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博婉玳發(fā)現(xiàn)顏墨梵的手指在自己手中微動,沙啞而興奮的高喊御醫(yī)……
顏墨梵緩緩睜開眼時,就看見博婉玳一臉疲憊與擔憂的坐在牀沿, 雙眸深陷的眼中閃著晶瑩。
額頭、臉上可以感覺到手腹滑動的柔嫩質(zhì)感, 冰冰的癢癢的。
“醒來就沒事了。”博婉玳幾近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顏墨梵掙扎著想起身, 卻是頭暈目眩, 身上一陣疼痛, 不由自主的伸手,撫向自己的小腹。
頓時,博婉玳直覺到顏墨梵身體一僵, 就看見他突然猛得擡起上身,噴出一口鮮血後又緩緩摔回軟枕中, 再次暈了過去。
“快宣御醫(yī), 快……“瞪大了眼, 博婉玳慌亂的叫喊:“他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
“陛下, 您容微臣上前再把把脈。”唐御醫(yī)被博婉玳擋著,無法上前,心裡也焦急。
博婉玳只得起身,讓開些讓御醫(yī)再次上前,剛踏下腳榻, 就一個蹣跚, 如果不是許慶眼尖, 迅速的上前扶了一把, 她此刻早已跌坐在了地板上。
她在許慶的攙扶下, 立在牀邊不遠處,雙目微腫、失魂落魄, 探著腦袋擔憂不已,完全不似平日那個威儀沉靜的帝王。
等待的過程,在博婉玳看來,是那般漫長,許久後,唐御醫(yī)才皺眉起身對博婉玳道:“鳳後是因突然急火攻心,這才暈厥,微臣開副藥,靜養(yǎng)幾日,便會好轉(zhuǎn)。”
博婉玳點點頭,讓御醫(yī)下去開方子,自已又上前坐在華貴的金絲楠木鑲寶鳳牀牀沿,眼中只有那張與這牀上的華貴光澤格格不入的蒼白病容。
目光移向他平坦的小腹,心底的悲痛源源不斷的向全身漫延。
她猜他已經(jīng)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jīng)……博婉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想起寒暮雪失了孩子時,悲痛欲絕,只在悄然落淚,對一切都不聞不問的樣子,她怕顏墨梵連顏家人可能都不顧了。
那時,她該怎麼辦……
顏墨梵在灌了藥後,暈睡了半日醒來時,已是入夜。
醒來後的他不哭不笑,任憑博婉玳如何喚他,只是不理,眸中無神的如殿外不見點滴星辰的夜空,一片漆黑空洞。
“哭出來,難受你就哭出來……”博婉玳側(cè)躺在他的身側(cè),緊緊擁著他,一遍又一遍搖晃、呼喚:“你哭出來……”
不起任何效果,他象麻木了一般,面色蒼白的睜著眼,眸中不蓄半滴淚,眨也不眨的望著鳳牀頂上,金線織繡著的鳳舞雲(yún)紗帳,但那繁麗的繡景,卻沒有映入他的視線。
博婉玳心底的陣陣的刺痛,不安更加擴大,直接坐起,將他抱起,裹在懷中,低頭吻住他的脣,許久,沒有半點回應。
此時,她腦中徹底空白一片,除了緊緊抱著他,側(cè)面貼在他臉上,不知該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博婉玳感覺面頰上有一絲溼潤,低頭髮現(xiàn)顏墨梵眼中泛起淚水,順著眼角無聲的滑下,悲愴中不由得帶著一絲欣喜,卻跟著滑下淚:“沒事的,孩子我們還會有,他還會回來。”
顏墨梵淚流的更兇,雖然還是一聲不吭,但博婉玳比之前安心了許多:“大聲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我們的兒子還會回來,兒子好,又乖又孝順……”
“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啊……“顏墨梵頓時瘋狂了,大聲的撕喊,握緊拳頭,狠狠得捶打自己:“我害了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他……報應,報應啊……哈哈……”
“我們會讓他回來,他會回來……“博婉玳被他嚇到,緊緊抱住他,再次吻住他的脣,一陣刺痛,口中泛起一股腥甜,但博婉玳宛若未覺,不管不顧的狠狠吻著,許久後才略鬆開他些,脣上已被咬了道口子,不停的向外泛著血滴。
顏墨梵在她鬆開的剎那,驚慌的一愣,傾刻間緊緊抱住她,在她的懷中失聲痛哭……
“報應,這是我的報應……是十皇子把他帶走了,我不配當他的父親,他不會回來……”
“會的,孩子會回來,等你好了,孩子就會回來……”
……
直到顏墨梵哭累了再次暈睡時,已是卯時。
博婉玳恢復了上朝,朝堂上又如先前一般,分爲三派,一派向她諫言,嚴懲皇貴君,一派則認爲皇貴君是被奸人所陷害,其餘中立……
“陛下,當時杜正夫及幾位宮侍都在場,都可以證明皇貴君蕭氏離金公子最近,除了他沒有人能將金公子推入池中。”寒雲(yún)上前正色道。
“你憑什麼說皇貴君離金公子最近,便是推他入水之人,爲何他不能自己在水面行走而落入……”一官員反駁。
“初冬時節(jié),誰都知道湖面冰淺,金公子爲世家嫡子,又不是三歲小兒。”寒雲(yún)怒目而駁:“若非蕭氏故意,爲何鳳後會被滑倒,分明有人事先在園中地面倒上了水,地面結了層冰……”
“大人意思是想說皇貴君謀害鳳後……”蕭言玲實在忍無可忍,她的嫡子是什麼性子,她怎會不知道。
“夠了,全部給朕住口。”博婉玳狠狠拍下寶座護臂,轉(zhuǎn)身離開。
博婉玳下朝後沒有回政清宮,而是直接去了昭陽宮,整座宮殿在雪中白茫一片,宮侍們個個面帶愁容,博婉玳見著,便想起凌兒落水後,鸞如宮的情形來,心底冷得打了個哆嗦……
“去剪些梅枝來,各殿都給插上些。”博婉玳緊蹙眉頭對許慶吩咐,許慶轉(zhuǎn)身正要下去吩咐宮侍時,博婉玳又猛得叫住他:“等等,不要白梅……”
入了寢殿,顏墨梵還未醒,眉頭緊蹙,眼角掛著淚痕,睡得並不安穩(wěn)。博婉玳在牀沿坐定,伸手在他額頭探探,又將手伸入錦衾中,與他的手十指相扣,還能發(fā)覺他的手時不時的在顫抖。
在牀沿稍坐片刻,直至顏墨梵的手不再顫,臉上神情也放鬆了些,博婉玳對宮侍交待幾句,擺駕前往瑤欣宮……
“婉玳,你相信我嗎?我真的什麼都沒做,金公子莫明的就掉到池子裡,冰就碎了,他沉了下去……我與良貴君急著叫人,鳳後先跑了過來,卻……”蕭煦生著急的很,說的語無論次:“我們要上前扶鳳後,誰知良貴君也滑了一跤,當時場面很混亂,我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好了生兒,你彆著急,朕會調(diào)查的。”博婉玳輕拍的他的手臂,微蹙眉頭:“但是,這段時間,可能你不能出瑤欣宮,朝堂上……”
“你相信我……”蕭煦生聽著博婉玳說的話,象是信他,其他的話,他已經(jīng)是聽不進耳去。
“朕說過,朕的生兒不會害人。”博婉玳抹去蕭煦生的淚:“對不起,生兒,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我正好可以呆在宮裡習字、學宮規(guī),我要把字寫好,把宮規(guī)背熟,再也不闖禍,我不能再讓你爲難,不能再給丟臉。”蕭煦生含淚向博婉玳保證,就如當初一定要嫁給她時,一樣的堅定。
“你,你會常看我嗎?”小心翼翼的問她,生怕她回答個‘不’字。
“會,朕會常來。”博婉玳欣慰的點頭,隨後笑問:“朕餓了,生兒留朕用膳嗎?”
“你在這等著,我去讓他們安排。”蕭煦生不等博婉玳回答,就拔腿往殿外去,與宮侍一起在膳殿安排午膳。
就在蕭家一家人在正廳圍坐,爲蕭煦生唉聲嘆氣擔心時,他卻是如過節(jié)般開心。
蘭林殿
“主子,您這招真靈,這是不是就叫那什麼捕蟬什麼後的。”土兒對秦華祁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秦華祁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敲:“那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唉哦。”土兒痛得直撮腦門。
“但本宮這招還不算,本宮不過是幫他補上一刀。”秦華祁挑眉,又撫了撫小腹笑道:“多虧了有它,否則,本宮這不敢這般。”
“主子還說,嚇了奴侍一跳,您怎麼能拿它開玩笑,萬一……呸呸……呵呵,奴侍可沒說。”土兒往後閃了閃。
“本宮怎麼會讓它出事,那個賤人不就是個肉墊子嗎?”秦華祁不以爲意。
“奴侍聽說,陛下今早上朝了。”
秦華祁聞言,頓時變了臉色,極不甘心,他有了身孕,陛下都不曾踏入蘭林殿半步,那個賤人落了胎,她卻免了五日的早朝,那賤人不簡單。陛下廢后怕是不可能了,要想把那賤人從鳳後寶座拉下來,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不能讓他活著。
“主子,鳳後那皇嗣沒了,他已經(jīng)沒了靠山,那位置估計坐不長。”土兒發(fā)現(xiàn)秦華祁的異常,相處這麼久,多少也能猜著他想什麼,連忙安慰:“您寬寬心,來日生下皇女,到時還怕那廢后不成。”
“你懂什麼?”秦華祁斜了他一眼,滿心滿眼都是妒意。
“姓金的如何了?”沒了之前的笑意,秦華祁沉聲問道。
“好些了,興許這一兩天便能下地,他剛纔還讓奴侍來,謝主子爲他向陛下請旨,讓他留在宮中養(yǎng)病。”土兒見狀,收了玩笑心思,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你可有告訴他,鳳後醒了?”
“有告訴他,他說等好了,就去要向鳳後請罪。”
“看來他不單只是狠,還很聰明,不愧是世家嫡子。”秦華祁瞇眼斜線土兒:“這次懂得把髒水潑到皇貴君身上,難保下次不會潑到本宮身上,但現(xiàn)在本宮還要留著他,收拾那三個。”
“明日本宮要向陛下請旨,自閉於蘭林殿內(nèi)保胎。”秦華祁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擠出話來:“本宮倒要看看,那賤人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