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查實, 兩名刺客是熙宇二十三年,皇貴君要求擴充宮侍時入宮。
因事關重大,對兩名刺客進行驗屍的衆懺作極爲認真,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處。他們發現, 刺客腋下有小形刺青, 不注意根本無法察覺, 細看象是西漠特有的符文。剖屍後, 御醫對從刺客體內取出的□□等進行查驗,認爲是□□應是漠北毒仙人掌所煉成,種種跡象, 都說明,這兩刺客極可能是西漠密探, 加上他們是來向秦華祁索要原州城防圖, 博婉玳可以肯定, 他們就是西漠密探。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 博婉玳密令御醫,對被毒死的先帝皇貴君幾人進行剖屍,查驗他們中的是什麼□□。一個時辰後,御醫前來稟報,與兩名刺客所中□□一致。
博婉玳遣退所有人, 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斜靠在御座上, 回想當年靜王與樂王奪嫡時的各自招術。樂王不必說, 明眼人都看的出, 她極渴望這個至尊之位。手握京城騎營兵權, 又是秦家這個大耀第一將門世家爲後盾的她,若不是太心急, 勝算應是很大。
可是,靜王在設計除去太女後,便是一度自信滿滿的樣子,卻不見有太大動作。爲什麼她會這般?僅憑孫家與魯家勢力便能讓她這般自信?還是她的背後,一股更大的隱秘勢力?
西漠爲什麼突然有動作?爲什麼宮中會有西漠潛下的密探?
博婉玳閉上眼,一個接著一個看似無解,卻又似乎已有答案的問題,在她腦中跳動,立即差人送份密旨給杜舁,讓她在西漠暗中調查……
“稟陛下,昭陽宮宮侍來報,鳳後已經醒……”許慶入御書房,向博婉玳稟報昭陽宮的消息,話音未落,博婉玳已經起身快步走出御書房。許慶極有眼力,見她這般匆忙,直接替她傳話:“擺駕昭陽宮。”
顏墨梵被祿兒扶著。虛靠在牀頭,正蹙眉喝著福兒喂的藥,聽著殿外喊“陛下駕到。”蒼白的嘴脣,勾起一絲笑意,想撐起身子,讓自已坐正些,卻沒力氣,祿兒見著,急忙小心隨他的動作,將他扶好,誰知還是牽動傷口。顏墨梵疼得齜牙,暗暗吸了口氣,無力得警告福兒不得出聲,雙目顧盼的望向殿門口。
“你怎麼坐著,快躺好。”博婉玳在正殿仔細問過御醫後,得知顏墨梵的傷勢有所好轉,才安心的走入寢殿,剛走到殿門口,焦急而威儀的聲音便已經傳了進來。
幾個箭步,走到牀前坐下,小心的扶著他,查看起他的傷勢:“怎麼有你這麼傻的,命都不要?長皇女將來要是不孝順你,朕便打死她。”
顏墨梵只順勢靠到她的肩上,淺笑著輕聲道:“想你。”他在被匕首刺中,陷入黑暗時,想到的竟然不是父親,而是她。
博婉玳聽到這兩字,頓覺鼻頭一酸,餘光瞄到宮侍們還立著,揮手令他們退下,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兩人耳鬢廝磨:“你要是再做這種傻事,朕便要罰你,那麼多人在場,爲什麼你非要自己衝上去?你知不知道,那匕首要是再刺偏一點,就會刺中要害,你可能就會……”那個字博婉玳不敢說出口。
“那時,想不了這麼多……”顏墨梵略擡起頭,虛弱的道:“她是陛下的皇女……”
“你衝上去前有沒想過,萬一你出事,我怎麼辦,你要我怎麼活?”博婉玳此時只想以一個普普通通妻主的身份,實實在在感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才安心。
顏墨梵聽到她這話,激動不已,心想哪怕那時他真了,也是含笑九泉。但念頭一轉,又覺得自己愧對她,長皇女再次受到傷害,怎麼說都是他這個鳳後管理後宮失當。靠在她的肩上,眼中帶著三分愧疚:“宮中出現刺客,是臣侍的錯……請陛下……”話還未說完,雙脣已經被博婉玳封住。
許久後,兩人才不捨的漸漸放開,博婉玳見著他喘息的虛弱模樣,心疼得很:“不是你的錯,他們是在先帝在位時,就已混入宮中的,可能是西漠的人,是朕不好,朕沒有及時對宮侍進行清查,忽略了宮中的安全,才讓長皇女與你受苦……”
“陛下無過……”顏墨梵伸出左手,輕捂她的脣,而後放下手,偏過頭,雙脣主動的貼上她的脣。他的動作令博婉玳既意外又心暖,微啓朱脣……
越纏越深,久不願分開。
博婉玳正要俯身寵愛,一陣劇痛讓顏墨梵驚呼出聲,漸漸泛出的汗水與血水,混到一塊……
博婉玳這才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已在幹什麼,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巴掌。緊張的扶起他,才發現自已滿手溼粘的鮮紅,顏墨梵的後背的傷口因爲重壓,已經開裂,溢出血來。
“來人,傳御醫,快……”博婉玳快速整好他的衣裳,將他再次擁入懷中,用錦帕爲他輕拭傷口,焦急的高聲傳喚殿門外的宮侍。
不多時,唐御醫低頭進殿,見鳳後一身汗靠在她肩上,雙目微閉,表情痛苦不已,心裡一個激靈,明明已經好轉,怎麼又……
博婉玳扶著顏墨梵再次趴好,準備退開,讓醫童上前檢查,卻被顏墨梵緊緊拉住。
“朕今日不走,先讓醫童給你檢查好傷口,等御醫診過後,朕便一直陪你。”博婉玳輕聲在他耳邊低語,顏墨梵早已疼得神志不清,□□著就是不放。
顏墨梵對她的依賴,讓博婉玳既甜蜜又擔心,只得任他拉著,微微向邊上靠些,顏墨梵感覺到她真的不會走,漸漸安心的沉睡……
博婉玳每日哪怕再忙,都必定會擠出點時間,在華鳳殿照顧顏墨梵幾個時辰。她的這一舉動,讓顏墨梵在朝野上下的威信劇增,甚至鎮守大耀邊域,之前瞧不起顏靜茹,時時對她冷嘲熱諷的莊佳,都瞬間改了態度,對顏家禮遇有佳……
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顏墨梵的傷勢好的比意料中要快的多。
這日,午膳後,博婉玳護著他,兩人有說有笑的在桃林下漫行消食。突然,博婉玳放開他的手臂,輕快的走到身邊的一棵桃樹下,晃動樹桿,而後又快步走向第二棵桃樹下,晃動樹桿,就這般,她將兩人周圍的十多棵桃樹全都晃了個遍,空中,嫵媚嫣潤的粉色花瓣雨,飄飄灑灑,輕沾在兩人的肩頭、鬢間。
顏墨梵擡頭,欣喜的望著漫天的繽紛,伸出雙手接著片片粉色。博婉玳則拔出配劍,在花瓣雨中,繞著他舞起劍來,如驚鴻若飛,如游龍出海,英氣逼人。突然間,她快速旋轉配劍,劍風惹得花瓣繞劍而飛,而後伸手擁著他的腰,帶著他原地輕快的轉了兩圈,快速的在他脣上一個輕啄,收起配劍。
“陛下好身手。”顏墨梵雖不懂武功,但見博婉玳出劍之快,劍風之猛,多少能看出三分來,由衷的稱讚,也爲她感到自豪。
“朕三歲便開始學劍,每日必練,從未間斷,但朕的劍術卻還不算衆皇女中最好,劍術最好的是樂王。”博婉玳扶著他,繼續往前漫行,話題轉到已死的樂王身上,氣氛漸漸有些沉重:“她不愧帶有秦家血統……”
“可是,她卻拔劍對著自己的母親、姐妹。”顏墨梵一臉不屑的緩緩道:“身爲皇女,卻爲一已之私,連親人都下的去手的人,如何指望她能不踐踏人命、危害蒼生?她上負祖宗,下負黎明,死有餘辜。”
“其實,朕雖降罪於她們,從未恨過她們。天家無情,皇女長大後,總會有一場難以避免的奪嫡之戰,勝者爲王,這就如同皇家無法破解的魔咒般,從我們出生,便伴隨終身。”博婉玳蹙眉,腳步似乎沉重了些:“將來,朕也可能違心的做出傷害她們的事來,甚至會爲了磨練被朕看中的皇女,而捧殺其他皇女。怨只怨,我們都生在帝王家,沒有選擇。”
這些話博婉玳從未與人說過,生於皇家長於宮廷,沒有人與她更瞭解對那皇座背後的血風腥雨,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玉壁金瓦的皇城內,撲朔迷離的真情假意,包括她自己,到必須一決生死之時,心中真正剩有幾分姐妹情?這一切不僅僅是因爲皇權誘人,更多的是皇權的殘忍,身在高處不勝寒,多疑是皇族通病,說不爭?當閒王?幾人真會信?
博婉玳不敢對顏墨梵說自已是光明磊落之人,如果必須殺出一條血路,必須你死我活,她下手也決不會亞於樂王。她如今無法想象,將來,她的女兒們會如何?她知道到是那個時候,哪怕皇女兒本身無心皇位,實現的壓迫,那些依附於她們的外戚、屬臣也都一步步推著她們,向皇權邁進。
博婉玳突然很想知道,那時她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女兒們,是不是像她的母皇一般,一面將她們當著棋子,幕後把控著這場博弈,一面冷眼看著她們鬥法撕殺,從而選出適合皇朝的繼承人。
而真到了那個時候,她與顏墨梵之間,還能不能象現在這般。
顏墨梵停下,轉身面對她,輕聲道:“朝堂之事,臣侍不懂,臣侍只知道,無論陛下將來做什麼事,自有陛下的道理,您都是爲了大耀江山,或許到那時,臣侍會有怨,但請陛下記住,臣侍始終是當年的臣侍……”
博婉玳不等他說完,便已將他緊緊抱住,她懂顏墨梵的意思,這是他的承諾,也是向她討要承諾,他要他們相待如初,不管顏墨梵是否有心討好,她心滿意足,她不是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