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城外人潮如涌,城內人山人海。
在一家名爲“金逸”的客棧門前,劉曉飛停下了蹣跚的腳步。雖然很多人在身邊,很多人經過身邊,但他從心底感覺到孤獨,冷清。
“有人相伴的人才是健康的人,纔會快樂。”劉曉飛駐足門邊,他還不敢徑直走進客棧,怕像上次那樣被人轟出來。
“唉,孤獨。當我開始習慣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厭惡了。厭惡孤獨,厭惡自己。”劉曉飛百無聊賴,飢腸轆轆地站在客棧門前,腳步緩慢徘徊,幾次走開了,又走回來。客棧裡飄出的飯菜香味像張看不見的網,把他死死纏住了。
“或許我應該開始穿鞋了?”劉曉飛嘆息著想。
“或許我的人生極其枯燥乏味,枯燥得像一根一點水分都沒有的乾草。但我還活著,就得繼續活下去,就算是給自己瞎編的人生也得繼續走啊!人不都是爲了活下去而活嗎?”劉曉飛奇怪自己爲什麼餓得幾乎昏倒還會思考人生。
“或許是因爲過得不如意纔會不斷思考人生吧!”劉曉飛昏倒在地之前,瞬間想了想。
醒來之前,劉曉飛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說話。
“變態!變態!”
“誰在說話?說我?對,是變態。我變態得連我自己都害怕自己!”將醒未醒之際,劉曉飛忐忑不安地想。似有一陣寒風吹來,他感到下半身一陣冰涼。
“重壓之下,必有畸形。”還沒醒來之前,劉曉飛最後在夢中恍惚聽到:“小時候不知受什麼壓抑了。小時候被父母壓抑,長大了被自己壓抑,是個人都會瘋的!”
“瘋子!瘋子!”醒來之後,劉曉飛被起鬨聲驚出一身冷汗。他睡眼惺忪地望著四周的人羣,足足瞧了一盞茶功夫,人羣紛紛對他指指點點,但不再大聲喧譁。
劉曉飛漸漸發現自己還在那家叫做“金逸”的客棧門前。這一片地方已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他感到肚子餓得簡直就剩兩張皮貼在一塊了,可奇怪的是現在比昏倒之前有精神一點。
人羣發出陣陣鬨笑,還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一股寒風吹過,劉曉飛忽然感到下半身一陣徹骨的冰冷,就像忽然墮入冰水中一樣。他發現自己沒穿褲子,連內褲都沒有穿,下半身**裸地露在人們眼前。
羞恥讓他紅了臉,憤怒讓他白了臉,疑惑讓他記了寒冷。不管人羣還在癡笑或者恥笑,劉曉飛猛然站起身,衝出了人羣。
忽然有人大喊:“打流氓!傷風敗俗的狗東西!打他,打他!”劉曉飛顧不得飢餓又令他搖搖欲墜,也顧不得雙腿早已凍得僵直,跑得像被捅了一刀的待宰豬。別人只是在嘲笑一個看起來可笑的人,而他不僅是在逃脫恥笑,還在逃命,逃離自己可笑的生命。
劉曉飛邊跑邊懊惱地想:“雖然我儘量追求與世隔絕,但是我大部分還是在吵鬧中度過的,沒有好好安靜享用我的人生。是他們讓我變得跟他們一樣醜陋,可鄙!”他來不及找褲子穿,只好往人少的地方鑽,鑽過一羣羣邂逅的人羣,接受一晃而過的嘲笑和驚訝。可他發現到處都是人,很多人。他感覺自己像掉入糞坑的老鼠,無論怎麼跑也逃不出惡臭的泥潭。
“到這兒來!”一個人頭從一個巷子口探出來,像招呼犯了盜竊罪的同夥一樣。那人一邊朝劉曉飛大喊,一邊拼命揮手,生怕他沒看見。
劉曉飛愣了愣,停住腳步,陌生的人羣很快圍了過來。他再不打話,也不遲疑,像逃出陷阱的兔子一樣飛快衝出還未聚攏的人羣。
劉曉飛還未逃到巷子口,那人忽然探出整個身體,一把抓住劉曉飛的胳膊,飛快把他拉入了無人的小巷。
人羣沒有追過來,因爲這個巷子裡有一股常人無法承受的惡臭。劉曉飛一進去就聞到了,但複雜的情緒壓抑了他的嗅覺。他坐在牆角,癡癡望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氣。
那人身上的衣服並沒有比劉曉飛多多少。可在這寒風凜冽的巷子裡,二人都沒有冷得發抖。
那人從巷子的通道上撿起一件和他身上穿的同樣破爛不堪的衣服準確扔到劉曉飛的下半身上。劉曉飛仍神情恍惚地望著地面。
“嘿,剛剛你那麼丟人,像逃命一樣。怎麼現在這麼輕鬆啊?是不是你還沒睜眼時就已經醒了,已經琢磨好,準備好如何面對這樣尷尬不堪的醜事了吧?”那人帶有幾分嘲笑的神情坐到他身邊,粗聲粗氣地說。
劉曉飛發了一會兒呆,緩緩轉頭看著他,微微笑了笑,說:“這種事沒法琢磨,沒法準備。”他長長嘆了口氣,又望向地面,呆呆地說:“只有經歷多了纔會氣定神閒,輕鬆自如。”
“你有很多這樣丟人現眼的經驗嗎?你已經習慣了,對不對?”那人似乎不懷好意,又有些好奇地笑著說。
劉曉飛苦笑著瞟了他一眼,搖搖頭說:“誰願意丟人現眼?如果我一直清醒,你以爲我會願意脫掉褲子,躺在大街上給人觀賞嗎?”
那人愣了愣,哈哈一笑,說:“你知道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是誰把你褲子脫了嗎?”
劉曉飛深吸了口氣,嘆息著說:“誰會那麼無聊?除非是瘋子!”
“你不想追究?不想報仇?”那人似乎有些驚訝,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劉曉飛。
“事情已經發生了。對我來說,過去的事情都是歷史,歷史是無法改變的。說過的,見過的,寫過的,就算說的不好,見的不好,寫的不好,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人生中的過去無可更改。如何發生就如何結束。”劉曉飛微笑著說。
那人愣了很久才嘆了口氣,在劉曉飛肩膀上拍了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與衆不同,隨遇而安,放蕩不羈的人!我一直以爲這世上只有我最追求自我,沒想到還有你這樣完全活在自己世界的高人,完全不在乎世外的一切。”他的眼裡充滿了真摯的敬仰,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你……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鍾榆。”
鍾榆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劉曉飛並沒有理會,只是漠然看了他一眼,沉聲說:“我叫劉曉飛。”
鍾榆尷尬地收回手,看到劉曉飛冰冷如霜的臉色,不免有些生氣,冷笑了一聲,說:“沒想到像你這樣窮得連褲子,鞋子都沒得穿的人居然也會有名字!”
劉曉飛淡然一笑,仍呆呆望著地面說:“你不是說你最追求自我嗎?名字只不過是自我的一個最明顯的象徵,好讓像你這樣離羣索居,與世隔絕的世外高人渾渾噩噩活一輩子,至少知道自己是誰,也許是唯一瞭解自己的東西。”
這番話把鍾榆說得更加愣了,他愣了半天,忽然用力拍了拍劉曉飛的肩膀,哈哈一笑,說:“你也不是什麼世外高人,只不過是想得太多了而已。看看你窮得連衣服都沒得穿,飯也沒得吃,餓得在街上昏倒,還談什麼高人不高人的?你連人都算不上啦!街上的流浪狗過得都比你好!”
劉曉飛也愣了一下,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比我過得好的人數不勝數,你也過得比我好,大戶人家過的日子和小戶人家過年過節過的日子那就更不用說了。可是我只需要一碗我吃得飽的飯,若是有一桌山珍海味,美味佳餚,我吃了肯定會想吐。若是吐了,我不就成白吃了嗎?”
鍾榆拍手稱快,大笑著說:“說得好!我真是不如你!我們都是白癡。白癡好,白癡什麼都不知道,什麼煩惱都沒有。”
劉曉飛苦笑著搖搖頭,說:“不對,你是個粗人,是真白癡。”
二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哈哈大笑。
劉曉飛笑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是凡人。無論多麼與衆不同,多麼追求與衆不同,也只有平凡的生活才能給他真正的快樂。不平凡人是無法活下去的,不平凡的生活是無法繼續下去的。”
鍾榆也收住笑容,若有所思地瞧著他說:“平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劉曉飛轉過頭微笑看著他說:“平凡的生活就是普通而正常的生活。有個穩定的工作,有個相知相愛的伴侶,有那麼些人會永遠溫暖你,你的心永遠不會結冰。”
鍾榆低下頭,在懷裡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布袋。他從布袋裡拿出一張紙,用紙捲了些布袋裡黑黃的菸葉,又從懷裡掏出一根火摺子點燃了煙。
鍾榆猛地抽了一口,大聲咳嗽起來,被煙嗆得眼淚直流。
劉曉飛忍不住笑了,搖搖頭說:“你們這些抽菸的煙鬼,我就想不通了,抽菸到底有什麼好處?你們跟吃飯一樣煙不離手!”
鍾榆擦了擦眼角的淚,又輕輕抽了一口煙,在煙霧瀰漫中瞧著劉曉飛說:“你不知道,像我這樣跟灰燼一樣的人,如果不冒點菸的話就跟死了一樣。”
劉曉飛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說:“抽菸還能延續你的生命?”
鍾榆苦笑著搖了搖頭 ,說:“沒那麼大的好處。只不過抽菸對像我這樣懶得做事,懶得成親,懶得交朋友,甚至懶得活下去的人來說也許是人生唯一的樂趣了。”
“可憐。”劉曉飛搖著頭說。
“像我這樣一無所有的人,連痛苦也沒有,有什麼好可憐的?”鍾榆笑得有些勉強。
劉曉飛淡然一笑,搖搖頭說:“你並不是一無所有,而是你僅有的東西令你感到孤獨,痛苦。你現在過的看似正常的生活其實最不正常,你一點也不喜歡,不快樂。等你絕望得幾乎瘋狂,變態的時候,你一定寧願拋棄所有看似必須的一切去追求跟別人一樣擁有的東西。”
“什麼東西?”鍾榆抓著頭皮,皺著眉頭問。
劉曉飛微笑著說:“我不是說過嗎?普通人所擁有的普通幸福其實是像你和我這樣的人一生追求的夢想。不管你多麼努力,多麼孤軍奮戰,多麼苦心經營,最終所期盼的還是幸福平淡的普通生活。”
“那是什麼樣的生活?”鍾榆仍抓著頭皮,皺著眉頭問。
劉曉飛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著說:“我不是說過嗎?唉,算了,說了你也無法想象。反正像你我這樣的人是永遠也不可能過上正常生活的。像你我這樣的人在清醒的時候永遠不可能真心開心地笑,不可能有真正的快樂,只有在夢裡纔可能。如果有一天,你做夢夢到自己真心開心地笑了,那夢境就是你所夢想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爲別人的快樂而快樂,而不是永遠以所謂的自我爲中心,喜怒哀樂只不過是自我的掙扎,只有痛苦,那快樂纔是真正的快樂。”
鍾榆扔掉沒抽幾口,而是自己燃燒殆盡的菸頭,神情變得十分苦悶,沉默不語。
劉曉飛看著他笑了一會兒,說:“不管你怎樣清高脫俗,你也得穿上骯髒惡臭的衣服繼續這枯燥乏味的生活。人生不到死就不會結束。”
鍾榆終於忍不住笑了笑,說:“這世界這麼吵,我活著的時候就快被吵瘋了,到時候我死了也肯定死得不安寧。”
“你是幹什麼的?”劉曉飛雖然問出這句話,但心裡已明確他是個乞丐。
沒想到鍾榆想了一會兒,苦笑著說:“我說我是個畫家你信嗎?”
劉曉飛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想說話,鍾榆又嘆了口氣,說:“我還是個詩人。”
劉曉飛皺起眉頭說:“你到底是幹嘛的?”
鍾榆長長嘆了口氣,苦笑著說:“一直以來,我追求這個,追求那個,說到底也不過是追求與衆不同而已,可追來追去,我失去了自我。說到底我也只是個乞丐而已。”
劉曉飛輕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追求自我的過程。我是我,你是你。可惜大部分人臨死之前才發現自己不是自己,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活了一輩子卻成爲了別人。”
鍾榆苦笑著搖搖頭,說:“我只是覺得我的人生過得太快了點,轉眼之間我就四十歲了,可還是像赤子一樣一無所有。”
劉曉飛微笑著點點頭,說:“豈止你覺得時間過得快?你太投入了,太緊張了,所以你覺得你的人生太快了。有時候你應該跳出來,作爲一個旁觀者來欣賞,打散你的世界中的一切看似五彩繽紛的迷人的煙霧,你會發現人生其實是一次漫長而輕鬆的享受。”
“享受?”鍾榆疑惑不解地瞧著劉曉飛說:“可我只感到無盡的痛苦和鬱悶!什麼都抓不到,幸福跑得太快。什麼都沒有得到,空虛停留得太久。”他嘆了口氣,又說:“難道你覺得人生是一次漫長的享受?”
劉曉飛深吸了口氣,微笑著說:“我的人生無悲無喜,無怒無怨。因爲我從未真正進入我的人生。”
鍾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緊緊皺著眉頭說:“怎樣纔算真正進入自己的人生?”
“忘我。當你忘記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就是真正進入自己人生的時候。”劉曉飛面無表情地說。
鍾榆的兩道沾滿菸灰的眉毛皺得更緊,像是被人擰成了一團,怎麼也無法解開。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到底如何才能達到忘我的境界?”
劉曉飛苦笑著搖搖頭,說:“我倒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看到鍾榆神情恍惚而糾結,兩道眉毛皺成了一條扭曲的線,劉曉飛長長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順其自然吧!是什麼樣就什麼樣。要不然你活到最後卻成爲了別人。”
鍾榆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劉曉飛,神情越發恍惚,兩道眉毛卻漸漸分開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冷笑著說:“我也是千千萬萬普通人之一,沒有什麼與衆不同。”
劉曉飛聽得出鍾榆的話是言不由衷,不禁笑了笑,說:“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可爲了與衆不同,爲了不是普通人,你寧願去做畜牲。”
鍾榆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裡泛出淚花,似乎無法控制地笑。等笑完了,他擦了擦眼角,微笑著說:“畜牲不是人!有時候我也想,或許只有不是人的人才不是普通人。”
劉曉飛哈哈一笑,雖然是短暫地笑,但眼裡也泛出了點淚。他不經意間擦了擦眼角,苦笑著說:“像我這樣的人活著活著就變成了狗。我是一條流浪狗。雖然我看起來像人,但我過的生活跟流浪狗一點區別也沒有。看門狗比我過得好,寵物狗比我過得好。有時候我覺得這樣辛苦又疲憊的日子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鍾榆嘆了口氣,把手搭在劉曉飛肩膀上,微笑著說:“雖然你活得很孤獨,痛苦,但你看得倒是挺開啊!”
劉曉飛淡然一笑,說:“我認爲生命是永恆的,人生是無限的。當你面對茫茫宇宙時,你會發現自己其實是一顆比微不足道還渺小的粒子,你會不由自主地看開一切。痛苦很渺小,絕望很渺小,孤獨很渺小。宇宙如此之寬廣,我作爲一個渺小得幾乎不存在的人,有什麼好糾結?我和我的一切都將變成灰燼。”
鍾榆愣愣地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說:“我真是無法想象,像你這樣的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劉曉飛嘆了口氣,看著鍾榆,微笑著說:“跟你一樣,吃自己的血和汗。”
鍾榆微笑著點點頭,說:“應該說跟牲畜一樣,爲覓食而生,爲生而覓食。”
劉曉飛苦笑著搖搖頭,說:“人的世界複雜得多,也吵得多。想要活下去,必須付出更多。”
鍾榆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我就是一直在賤賣自己,只是爲了有飯吃,有地方住。你不知道,不管我自以爲是個畫家也好,是個詩人也罷,實際上我只是一個在小作坊裡做工的小工而已。”
劉曉飛緩緩點頭,說:“你成親了沒有?有沒有妻兒?”
鍾榆苦笑著搖搖頭說:“沒有。”
劉曉飛嘆了口氣,說:“那些有妻子兒女的人是爲了別人而活,也就是爲了妻子兒女而打拼。其實爲了別人而活,倒是活得簡單,快樂一點。”
鍾榆苦笑著說:“所以像我們這樣只爲了自己而活的人其實活得最複雜,最悲哀。”
劉曉飛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唉,我過得一點也不開心。”
鍾榆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劉曉飛的肩膀,說:“你本來就是一個爛人,還能要求什麼?”
劉曉飛把蓋在下半身的衣服的袖子在腰上打了個結,慢慢站起來說:“鍾大哥,我得走了。謝謝你的衣服。”
鍾榆也慢慢站起來,瞪大眼睛說:“你上哪兒去?”
劉曉飛嘆了口氣,說:“我要去參加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鍾榆眼睛瞪得更大,用懷疑的眼光瞧著劉曉飛說:“你說的是參加,還是觀看?”
劉曉飛微微一笑,語氣肯定地說:“參加。”
鍾榆用右手的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說:“難道你是丐幫高手?”他仔細打量了下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的劉曉飛,緩緩搖了搖頭,說:“就算是丐幫最瘦弱的一個也沒有你這麼差勁的。你看你連站都站不穩,還談什麼上臺比武?雖然這次選出的武尊能得到長生不老神藥閉幽苓,天下人人都想得之,但像你這樣如同雞蛋碰石頭!”
劉曉飛淡然一笑,說:“他們或許武功都比我厲害,都想得到武尊的名號,都想長生不老,但他們是爲了一己私慾,不會怎麼拼命,命都沒了還怎麼長生不老呢?而我是爲了活命!我一定會拼命,拼了這條爛命也要活下去!”
鍾榆眉頭一皺,說:“你需要閉幽苓救命?”
劉曉飛無奈地笑著說:“本來我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可當我真的在乎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無能爲力。”
鍾榆再次瞪大眼睛說:“你明知道不可能贏,爲什麼還要去呢?”
劉曉飛苦笑著說:“你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只有等到無路可退的時候纔會前進一點。”
鍾榆緩緩點頭說:“爲了活下去,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劉曉飛也緩緩點頭說:“反正是一死,何不拼死一戰呢?”
鍾榆笑著說:“至少你得跳得上高臺吧?”
劉曉飛疑惑道:“什麼高臺?”
鍾榆瞪大眼睛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敢去比武?告訴你,每個想上臺比武的人都必須不借助任何外力或者工具,只憑各自的輕功躍上比武高臺。這也是爲避免那些濫竽充數的人上臺浪費時間。你有把握跳上去嗎?”
劉曉飛深吸了口氣,遲疑地說:“那高臺有多高?”
鍾榆伸出三根手指,笑著說:“三丈!”
劉曉飛抓了抓頭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鍾大哥,我沒什麼文化,你直接告訴我是多少米就行了。”
鍾榆哈哈大笑,說:“我還沒見過比我更沒文化的人呢!讓我想想……”他掐指算了算,說:“對於那些武功高強的高手來說也不算太高,但對於你我這樣的凡夫俗子就太高了。”他把雙手伸到劉曉飛面前,十指張開,似乎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劉曉飛苦笑著搖搖頭說:“我連十米長的梯子都沒有見過。”
“唉,就算你勉強跳得上高臺也是白費功夫。難道你認爲你敵得過連珠公子?”
“連珠公子的武功雖然高強,但也不過些邪門歪道!”
“哼,不走邪門歪道的話,那每個人都一樣了,分不出高低。只有邪門歪道才能脫穎而出!”
“還有一點連珠公子比不上我。”
“什麼?”
“我比武是爲了得到閉幽苓來救命,而他是爲了長生不老。我是去拼命的,而他不會拼命。拼命的人總是令人害怕的!”
鍾榆哈哈一笑,說:“劉兄,跟你聊了這麼久,我現在才發現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趣的人!走,不管怎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咱們兄弟倆先吃飽喝足再說!餓肚子本就是一件愁事,餓著肚子發愁就會愁死!”
劉曉飛嘆了口氣,笑著說:“我先聲明,我可是身無分文。你看我這身破衣爛衫就知道了!”
鍾榆抓住劉曉飛的胳膊就往巷子外面走,邊走邊拍了拍腰間的一個布袋,布袋叮鈴鈴亂響。他哈哈大笑,說:“不怕沒衣穿,不怕沒地睡,就怕沒飯吃。跟著我混,保證你是吃得飽!”
劉曉飛淡然一笑,說:“像我這樣的爛人還能要求什麼呢?有的吃就什麼都不用想啦!”
二人同時哈哈大笑,一起走出了空寂而骯髒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