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如同一場永不停歇的狂歡。每天晚上都是。每個人都在這聚會裡大笑著,哭泣著,吼叫著,不知疲倦。
白天的烈日也比不上夜晚的燈光刺眼,奔騰的河流也比不上人羣的喧囂,一切沉默都被人們踩在腳下。彷彿無盡的時光也在瞬間揮霍一空。人們唱起生命彷彿永恆的讚歌。
曾經流過一片朝陽逃遁的光耀
人們忽然窺視出那一盞笑臉
誠心等候的依舊行色匆匆的時光
等待某一天
它能否回來保佑你
忍不住回首時
你的耳朵上也有了淚滴
渴望過去的日子又迴歸到明天的火熱之中
難道一輩子的你可以潛伏此處
死在此處,而停留著不再前往
那飄出無數個聲音的廣場
漂亮的女子,高昂的男子拉開一張帷幕
時光年久失修
便如此腐蝕著歲月中人的容顏
再走過一雙匆匆的腳步前
哪想多年後
我的雙手也匆匆老去
忍不住的停留
它已等不及我的那份關懷,又心憂淚眼
我的重重冷光還願耀出明日的光華
噢,還在那裡,我在這裡
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在璀璨的夜裡,今天的夜似乎特別熱鬧。其實跟平時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行走的這個人走不快,對他來說,彷彿一切都那麼匆匆,而他趕不上,被這一切歡樂,精彩,熱鬧所拋棄。
他的心逐漸冰凍,他已算不得一個人,只不過是行走的死屍,跟死屍不同的是他腦海裡正波濤起伏。他胸中熊熊的一團怒火燃燒著冰冷的絕望,他的身體裡發出嗞嗞的爆裂聲。他無法控制地劇烈地顫抖著。他的手始終緊緊按在懷中的刀上。
郭雲志來到郭明所居住的大廈,舉頭望向曾經住過的房子,房子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他低下頭,靜靜等待。
燈光消失了,郭明從大廈門口出來了。郭雲志傻傻看著他鑽入車門,卻一動不動。他彷彿石化,又彷彿靈魂出竅。他的靈魂已鑽入車,用刀狠狠刺殺了郭明。
郭明開著車呼嘯而過,郭雲志眼看著他遠去,他鬆開按住刀的手,刀哐啷一聲掉落在地。他疲憊地坐下來,呆呆看著閃著光的刀,似乎真的失去了靈魂。
“要剋制自己的神經病,現在不能瘋!不能再瘋下去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有些事是註定要做的!明知不能,還是要做!”他想扇自己幾個耳光。
“郭雲志,郭雲志,你還活著幹嘛?”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沒有人跟他說話。
他呆呆望著大廈昏暗的大門。
郭明的車又開回來了,從車裡下來兩個人。
“早知道你打掉了,我早就接你回來了!”郭明笑著大聲對挽著他胳膊的人說。
那是個女人,女人咯咯笑起來,撒嬌地說:“還不都是你的錯,你說有了的話你負責,沒想到你這個沒良心的,穿上褲子就不是人了!”
“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你是妖精,甩都甩不掉!”郭明摟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女人輕輕捶了下郭明,媚笑著說:“今天晚上我就吃了你!”
昏暗的燈光照在那女人的側臉,郭雲志像吞了自己的心一樣,他覺得無法呼吸,又心如刀絞。他認出那女人是蔣蘭。蔣蘭的臉像刀一樣刻在他的心上。
郭雲志忽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無路可退了。無路可退的時候,他纔會前進。
他抓起刀藏在懷裡,慢慢站起來。蔣蘭不經意地瞧了他一眼,沒有認出他。他像個乞丐般踉蹌走了過去。
郭明和蔣蘭依然含笑交談著,剛剛踏上大廈的臺階,郭雲志走到他們身後,喊了句:“先生,打賞點兒零錢吧!”郭明臉上帶著笑意轉過身,愣住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郭……郭……”
雲志二字還沒出口,郭明的肚子上已插入一把刀,直沒至柄。他喉嚨裡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轉首看向蔣蘭,蔣蘭瞪著眼,慢慢鬆開他的胳膊,傻傻地站著,無法動彈,臉上彷彿結了冰一樣還殘留著未及消散的笑容,詭異的笑容。
郭雲志把刀猛力抽出來,瘋子似的笑起來,說:“沒想到你也有今天!”郭明說不出話,身體像被折斷了一樣,再也直不起來,他緩緩蜷縮在臺階上。
“你爲什麼殺他!”蔣蘭忽然驚叫起來。
不瞭解實情的人或許會以爲郭雲志此時臉上的笑容代表開心。他傻傻地笑著對蔣蘭說:“因爲你,我說你是我的初戀你信嗎?”
蔣蘭沒有答言,蹲下身查看郭明的傷勢,已經不用看了,郭明瞪著永遠不相信的眼睛再也沒有了呼吸。
“你不是……你不是……”蔣蘭說不出完整的話。
“不是什麼?除了鬼,我什麼都不是!我見過的鬼比你見過的人還多!” 郭雲志獰笑著說。
蔣蘭癡癡地望著他身後,郭雲志猛然回頭,發現人羣聚集在他們周圍。人們驚恐萬狀地看著,沸沸揚揚地議論著。一輛警車停在路邊,四五個警察下車匆匆向這邊跑過來。
郭雲志閉上眼想:“這一切都是夢,快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