣子,良貴君今日怕是無法出席宮宴了:“既已如此,良貴君便歇著吧,宣個御醫來好好瞧瞧,不必出席宮宴,有人問起,就說是身子還未康健,今日人多氣悶的,貴君受不往。”
秦華祁頓時一臉委屈,卻又象是不敢忤逆鳳後,不捨的看了眼蕭煦生手中的襁褓,哀傷哽咽著應下:“臣侍領旨。”
蕭煦生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難過,卻也無可奈何。
顏墨梵目光又掃到蕭煦生,定在他手中的長皇女身上。蕭煦生又將孩子抱得更緊了一些,目光一直不離顏墨梵,手上越抱越緊,嬰兒極不舒服,眼看又要哭起來,顏墨梵情急之下,伸手要抱過她,誰知蕭煦生竟猛得退後一步。
“皇貴君?”顏墨梵不解他爲何如此,但心中惱怒不已,沉聲威儀的喝道。
“鳳後見諒,臣侍纔剛答應過良貴君,若他今日無法出席,臣侍便幫他帶一日孩子。”蕭煦生自知失態,抱著孩子向他請罪,但沒有要將孩子交給他的意思。
顏墨梵顰眉盯著他瞧了半晌,雖然心裡並不放心他帶長皇女,但想秦華祁既然願意將長皇女讓他帶,便是極信任他。自已今日又這麼多事,定不得空,交於別人莫說自己不放心,秦華祁一樣不放心,難保在這大日子裡又惹出什麼事來,不如讓由蕭煦生帶去,只需看顧緊些,應是無事,遂而也展眉,只雍容的對他作一番告誡:“也罷,今日長皇女就交由你來帶,但今日是長皇女滿月的大日子,人多事雜,你定要跟隨著本宮,不可帶著長皇女四處走動,萬一不慎傷著了長皇女,莫說陛下,本宮也定不饒你。”
“臣侍明白。”蕭煦生恭敬的領旨。秦華祁聽著顏墨梵的話卻是極其刺耳,心底狠狠的一顫。
顏墨梵又看了孩子一眼,見她嫩嫩小小,睡的不似安穩,目光瞬間軟了不少,但此時他哪裡得空,誥命們已陸續入宮,良貴君轎輦斷裂一事也甚是棘手,這些都夠他忙上一陣了。
目光只得由襁褓收回,環視殿內衆人,暗吸一口氣,沉聲道:“今日之事,本宮自會查明真相,但爾等不得四處與人提及此事。宮裡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狀況,蕭牆之內,若再生是非,這朝堂上定也是人心惶惶,陛下又能如何安心朝政,身爲陛下的君侍,理由爲她分憂,切莫給她添亂。”
“是,鳳後。”殿內三人低頭行禮領旨。
顏墨梵見時間也不早,便命蕭煦生一會兒將孩子抱出去,與幾位君侍一起在正殿等他。他自己則先出了寢殿,立在正殿外的遊廊下,等著許立帶人前去查看轎輦的結果,再作打算。
“皇貴君,今日長皇女就拜託您了,定要看護好她。“秦華祁坐在牀上,抱過襁褓,慈愛的哄著,又親了親她的小臉頰,纔不舍的抱回到蕭煦生的懷中,轉向牀內抹淚,只輕輕擺擺手,示意蕭煦生將孩子抱走。
蕭煦生接過孩子,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纔好,轎輦突然斷裂,定是人爲,可是良貴君的轎輦平日也是安放在蘭林殿宮院內,外人怎麼可能動得手腳?蕭煦生覺的此事蹊蹺,他也不拐彎抹角:“良貴君,你近來可得罪什麼人嗎?這轎輦可是安置在你的宮院內,爲何底柱突然斷裂,宮侍事先都不曾查出?”
秦華祁想了片晌:“這……臣侍自打有了皇嗣,一向深居簡出,並未得罪哪位君上呀,唯有,唯有……”秦華祁爲難,不敢再往下說。
“唯有什麼?”蕭煦生焦急的問。
“唯有之前,向鳳後請安時,臣侍體力不支昏倒,臣侍的近侍開罪了鳳後,鳳後訓斥一番後賜了兩名宮侍給臣侍,說是送與長皇女的心意……皇貴君莫要誤會,臣侍只是回答皇貴君的話,沒有懷疑鳳後的意思,鳳後會賜給臣侍,自是不會讓他們傷著臣侍分毫,給他自個兒惹不痛快。”秦華祁象是怕蕭煦生以爲自己疑心鳳後一般,緊張得手腳有些微抖,聲音越來越小。
“你說的是,他既賜你宮侍,自然不會你們父女出事,特別是不會讓長皇女出事,你大可不必這般擔憂,我相信以鳳後的能力,不久便能查出何人所爲。”蕭煦生聽秦華祁這麼說,覺的這件事應與顏墨梵無關,指名將自己宮中宮侍賜給秦華祁,自是有記錄的,若他們父女出個什麼事,第一個就是查到他的頭上,就算婉玳再信任他,一旦長皇女出事,也定是會嚴查。
“陛下極信任鳳後呀。”秦華祁有些哀怨。
“即便再信任,一旦長皇女出事,陛下也是定會親自嚴查的。”蕭煦生說的有些心虛,難道是顏墨梵暗許那兩宮侍所爲?心裡也開始矛盾,一方面他總覺的顏墨梵不象那種陰險之人,另一方面又想起顏墨梵之前的名聲,但不管怎麼著,今日良貴君無法護著孩子,自己的責任重大,定要好好保護好婉玳的孩子:“你也別太難過,好好養著,莫胡思亂想,今日你無法出席宮宴,但你還始終是長皇女的生父,誰也替代不了,我也定會看護好長皇女。”
“謝皇貴君,只是鳳後是長皇女的嫡父,即便他答應今日讓您來帶孩子,可也少不得要抱抱她應個景,到時……”秦華祁目光一直看著孩子。
“你放心,到時本宮會盯著的。”蕭煦生懂他的意思。
秦華祁面上恭順的謝恩,心裡冷哼:這回,本宮倒要看看,鳳後若在衆目睽睽之下謀害皇嗣,陛下的信任可否還有用,朝臣能否坐視不理。
……
約過大致一柱香的時間,許立匆匆小跑到遊廊,慌張的在鳳後耳邊稟報:“稟鳳後,經再三查驗,良貴君轎輦是因底柱邊緣處被砍而斷裂。”
“怎麼可能,貴君轎輦應是每次上輦之前,都要查看一番,被砍竟會看不出來?”顏墨梵疑惑不解,但他相信許立說的應是實話,究竟是什麼人,爲何總向皇嗣下手。
顏墨梵頓時憤怒不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侍也覺得此事蹊蹺,貴君的這部轎輦是爲楠木,本是堅硬的很,但卻被人在邊緣銜接處砍裂,砍痕細小又有雕飾,擡駕的宮侍不仔細看,自是很難分辨的出。”許立如實說出心中疑惑。
顏墨梵瞇眼,這很明顯,是人爲,可是要想在君侍的轎輦上動手腳,談何容易,何況還是一直停放在蘭林殿宮院內的轎輦,但不管這個在暗處的是誰,他這次都要將這個人揪出來。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下令道:“查,給本宮狠狠的查,特別是蘭林殿的宮侍。”
“是……”許立轉身正要退下。
“慢著。”顏墨梵叫回了他,面色沉靜的低聲警告:“不要打草驚蛇。”
“奴侍明白。”許立拱手,再捉不住這些個爲害後宮的黑手,他也寢食難安。
顏墨梵此刻已是火冒三丈,連動都懶得一動,立在檐廊下長嘆一口氣,吩咐宮侍進殿讓幾位貴君動身前往蓼芳殿,自己便先行上輦。
衆君侍入了錦華園下了輦,誥命們早已等候多時,跪於兩旁迎接,顏墨梵便領著幾位君侍一路沿錦廊浩浩蕩蕩的向蓼芳殿走去。
顏墨梵讓蕭煦生先抱孩子到配殿歇息會兒,一柱香後,差石兒入殿傳旨:“皇貴君,奴侍奉命來請長皇女到正殿,鳳後要帶著她讓衆誥命們見禮。”說著,要抱走長皇女。
“你什麼意思?長皇女要交給鳳後?不是說好由本宮帶她一日的嗎?”蕭煦生警惕的抱著長皇女,心中對顏墨梵的懷疑越來越甚。
“皇貴君,鳳後是長皇女的嫡父,依禮長皇女是應由鳳後抱著接受誥命見禮,既便良貴君在此也禮應如此。誥命們見禮後,便能由君上們來帶她。”石兒認真的向他解釋。
藍兒悄悄向蕭煦生點點頭:“主子,規矩是這樣。”
“這……”蕭煦生生緊緊抱著長皇女,說什麼都不放手:“本宮自己將皇長女抱進去給他。”
“是。”石兒再次恭敬的行禮。
蕭煦生卻抱著孩子一直猶豫,他很怕長皇女到顏墨梵手中,自己就沒法看顧到她,萬一顏墨梵真有什麼心思,到時,怎麼向良貴君交待,還有婉玳,他不能讓婉玳的孩子受到傷害。
石兒見蕭煦生遲遲不動,也有些著急,時候不早了,鳳後與誥命們都還等著,焦急的提醒:“皇貴君,鳳後還等著。”
蕭煦生給了他一記寒光,這才慢慢起身。
此時已是即將開宴的時間,顏墨梵已坐在殿內與誥命們寒喧,見石兒這般久還未抱來長皇女,心底不安,親自過來,寒暮雪等幾位君侍自是不敢離他左右,尤賢冰、十一皇女正夫、甚至寒家少主、蕭家少主等幾位地位較高與皇家關係密切的誥命,也都尾隨鳳後過來配殿。
蕭煦生見著他,眼裡防賊似的滿滿都是戒備,蹙眉沉著臉凝視著他,態度明顯的不敬。
“這又是怎麼回事?”顏墨梵見配殿無事,鬆了口氣,可是見蕭煦生如此眼神看著自己,既疑惑又生氣,卻又不好在誥命們面前,落皇貴君的面子,只得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沉靜威儀的問。
不知爲何,他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今日宮宴可能要生是非,看了眼博明語後,目光掃到寒暮雪,最後定在蕭煦生身上,不由的蹙眉,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