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鳳殿寢殿
顏墨梵躺在寬大的鳳牀上, 一頭的汗水,身子不停的打顫。肩上的疼痛象是從骨頭裡竄出的一般,一陣陣排山倒海的向全身漫延開來, 引得胸口也不停的悶疼, 甚至於每一個呼吸都會痛的讓他昏厥。不一會兒, 臉色已經蒼白得毫無血色, 意識開始漸漸迷離。
博玉舒出生時, 顏墨梵因越來越猛烈的陣痛,引發心疾,僅瞬間, 已經陷入蘭昏迷,連撕喊的力氣都沒有, 但孩子卻還未出生, 福兒等幾個隨侍嚇得高聲喊人。就在他快昏死過去時, 博婉玳不顧產房血光及衆人的阻擋,衝到鳳牀邊, 緊緊抱著他,不停的跟他說話,不準他睡過,醫童在他的胸口連紮了數針,又給他灌了半碗保命催生湯, 一碗蔘湯, 這才保下他的命, 平安生下孩子。
博玉舒出生在坤平三年三月十四, 正好是多雨的春季, 顏墨梵整個月子都是在肩周的疼痛中度過,疼痛過度時, 還伴著陣陣心絞痛,加上春季又極易染病,使他幾日高燒不退。博婉玳請盡了名醫,才一次次將他從閻王殿里拉了回來,但心絞痛卻越來越嚴重。只要顏墨梵一有病痛,一定併發心絞痛,而無論是御醫還是名醫,對他的心絞痛都無能爲力,只能在發病時,讓他服救心丸緩解心疾。
“鳳後,把這藥喝了,會舒服些。”醫童急忙從隨身的小瓶中取一顆救心丸,用水化開,喂他喝下,福兒不停得爲他舒著胸口。
許久後,顏墨梵的臉色才漸漸恢復平常,但肩膀的痛楚更加強烈,香汗順著髮鬢流下,除了喘息,沒有力氣說半句話,只得一臉焦急的望向緊閉的軟煙羅格子窗。
轟隆的雷聲炸響,前一刻還蔚藍淨明的天空,此時,已一層層裹上烏雲,陰沉的令人更加心煩氣悶。
直到博婉玳帶著博玉舒出現在寢殿,顏墨梵才稍稍安心。
“父後……“博玉舒小跑到牀邊,輕聲喚他,僅瞬間,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乖,別哭,這麼大了……讓人見著笑話。”顏墨梵勉強的提了提力氣,伸手爲博玉舒抹去眼淚:“父後沒事。”
“可是疼得利害?”博婉玳早已坐到牀沿,爲他舒著胸口,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肩周疼痛又引發了心疾,一臉擔擾:“總這麼幹疼著也不是辦法,要不明日再召些各地名醫入宮,給你瞧瞧。”
“不用,大耀的名醫幾乎……都已在太醫院,都給臣侍瞧過病,再召大夫入宮……不會有多大區別。”虛弱到幾乎聽不到聲音一句話,說得他氣喘噓噓:“也就變天時疼些,沒事。”
“總要試試,不能老是這麼下去。當年御醫都說你難懷上,如今舒兒都這麼大了,他出生後,御醫還是那句話,你看看現在,錚兒不也能跑能跳的。凡事都沒那麼絕對,總要試試,找對了藥方,定是治的好的。”博婉玳心知顏墨梵肩傷的後遺癥無法斷根,可每次見他疼得緊緊扯著被單,甚至在牀上翻滾,總是心疼的很,尤其是疼得利害時,還會引發心疾,這纔是最要命的,這麼下去,他支撐不了多久。總要找個藥方,至少能讓他發作起來不那麼疼:“朕先幫你揉揉肩,緩解下疼痛,你閉上眼睡會兒,醒了便不疼了。”
殿外雷雨大作,即便門窗緊閉,還是可以聽到風雨風,顏墨梵心裡惦記著還在校場的女兒,哪裡能放心的閉眼休息,顧不得肩上的陣陣疼痛,撐起身來:“外邊可是下雨了?……錚兒……派人去校場接她了嗎?”
“已經去接了,一會就到。”博婉玳接過福兒遞來的藥酒,屏退宮侍。
這時,一道小身影竄進殿,完全無視博婉玳的存在,掄著小手小腳飛快的爬上鳳牀,就象八爪魚般粘在顏墨梵身上,聲音小小糯糯的,還帶著一點點小委屈:“父後,皇兄,錚兒受傷了……”
“哪裡傷到了……”博玉舒立即檢查她的手腳,顏墨梵也不顧疼痛,焦急的拉起女兒衣袖:“傷到哪了……怎麼受的傷?”
“你躺著別動,讓藥童給她檢查吧。”博婉玳見顏墨梵要起身,將他扶住,瞪了博明錚一眼:“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博明錚象是被博婉玳嚇到,小嘴一扁一扁的往顏墨梵懷裡躲,帶著哭聲喚了聲:“父後……”
“陛下,錚兒還小……”
“母皇,您別怪錚兒,她都受傷了……”博玉舒拉著博婉玳的衣袂求著。
博婉玳看了眼這對一臉焦急的父子,嘆了口氣,向博明錚狠狠丟了記刀眼,見她緊緊躲在顏墨梵懷中,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戒備的盯著自已瞧,一看就知道今天她定是又在上書房或校場搗蛋,怕被自已查出來,先在顏墨梵面前裝可憐。
醫童上前看過後,向博婉玳及顏墨梵稟報:五皇女膝蓋有些許擦傷,伴有淤血,等上過去淤消炎的藥膏,便可痊癒。
“那是不是不能走路,不能去上書房了?”博明錚瞪著眼,小聲問醫童,眼中滿是威脅與警告。
“這……”醫童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瞅了眼博婉玳,見她一臉怒容,嚇得低下頭。這種年紀的小女童,這樣的幾乎天天都有可能受這種小傷,特別是五皇女,是衆皇女中最搗蛋的一個,不受傷才叫怪,這種傷要是都不能去上書房,那她一年到頭估計就去不了幾回上書房了。
“你是嫡皇女,要比其他皇女更加勤奮刻苦纔是,怎能因這點小傷便不去上書房?”博婉玳手中爲顏墨梵揉著肩,沉著臉教訓博明錚:“真不能走,就讓宮侍擡著你去,功課不得拉下。”
“父後,痛……”博明錚不服氣的低下頭不到瞬間,擡頭時臉上掛著淚,帶著哭腔,無比委屈的將受傷的小腳伸到顏墨梵面前。
白皙的小胖腿上,有著兩道擦痕,周邊一點點青淤,根本就算不上是傷,但顏墨梵剛剛被肩上的傷,疼得死去活來的,加上博明錚的哭腔,這點小傷看在他的眼中,著實是心疼的緊,輕輕爲她吹著氣:“乖,吹吹就不痛了,就在宮裡歇兩日養養,等傷好了,再去上書房。”
“這怎麼可以,你別太寵著她,皇女滿四歲開始到上書房就讀,你問問她,這一年多來,她去過幾日?十隻手指都點得出來。”博婉玳見顏墨梵對博明錚有求必應,氣不打一塊來:“如此下去,將來她還能有什麼作爲,朕對她還能有什麼指望?她可是大耀的皇女,肩上有她應擔的責任。”
“陛下,這些臣侍都懂,但孩子還小,還離不得父親,暫時未能適應上書房的課程,也屬正常。再說一兩堂課沒去本也沒什麼關係,臣侍雖才疏學淺,但爲教導她補一兩堂課,還是可以勝任的。”顏墨梵側目看向博婉玳,說了這麼多話,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來,煞白了臉:“等她傷好了,臣侍親自……送她去上書房,督促她幾日……”
博婉玳聽他話中喘息聲更重,不好不答應,惹他焦急,可要是再答應他,又怕博明錚會越來越過份。
“母皇,舒兒求求您,讓皇妹歇兩日吧,而且她受了傷,這幾日不能與幾位皇姐妹一起去校場學騎射,只能去上書房習習字,她要習的字,舒兒也會,也可以教她的,要不這兩日,就由舒兒教她好了。”博玉舒也不忍心博明錚受著傷,還要天不亮就去上書房讀書,心中不忍,雙手拽著博婉玳的衣袂,晃著,半撒嬌半求的道:“母皇,母皇,舒兒求您了……”
博婉玳見兒子眼淚都快下來了,擡頭見著顏墨梵蒼白的臉上滿滿都是期盼,心裡嘆了口氣,只得點頭答應,厲色的警告博明錚:“只準你明日停一日課,後日必須給朕去上書房。”
博明錚皺了皺眉,眼裡盡是不滿,躲在顏墨梵懷裡,只擡頭可憐昔昔的看著顏墨梵,全完無視博婉玳警告,纔剛的淚痕還掛在眼角,顏墨梵慈愛爲她抹淚,而後將她抱在懷裡,再次側目向博婉玳求請:“陛下,您就多讓她休兩日吧,臣侍近來身子不好,就讓她爲臣侍侍疾兩日,讓她多陪陪臣侍如何?陛下……”
“母皇……”一個哭腔響起:“母皇……就讓皇妹歇兩日吧,她還小……”
“好,好,朕便準她停課三日,如何?”博婉玳無奈的道。
“謝陛下。”顏墨梵對她抿嘴一笑,虛弱的聲音輕柔飄渺。
博婉玳頓時動作一窒,心裡不由得一陣害怕:“好了,你閉上眼,什麼也別想,好好休息會兒,朕和孩子們就在這陪你。”握著顏墨梵的手,摟著博玉舒,就這般坐在牀沿,看著顏墨梵疲憊到極點,還輕拍著睡得四平八穩的博明錚,無奈的嘆了口氣。
下定決心,不管花什麼代價,都要請到名醫,將顏墨梵的心疾治好,否則,她不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