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有些許才藝的正夫嫡子們陸續表演著各自的拿手技藝,由其是衆嫡子們,他們基本長在後院,不被外人所認識,這可是他們在各大家後宅之主面前顯露才德的絕佳機會,若能在此入得衆君侍及各家正夫的眼,就不愁沒有媒公踏破門檻了。
博錦凌畢竟年齡還小些,對這些詩呀琴呀的沒多大興趣,過不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央求父君放他去找表哥玩耍,賢貴君原是不準的,無奈博錦凌軟磨硬磨的使著小性子,賢貴君寵極了他,又想兒子今日在這種場合已耐著性子乖巧聽話的隨了他半日,只得囑咐幾句便放他玩去。
博錦凌蹦跳著跑到蕭家少主夫席上去找蕭煦生。
蕭煦生見著是博錦凌過來,便打開身邊的小盒,盒裡擱著兩串快化了的冰糖葫蘆,那是前日進宮時,博錦凌聽他說著京城的熱鬧,說到那外看紅通晶瑩,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如何好看好吃之後,纏著要他進宮進幫著帶串來的。
“凌兒,這就是冰糖葫蘆了,本來極好看的,一進宮就該給你了。可是今日父親要我守規矩,看的可緊了,一步都不準亂跑,只得放到現在,有點化了,樣子沒先前好看,但味道還是極好的。“說著,拿出一串便要遞給十皇子。
“等下,看看這化的,我當這盒子裡放著什麼寶貝呢,原來是這個,這樣就遞給十皇子,讓他怎麼拿。”蕭家少主夫見狀急忙攔住兒子,不讓他直接遞過去,從袖中取出帕子,裹住那冰糖葫蘆下方手握之處因化了的糖衣滴下而發粘著的竹籤,方纔遞給博錦凌“小心著點吃,別弄髒衣衫。”
“哦”博錦凌看了看那冰糖葫蘆,不是很好看,還滲著點點發粘的紅色糖水,他小心的將冰糖葫蘆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驚喜又含胡的說道“表哥,這個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蕭生你來時怎麼也不找個宮侍先把這東西交給十皇子呢,看你平時挺機靈的,這會子卻笨拙的很,這東西,放的時間一長就會化的,也就你們這些個孩子喜歡。”蕭家少主夫笑著數落道蕭煦生,邊取出錦帕爲博錦凌擦拭嘴角紅色的糖汁。“看看這吃的……”
“好吃吧,下次我一進宮就給你,就不會化,一顆顆糖葫蘆紅紅圓圓的,可好看了。”
“嗯,姑父與表哥進宮進,可千萬要記的帶呀。”博錦凌愛吃的緊。
“表哥,我們去玩捉迷藏吧,凌兒先去躲,表哥來找,好不好。”博錦凌期待的看著蕭煦生。蕭煦生餘光瞄了眼父親,見父親沒有什麼反應,開心的點頭,他也是個愛玩鬧的,強忍著玩性一直守那勞石子規矩到現在也是極限了,蕭家少主夫自然瞭解兒子,不想掃了孩子的興致,佯怒訓了幾句,又叮囑要好好照看十皇子,便坐正身子,繼續欣賞歌舞。
博錦凌見姑父沒攔著表哥,心中高興,便對錶哥提議:“我們還去寒春池那一邊,我先去躲,表哥一會兒再來找,不準偷看。”
說著便手拿才吃了一顆的冰糖葫蘆跑出了殿外,將宮侍們也都留在蓼芳殿的遊廊上,不準他們跟來。
夜晚的華錦園燈火通明,寒春池邊上廊亭的雕花樑上懸著各色紗綾花燈,亭外花叢甬道每隔數步,也在石欄上安著水晶宮燈,雖還有假山、暖閣、竹軒等處可躲藏人,但博錦凌都覺那兒沒趣,唯有池邊水榭的石港,燈火闌珊,很是昏暗,若躲藏在那處,定是不好找的。
博錦凌跑了過去,見石港能躲藏人的地方也甚多,但藏了幾處,都不是太滿意。突然看見石港下方通往池水中的石階沒什麼亮光,料想躲在這裡,表哥估計是很難找著的,他經常玩捉迷藏各處躲慣了的,不怕這黑,便走了下去,在近水處坐了下來,悠哉的吃起了手中的糖葫蘆,等著表哥找來,自豪的想著:表哥肯定想不到他躲在黑漆漆的水邊,今日表哥輸定了。
他們玩捉迷藏從來都是限時辰的,一般就半柱香的時間,半柱香後,若沒找著,就算蕭煦生輸了,但蕭煦生也是個聰明的孩子,極少輸過,這也正是博錦凌爲什麼這麼愛玩這個遊戲的原因,他總能被蕭煦生找著,而蕭煦生躲的地方他卻很難想到,他總是想著什麼時候贏上表哥一回。
就在博錦凌剛坐下得意的吃著冰糖葫蘆沒多久,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喘息聲,博錦凌以爲是蕭煦生,轉頭向後看去,只見一個身影張著嘴站在隔他僅一個石階處。縱然博錦凌再怎麼膽大,也還只是個孩子,不免被嚇了一跳。
“啊。”十皇子與那身影同時叫了起來,那身影擡腳踹了博錦凌一腳,博錦凌小身子隨之向後仰去,跌下了石階,撲通一聲落入池中。
參加百花宴的主客都在蓼芳殿內,宮侍也大多在殿內侍候,寒春池附近基本沒有多少人走動,也較安靜,在附近巡邏的大內護衛在較遠處隱約聽到水榭石港這邊有落水聲,一小隊人急忙便往這邊趕來,只見過水中有人正在浮浮沉沉掙扎著,打著水花叭噠叭噠的亂濺,其中一名護衛即刻下水救人,將落水之人拖上岸時,才發現是個身著錦緞華衣已經昏迷了的男童。
衆侍衛大驚失色,今夜能在這裡並穿著如此華麗衣衫的男童,不是皇子便是哪家嫡子,只是燈光氏昏暗,看不清楚,只得一邊叫個人去蓼芳殿通報,一邊去請御醫過來。
蕭煦生在十皇子剛出蓼芳殿不久便站起身來,辭了父親,準備往殿外走去,可巧皇貴君突然開口,問蕭家嫡孫可有哪些才藝。
大耀朝對男子要求不高,只要不是粗俗無禮、胸無點墨便可,但蕭家可稱爲是大耀朝的書香第一家,是大耀百年世家之一,蕭家主是當朝從一品翰林大學士,蕭家少主蕭言玲也是正三品翰林編修,賢貴君之所以能入得聖目,很大原因是熙宇帝重文,而賢貴君在他未嫁時就已才名遠播,做爲蕭家嫡系唯一嫡孫的蕭煦生,卻從沒有在任何場合顯露過他的才藝,在場衆人也都想看看蕭煦生的才華究竟如何。
蕭煦生琴棋不精書畫不會,蕭家少主夫被皇貴君這麼一點名,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後悔沒有教好兒子,若當初能狠下心讓兒子學一些詩詞歌賦,此刻也不至於在衆君侍與各家正夫面前丟了蕭家書香傳世的顏面,他覺的對不住蕭家列祖,正想硬著頭皮上前向皇貴君告罪時,蕭煦生卻說:“騎馬。”
殿上衆人掩嘴輕笑,有人道:“騎馬?呵呵,蕭家是將嫡孫當嫡孫女養著呢。”又有人道:“不知這沒嫡女的是否也把嫡子當女兒養呢。”
蕭家少主夫上前欠身回皇貴君道:“因小兒自幼身子不好,小時請了方士看過,說是多活動活動,對他身子有益,故而女兒們學騎馬時,便叫師傅連他一同教了,也只是略學了些,只求能讓小兒身體好轉便是。”
皇貴君點點頭,示意讓蕭家少主夫回席,並沒再說什麼,只是目光斜了眼坐在他左首處的賢貴君,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而蕭家少主夫卻羞的滿臉通紅,低頭頭,下定決心,這趟回去,定要逼著兒子學些詩書。
“但不知蕭公子除了騎馬外,還會些什麼,不如也奏上一曲,讓我等兄弟聽聽。”德貴君也開了口,賢貴君聽著,掃了他一眼,德貴君只當沒看見,命宮侍取出一把琴來。
蕭煦生心裡著急,凌兒還在園中的某處等著他找呢,一定快等急了。正想開口說下次再彈,卻見一官侍進來報皇貴君,寒春池有一男童落水,後又見一宮侍飛跑進來急報,寒春池落水男童爲十皇子,衆人大驚。
只聽碰的一聲,賢貴君手中的酒樽滑落到地上,他的雙手在發顫,含淚飛奔出蓼芳殿,其他人也忙跟著出去。
賢貴君等人到達水榭石港時,御醫們已在爲博錦凌施救,爲了不影響到御醫,賢貴君也不敢上前,只跟在御醫身後靠在依兒身上落著淚“剛纔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蕭煦生從人羣擠了出來,小跑到博錦凌跟前,剛蹲下身子,要伸手搖晃他,就被一名御醫攔了下來“不可,十皇子身上扎著銀針,還未回過氣來,不可動他。”
“凌兒,你醒醒呀,發生了什麼事……”蕭煦生不敢再碰觸十皇子,只是蹲在一邊哭泣著。“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去理會他們,早點去找你,就不會出事,都是我,都是我。”說著,重重的打著自己的耳光子。
沒過一會兒,博錦凌動了動,睜開眼,掙扎著身子,雙手向上在空中亂揮著,御醫立刻迅速的撥掉紮在他身上的數根銀針。
“凌兒,你怎麼了,凌兒,你醒醒,是父君,父君在這裡,你醒醒。”賢貴君撲到兒子身上,抱住他,任由他雙手揮到自己臉上、身上。
“凌兒,凌兒,看看生表哥,我是生表哥,凌兒,你別這樣,別嚇表哥。”蕭煦生也抱住他,可是博錦凌依舊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
“賢貴君,十皇子這是受了驚嚇,先送十皇子回殿吧。”御醫說道。
賢貴君依舊抱著兒子哭著,皇貴君見狀,走上前說道:“賢貴君,孩子已經醒了,便沒什麼大礙,就聽御醫的,先把孩子送回宮,慢慢醫治。”
賢貴君抱著兒子想站起來,無奈因剛纔又哀又急,加上抱著的兒子用氣掙扎著,賢貴君剛想起身又跌坐下去,蕭煦生與依兒急忙扶住他,三人一起跌在地上,賢貴君用盡力氣也無法起身,但還是一次次的想抱著在懷裡胡亂掙扎的兒子站起來“凌兒,你別這樣,別這樣,父君在這裡,父君帶你回宮,凌兒,父君求求你,你別嚇父君,凌兒~~”實在站不起來,賢貴君只得坐在地上,緊緊抱著兒子。
皇貴君見賢貴君如此也不是辦法,下令讓宮侍過去幫忙。三個宮侍走上前,前面的一個宮侍剛蹲下身子碰觸到博錦凌的衣袂,就被賢貴君用力推開“走開,別碰他。”
皇貴君看了眼垂首立在一邊的幾個宮侍,嘆了口氣,對賢貴君說道。“先讓孩子回宮,否則耽擱了醫治,如何是好。”
賢貴君只得鬆了手,皇貴君示意宮侍將十皇子抱回了鸞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