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股寒極的旋風, 從身邊掠過去。
杜文淵的手,剛剛扣住了劍柄,心念動處, 還沒有來得及拔劍, 已經有人從身邊飛過, 饒是他經多見廣, 驟然生變, 也嚇了一跳。
但見漫天鞭影,翻卷如蛇,鞭影落處, 哀嚎不斷,再看過去, 卻是一個英俊少年, 手舞長鞭, 已然從侍衛的手中將女兒杜蹁躚救了下來。
要說侍衛們的功夫,雖然不是得自杜文淵的真傳, 身受也是不弱,竟然被這個少年三下五除二,給打得東倒西歪,趴伏於地,無法起身。
夠狠, 夠絕, 這少年出□□厲風行, 不留絲毫餘地, 讓杜文淵倒吸了一口涼氣。
殷黎黎連指尖兒都沒有動, 在煙碭山上,事無鉅細, 都有二寨主鬱幽兒爲她籌謀打點兒。如今和奚弘恩在一起以後,她就不用多費心思。
人各有命,不需強求。
轉眼間,杜蹁躚被奚弘恩牽著手,送到了豆丁的手裡,杜蹁躚有些意外,沒有想到在這裡遇到了殷黎黎她們,忍不住眉飛色舞:“老大,怎麼是你們?你來救我,是不是?我沒事兒,我真的不會有事兒。”
她說著話,就要奔過去,豆丁連忙拽住她:“你老實些好不好,身上這麼多傷,還亂動什麼?這地方,還用得著我們幫忙?”
方纔奚弘恩就救人的時候,已經示意她要看住杜蹁躚,因爲他和殷黎黎已然互有默契,準備突然發難,生擒延興帝,現在只要擒住了延興帝,外間負責保衛的只有威虎軍,威虎軍的頭領是杜文淵,經歷此番驚心動魄的劫變,由不得杜文淵不叛離延興帝。
這一招,未免有些冒險。
只是險中求勝,往往可出奇兵,自己身後還有煙碭山的兄弟,想都不用想,鬱幽兒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安然入寢,現在應該在山上排兵佈陣,準備接應自己。
只是杜蹁躚激動不已,她早知道今天事情會有突變,可是就沒有想到殷黎黎會來,一時間不能自已,身上的傷痛也忘記了,害得豆丁拼命拽著她。
趁著衆人發呆之際,衣袂飄飄,殷黎黎已經飛身過去,手中持劍,就要刺向延興帝。
此時侍衛們緩過神來,連忙各拉兵刃,護在延興帝的前邊,延興帝被忽然的變化嚇住,坐在龍榻上發抖。
海誠公蘇錦大喝一聲:“來人,護駕!杜文淵勾結煙碭山的土匪,謀逆弒君,快來人,把這些亂臣賊子就地正法,殺無赦,殺無赦!”
他這一大叫,提醒了又驚又怒的延興帝,他此時雙腿發抖,站不起來,但是把龍榻拍得啪啪作響:“反了,反了,杜文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來人,捉刺客,捉叛賊,把杜文淵和這些亂臣賊子給朕拿下!”
太監和宮女們瑟瑟發抖,僵立在當場,不知道該躲到哪裡,那些侍衛聽到延興帝的命令,尚自猶豫一下,紛紛把眼光投向了杜文淵,這個人畢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這些年來對他們頗多關照,所以在下意識中,很多人還是願意聽從杜文淵的命令。
杜文淵呆愣愣地戳在哪兒,看著女兒杜蹁躚被奚弘恩救下來,然後轉手交給了豆丁,豆丁一邊提刀和襲擊過來的侍衛拼鬥,一邊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把杜蹁躚身上的鐐銬解下來。
因爲太多興奮,杜蹁躚本來蒼白的臉上,涌上紅撲撲的暈紅,也忘記了身上的傷勢,順手從別人手中搶了一把劍,也和周圍的侍衛拼鬥在一起,一邊打還一邊大叫:“昭應琛,你這個昏庸無恥的混蛋,想暗算姑奶奶,今天不一定鹿死誰手,什麼叫亂臣賊子?我們是替天行道,宰了你這個昏君,爲天下的百姓除害,反了就反了,姑奶奶早就想反了,爹爹,你還愣著做什麼,這樣的混賬皇帝,你還保著他就是爲虎作倀,助紂爲虐!”
此時,奚弘恩和殷黎黎已然並肩戰在一處,奚弘恩的那根長鞭出神入化,龍騰蛟翻,殷黎黎的長劍,靈動飄忽,遊弋閃爍,就像是龍爪蛇芯,在長鞭翻卷的間隙中,驟然出擊,一擊得手,令人防不勝防。
他們兩個人鞭劍合璧,互爲攻守,極有默契,兩個人的武功又在伯仲之間,奚弘恩的狠絕利落,殷黎黎的內斂沉著,讓如此聯手的兩個人如入無人之境。
可憐那些侍衛們,就像是被拋於峰谷浪尖的小船,被長鞭抽卷得昏頭轉向,而且從長鞭中倏然而出的寶劍,更是讓人無所遁形,這些人一邊打鬥,一邊還溜著杜文淵的反應,有些人已經慢慢向後撤退,只是在哪裡大聲叫喊,並不真的上去拼命。
場中形勢有了奇異的變化,好像很多人都在等待著什麼事情的發生,杜文淵也嗅到了特別的味道,他已經被逼到進退維谷的境地,造反固然是他所不願,可是現在他也不法再做大昭的忠臣。
反,反到哪裡去?
就在杜文淵彷徨不定的時候,奚弘恩低喝了一聲,長鞭陡然變直,好像是一條神槍,在闊蕩的海面上硬生生地劈開一條路,那些侍衛像是海水一樣被逼到了兩旁,殷黎黎趁勢凌空飛去,在龍榻上發抖的延興帝更是目瞪口呆,連動都無法動彈了,眼見著一道寒光,帶著凌厲的殺氣,眨眼間就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延興帝的嘴,咧了又咧,他是想大叫一聲,但是冰涼梆硬的劍尖,讓他失去了喊的勇氣,只顧著發抖了,哆嗦成一團兒,冷汗淋漓,連白得和紙一樣,連頭髮稍兒都不敢動彈了。
啊~~
很低啞地叫喊了一聲,聲音從延興帝的喉嚨裡邊打了個滾兒。
別叫。
殷黎黎嫌惡地用劍脊拍了拍延興帝的臉頰,冰涼的劍脊讓延興帝嚇得魂飛魄散,哆嗦著求饒,磕磕絆絆地:“姑娘饒命,姑娘饒命,你要什麼?朕都給你,統統給你,別殺我,別殺我!金銀珠寶?絕色美人兒?朕很多很多,你要麼?”
他已經嚇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承諾什麼,才讓自己平安無事。
殷黎黎冷笑一聲:“金銀珠寶,功名利祿,對殷某來說,不過是過眼煙雲。你還記得這把劍嘛?這是先帝所賜,先帝怎麼故去,你也忘記了吧?殷某別無他求,只想爲天下所有枉死在你手中的在天之靈,討一個公道!”
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殷黎黎手中的寶劍,延興帝顏色大變,認出了這邊劍,這是當年賜給燕王昭應璞的寶劍,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是逆賊燕王的寶劍,怎麼會落到你的手上?你到底是什麼人?”
殷黎黎冷冷地:“昭應琛,你不是御駕親征,來煙碭山剿滅我嘛?”
延興帝愕然:“你是殷黎黎?燕王的寶劍爲什麼會落到你的手上?”
手一緊,殷黎黎的劍逼緊了一步:“燕王就是先父,昭應琛,沒有想到吧,你處心積慮殘害我的父母,誅滅我的族人,可是上天有眼,報應輪迴,你當初做過的事情,現在是不是還記得起來,先帝如何亡故,你也不該忘記吧?”
一再聽她提到先帝之死,延興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你,你居然污衊朕害死先帝?”
殷黎黎冷冷地:“是污衊嘛?你自己心裡清楚,別以爲做下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世上的事兒,除非你沒有做,不然就別想瞞得住。”
延興帝狠狠地:“好,好,可惜啊,殷黎黎,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殺朕,就是你不能殺朕,別忘了,你可是朕嫡親的侄女兒,如果殺了朕,大昭亡了,你就是前朝餘孽,無論誰當朝爲帝,你都在劫難逃!如果你懸崖勒馬,朕原諒你年少無知!”
還沒等殷黎黎說話,杜蹁躚已然縱身過去,把寶劍別在腰間,然後搓了搓手,卯足了勁兒,左右開弓,摑了延興帝好幾個耳光,恨恨地罵道:“死昏君,想佔姑奶奶的便宜,也不看看你那副嘴臉,誰稀罕當你的妃子,我要當你祖宗!”
延興帝養尊處優,何時受過這樣掌摑,不由得慘叫連連,油光脂澤的臉上,青紫一片。
杜文淵此時才緩過神來,淒厲地大喝一聲:“蹁躚,你,你瘋了?”
杜蹁躚凜然:“爹爹,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醒悟?這個昏君偏聽偏信,貪色嗜殺,已經害得天下民不聊生,在這個昏君的心中,除了海誠公蘇錦,滿朝文武,俱非可信之人,就讓蘇錦那個老混蛋陪著這個昏君一起,啊”說到蘇錦,杜蹁躚轉頭看去,凌亂的人羣中,卻找不到海誠公蘇錦的蹤跡,杜蹁躚急了“老大,蘇錦那個老傢伙跑了!”
心中也是一驚,方纔她只顧著活捉延興帝,竟然沒有留意海誠公蘇錦,這個人要是溜了,得多出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只聽得外邊忽然傳來海誠公蘇錦的聲音:“來人,來人,把這裡給我團團圍住!杜文淵勾結煙碭山的土匪,已經害死了聖上,聖上駕崩了,現在這些亂臣賊子還在裡邊,給我射,射死他們,快點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