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
辰時, 顏墨梵一身尊貴的鳳後盛裝,高坐在泰和殿正首寶座之上,接受衆皇女、皇子及貴胄誥命的朝拜與各方覲獻的禮物。
先是博婉玳差人送來的賀禮, 一套百鳳千秋袍, 顏墨梵離座對著清和殿方向跪拜謝恩, 而後是諸位貴君及各位誥命的賀禮, 都是些世間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顏墨梵淺笑著,贊上幾句,一一收下, 最後,是做爲晚輩的皇女皇子們的獻禮。
大皇女手揍著一個細長的紅色錦盒, 笑盈盈的上前, 聲音嘹亮:“兒臣恭祝父後千秋, 願父後壽如南山不老翁,特奉上一支兒臣親手雕刻的象牙簪子, 聊表心意?!?
顏墨梵示意宮侍將錦盒承上來,取出簪子仔細瞧了會兒:“大皇女刻的精細,想是花了許多心思,難爲你了,這份禮物父後甚是喜歡, 簡潔清雅, 留著日常冠發, 再好不過?!?
“這可是兒臣用匕首刻的, 可不是用刻刀。”大皇女挑眉自豪道:“而且, 兒臣一個時辰就刻好了。”
“哦,可見大皇女的武學也精進不少, 本宮該好好賞你,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跟父後提來。”顏墨梵慈愛的等著她的迴應。
大皇女象是早猜到有賞賜一般,想都沒想,就不好意思的開口:“兒臣想吃父後做的百果芙蓉蛋,還有桂花水晶軟糕、燕窩雞蓉羹?!痹捯魟偮?,殿內便傳出點點笑聲。秦華祁更是蹙著眉頭,望著不成事的女兒,但他卻不敢指責,哪怕事後也不敢,女兒從來是我行我素,不聽他的。
也不知怎麼著,自從大皇女週歲時顏墨梵給她昭陽宮的糕點吃,打那以後,她幾乎是天天不用早膳,等著秦華祁抱她去昭陽宮請安,在那蹭糕點吃。
博玉舒打從出生,身體就不是太好,常常挑食厭食,顏墨梵時常自已做些易消化的軟食喂他,且不說比起御膳房廚子們的手藝如何,但他做得卻是異常用心,連挑食的博玉舒都喜歡。那時天天隨父君,前往昭陽宮請安的博明語與博玉聰,自然也得了便宜,顏墨梵時常會多做些,留與他們,但自從博明語滿四歲,選定伴讀入上書房後,一年只放五天假,前往昭陽宮請安的機會明顯少了,而隨著博玉舒與博明錚漸漸長大,尤其博晚錚,不太喜歡這些軟食甜點,她要的是大魚大肉啃著,顏墨梵做這些軟食小點的次數也少了,博明語自然一年也吃不上幾回顏墨梵親手做的小點,想想那味道,她都覺得嘴饞。
顏墨梵寵膩得笑著,他沒想到長皇女一個擅武之人,竟然會喜歡男子的甜點軟食:“好,父後答應你,明日便爲你做些?!彪m然秦華祁是個心機極深的,卻不想,他的女兒竟是遺傳了擅武之人心寬如海,對凡事都不太計較的單純性子,而且還常以姐姐身份護著皇弟皇妹們,顏墨梵對她比對其他皇女更喜歡三分。
坐在長皇女對面的博明錚,聽父後答應給大皇姐做吃的,立既坐不往了,拉著裙罷,小腳蹬蹬得往鳳座奔去,二話不說爬到顏墨梵身上:“父後,兒臣也要,兒臣要比大皇姐還多?!笨丛谄饺沾蠡式闾鬯姆萆?,她允許父後給大皇姐賞賜,但是,不讓多過給她的。
“好好,父後做多多的,錚兒要多少都有?!鳖伳螽斝\將她抱在手上,因著五皇女才五歲,年齡甚小,且又是鳳後捧在手心裡疼得,此時,沒有一個人敢說她越了規矩。
二皇女博□□卻是一臉怒容,她的外祖父前日被博明錚嚇著,至今還臥病在牀,就連今日千秋節也不能入宮,父君這兩日爲了外祖父的病,愁得都吃不下飯,而博明錚卻因有父後護著,沒人說她半個‘不’字,甚至連道個歉都沒有,這讓她怎麼能服氣。
這時,長皇子博玉宵起身,上前獻上自己親自畫的一幅畫:“父後,這是父君連日教兒臣爲父後畫的百壽圖,祝父後福壽延錦。”說著,跪地深深一拜。
顏墨梵看了看畫,雖還有些小瑕疵,但對這麼小的孩子來說,能畫到這個地步,已是難得。
向寒暮雪輕點個頭,以示謝意,轉而讓宮侍扶起長皇子:“好孩子,快起來,你想要什麼賞賜,說與父後聽聽?!遍L皇子完全繼承了寒暮雪的優點,人前人後都進退有度,從不爭不搶,也因此,博婉玳除了對鳳後與嫡皇子比較上心外,對他們父子也比其他人更重視三分,對這個兒子的疼愛,也不輸嫡子。顏墨梵更因,博玉宵與博玉舒兄弟感情極好,兩人時常有來有往,對博玉宵也是當自己的兒子一般疼愛。
長皇子轉身看了自家父君一眼,見父君點頭,便淺笑著回過頭來,低頭輕聲道:“兒臣聽說幾家嫡子們聯辦了詩畫社,兒臣也想,也想參加,可是,可是兒臣不能擅自出宮……”
“大皇兄,是不是參加那個什麼社就可以出宮,錚兒也去?!北活伳蟊г趹蜒e,嚼著紅燒乳鴿腿的博明錚,一聽出宮兩字,來精神了,也不管長皇子說的是什麼意思,糥糥的嬌氣插話道:“父後,兒臣也要與大皇兄一起出宮,去那個什麼社,父後,父後……”油膩的手,抓著顏墨梵的衣襟搖晃著撒嬌。
在座的君侍及誥命們,自然不會去指責一個五歲的小女童失禮,還有人拍馬的誇她可愛,聽得顏墨梵眉開眼笑,擁在懷裡哄著:“乖,你還小,等大了些……”
“不嘛,兒臣不嘛,兒臣要與大皇兄一起出宮……”平常的博明錚多少也會聽顏墨梵的話,可自從聽蕭煦生提到宮外多好玩,出宮便成了她的一大夢想,這時,哪裡肯依,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也不敢太過放肆,只搖著自家父後撒著嬌。
“你會作詩嗎?你會作畫嗎?什麼都不會,去了也是丟皇家的顏面?!辈酢跻荒槻恍嫉拇驍嗨?
坐在鳳座左下首的蕭煦生狠狠瞪了女兒一眼,博□□只當沒看到,撇開臉去,繼續吃她玉碗中的片燒牛肉。
‘丟皇家的顏面’這六個字對皇族成員來說,具有天生的巨大殺傷力,從皇女皇子的啓蒙教育開始,太傅便是穿插著教導皇族威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皇女們在人前切不可失儀,丟了皇家的顏面。因而博明錚再皮,在人前對顏墨梵也會用‘兒臣’這個自稱,而不會說‘我’,這便是她目前所認知的皇家威儀。聽博□□說她會丟了皇家的臉,想反駁,可想想自己真的不會詩不會畫,一時無話可駁,氣得小臉通紅,扁著小嘴像是要哭。
顏墨梵看了眼博□□,瞬間臉上帶上笑,順著博□□的話,對懷中的女兒道:“你二皇姐說的也沒錯,你現在還小,自然是不會寫詩作畫,但只要你好好跟著太傅用心學,等學會了,也能象你二皇女那般出口成章,到時你想去參加哪個詩畫會,父後都不攔著你,可好?況且,你大皇兄並不是要出宮去?!?
說罷,顏墨梵目光看向望著他的博玉宵,見他一臉期盼,即便他的話未說完,也已知道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這倒是本宮疏忽了,皇子們也該有幾個伴讀纔是,宮裡就你們兩個兄弟玩,未免寂寥了些,也需要有幾人陪你們一道讀書遊戲。這件事,父後會向你母皇提的,到時由你母皇定奪?!?
“兒臣謝父後。”博玉宵一臉欣喜的看向寒暮雪。
寒暮雪給他一個鼓勵的笑突,而後對顏墨梵輕輕點頭行禮。這個要求是寒暮雪讓博玉宵提的。一來他怕博玉宵太過長久只與兄弟一起,而沒有與外人接觸,將來太過孤闢、不黯世事,二來希望藉著伴讀入宮陪兒子的時機,多少打探些各家嫡子嫡女的情況,爲兒子、女兒瞧上個好妻主,好夫婿,以免等他們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再犯愁。
博玉舒也滿臉是笑,他們除了自己兩兄弟,沒有其他同齡的男子一道玩耍,有了伴讀,便可以象皇姐妹一樣,多幾個人一起讀書,而且還能通過伴讀們,瞭解宮外的世界。
而這對於在坐的誥命們,也是一件好事,讓自己的兒子與皇子們更親近些,將來對他們的婚事也有好處,誰不樂意?自是個個笑容滿面,希望自己的兒子能被選上。
殿上一陣陣笑語過後,二皇子博玉舒手捧著一個畫筒上前,慎重的跪下道:“兒臣祝父後身體安康,福壽百年。”
宮侍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畫筒,承到顏墨梵面前打開,是一張百‘壽’字,‘壽’字有大有小,字體各不相同,每個字或描了金邊,或在字中加畫了簡單的金粉紋飾,更襯出這些‘壽’字的風采。顏墨梵見著兒子的字有這般功底,打從心底的爲他自豪。
博明錚看著這些字呀畫呀的,卻更犯愁了,她什麼都不會,先前聽蕭煦生說,宮外的市集上有許多有趣的東西,前日她就是想去爲父後找個禮物的,可是卻被蕭言玲給騙了回來?,F在所有人都有禮物送給父後,唯獨她什麼都沒有,到時父後一定會怪她不孝,其他人也會說她丟皇家的顏面。想著就覺鼻頭一陣酸,扁著嘴想哭,卻不讓當著這麼多人面前丟臉失了威儀,只能強忍著。一想蕭言玲是二皇女的外祖母,二皇女剛纔還說她壞話來著,便惡狠狠的盯著二皇女。
二皇女收到博明錚帶著怒意的目光,也咬牙狠狠的瞪了回去,還伸出手握了握拳頭示威,把外祖父嚇出病的帳還沒找她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