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飛和賽斯正在屋裡納悶。
劉曉飛說:“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賽斯看著屋外說:“我也不清楚。”
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大漢,大漢愣愣地站在門口,一眼就看見坐在牀上的劉曉飛,喊了聲:“小鵬?”
大漢一出現在門口,劉曉飛就感覺有陣厲風撲面,微微一驚,心想:“此人武功之高,簡直高深莫測!”
大漢悠然自得地站著,雖然那聲“小鵬”喊得激動萬分,但是他的神情一直保持冷靜和淡漠,就像在街邊觀看耍猴的人。他肩上扛著把斷了的劍。
劉曉飛心裡噗通噗通跳了起來,暗想:“此人使用斷劍,而且是木劍,可是看他滿不在乎,悠閒自得的樣子,世上只怕沒有什麼是他怕的!”
大漢冷若冰霜的臉龐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他迅速走到劉曉飛的牀前,把手搭在劉曉飛肩頭,仔細盯著他,說:“你是我兒子?”
劉曉飛和賽斯同時睜大眼睛,張大嘴巴。劉曉飛吃吃地說:“什麼?我是你兒子?”
大漢哈哈大笑,手按得更用力,劉曉飛感覺肩膀一陣陣疼痛,他忍住疼痛皺眉說:“哪兒冒出來的瘋子!我纔不是你兒子呢!快出去!”
大漢又哈哈一笑,鬆開手,說:“你可從來沒有見過你親爹,你還不知道你的真姓是什麼呢!其實你姓王。”
劉曉飛瞪大眼睛說:“我姓王?”
大漢乾脆坐在牀邊,用雙手抱住劉曉飛的肩膀,臉上露出慈祥的表情,親熱地說:“哈哈,兒子!我是你爹王林英啊!”
“王林英?”劉曉飛呆呆地看著他。
王林英使勁搖著頭,說:“要不得,要不得!你怎麼能直呼你爹的姓名呢?你應該叫我爹!”
楊夫人忽然出現在門口,她嘴巴未動,眼睛直直地盯著劉曉飛,劉曉飛卻聽到了她的聲音:“你就假裝你是楊小鵬吧!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劉曉飛睜大眼睛看著楊夫人,心想:“她居然會密音功?”
密音功乃武林絕學,說話人口不動,喉嚨也不動,只用內功傳出聲音,而且只有運功人想讓其聽到的人才能聽到。
楊夫人又說:“放心,只要你乖乖聽我的,想要多少酬勞都隨便!”
劉曉飛呆呆地看著楊夫人傻笑,王林英猛然回頭看了一眼,在他回頭之前,楊夫人早已悄無聲息地迅速消失了。
王林英微笑著轉過頭,繼續慈祥地看著劉曉飛,說:“剛剛是誰在門口?”
劉曉飛微笑著搖搖頭,說:“沒什麼人。”
王林英冷笑一聲,說:“沒人?那你剛剛在看什麼?”
劉曉飛的臉色變得冷峻,忽然覺得有些氣憤,心想:“憑什麼我要呆在這兒任這些莫名其妙的人擺佈?我向來是獨來獨往,天不怕地不怕,我要去哪裡,誰能阻擋?”
他心中豪氣頓生,語氣也變得強硬,冷笑著說:“老子纔不是你兒子呢!”
王林英像晴天捱了個霹靂,怔怔地看著他,說:“你說什麼鬼話?你不是我兒子?你還在我面前自稱老子?”
劉曉飛見到王林英臉上那種凜然不可觸犯的神情,不禁怒氣更甚,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你他媽擦乾淨眼睛看清楚,你他媽掏乾淨耳朵聽清楚。老子不是你兒子!老子姓劉,叫劉曉飛!”
“劉曉飛?”王林英也一字一頓地說,驚訝得忘了生氣,氣得忘了劉曉飛的姓。他脫口而出:“好!曉飛,既然你不叫小鵬,也不姓楊,那麼你就叫王曉飛!”
劉曉飛也氣得忘了生氣,指著自己的鼻子,愣愣地說:“我叫……我叫……”
“王曉飛!”王林英激動不已地幫他說,臉上露出開心得不能再開心的表情,像個找到爸爸的孩子,又像個找到孩子的爸爸。
劉曉飛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說:“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了。我這段時間都像活在夢中一樣。我自己也不清楚現實和夢境。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是誰?我在哪兒?”
王林英聽得愣住了,沉吟了一會兒,才摳著腦袋說:“你是……你應該是……”
劉曉飛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是王曉飛也好,是劉曉飛也罷,總之,我就是我,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你是不是我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你?我是我?”王林英皺著眉頭說。這片刻的時間內,他的表情變化比他二十年來的變化還多,還要豐富。他發間的黃沙已被他自己摳得掉落一地。
劉曉飛呆呆地看著王林英的腳和他腳邊的黃沙,若有所思地說:“你去過沙漠?”
王林英若有所失地看著他,又像沒有在看,只是在出神。他呆呆地說:“沙漠,高山,大河,大江,哪兒我都走過。可是有一個地方我永遠也沒有走過,也永遠不會去走了。”
“哪兒?”賽斯忽然插嘴說。他眼睛睜得很大,好奇地盯著王林英。
王林英苦笑著說:“海。”
“海?”劉曉飛和賽斯同時疑惑地說。
“其實去哪裡都很簡單,只要想去,肯走,就一定能走到。可是……”王林英低下頭,完全失去了剛纔他自以爲父子重複時的喜悅。
劉曉飛呆呆地看著他,說:“既然去哪裡都簡單,那爲什麼你說你永遠也走不到海?只要順著河流走就一定能走到海呀!”
王林英茫然地望著劉曉飛睜得很大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沒有說我走不到海,我只是說我沒去過,也不會去。”
劉曉飛微微一笑,說:“沒去過就沒去過啊!海有什麼好去的?你去不去它也一直在那兒,你隨時可以去的。”
王林英眼光變得更茫然,彷彿茫茫大海就在眼前,永遠也望不到邊。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知是因爲打哈欠還是因爲傷心,他的眼淚流了出來,流到臉上,像在哭泣。
劉曉飛把被子掀開,微笑著說:“你累了吧?躺下來休息休息吧!”
王林英似乎疲憊不堪,瞇著眼睛說:“我是累了,好累……”
他慢慢躺了下去,剛躺下去,門外忽然衝入十幾條手提大刀的大漢,阿東也在其中。
阿東看著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王林英,冷笑著說:“哼,剛剛在院子裡就施了迷香粉,沒想到他居然能撐到現在才倒下!”大漢們相視而笑,舉起手中的大刀,眼看隨時都會一擁而上,把昏迷不醒的王林英砍成肉醬。
劉曉飛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心裡有點害怕地想:“他們不會趁機把我也給砍了吧?我得先下牀再說!”他慢慢在牀上移動,雙腿伸出了牀邊,眼看就要踩到地面了,阿東忽然哈哈一笑,說:“小子!你不給你爹收屍了?這麼快就想腳底抹油了?”他看了看劉曉飛的赤腳,哈哈一笑,又說:“可惜你沒鞋穿,就算腳底抹了油也跑不快啊!還是乖乖呆在這兒等著給你爹收屍吧!”
劉曉飛停止下牀的動作,冷眼看著阿東,冷冷地說:“第一,他不是我爹!第二,我不需要跑!”他看著賽斯,伸出手說:“把金子拿出來還給他們,我們走!我們還有人要找,要救!”
賽斯被劉曉飛認真而凌厲的眼神看得發愣,順從地從懷裡掏出錢袋遞給了他。
劉曉飛接到錢袋馬上轉手扔向阿東,錢袋剛剛出手,阿東眼睛亮了一下,伸出手正準備接時,錢袋忽然被另一隻手接住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隻握著錢的手,還有這隻手的主人——王林英。王林英像一
個幽靈一樣,似乎剛剛從地府來到人間。他呆呆地看著錢袋,冷笑一聲,說:“黃金贈英雄!這狗東西算什麼東西?把金子給他就像把香噴噴的肉包子扔給狗一樣!”
阿東氣得咬緊牙關,臉上血紅,連話也說不出。其他大漢手舉燈光下亮晃晃的刀圍了上來,氣勢洶洶的,眼看隨時都會人起刀落,把劉曉飛和王林英同時砍成肉醬。
王林英慢慢揮著手中的半截木劍,面無表情地自言自語:“看來我今天要第一次殺人,破我二十年來誓守的戒條了!”他的眼光像一道利劍,把大漢們逼得不覺退後了幾步。
劉曉飛似乎心不在焉地看著他,說:“看來你的武功很高強?只用一把斷了的木劍就有把握殺人,而且是殺這麼多人高馬大的大漢?”
王林英出神地看著木劍,彷彿自言自語:“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學武到底是爲了什麼,就像不知道活著是爲了什麼一樣。”
劉曉飛淡然一笑,說:“我聽人說武功高強者主要有兩件事可做,一是爭天下第一,二是行俠仗義。還有……報仇!”
王林英嘆了口氣,轉過頭呆呆地看著劉曉飛,說:“可我早已練成絕世武功,可以說是天下無敵,但我一直不知道做什麼。只是……”
阿東似乎也有些好奇地呆呆地說:“只是什麼?”
王林英慢慢轉過頭,茫然望著牆壁說:“流浪,只是流浪,像一個普通的流浪漢,或者乞丐,漂流無蹤。”
劉曉飛呆呆地說:“流浪?”
“是啊,流浪。”王林英漫不經心地說:“縱然我武功天下第一,也做過許多行俠仗義之事,根本無仇可報。但我也不過是人而已。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天天年年……”他把木劍扔到了地上。
“人而已?”劉曉飛呆呆地說:“那你沒有什麼夢想嗎?”
“沒有。”王林英說。
“沒有夢想,只有現實?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那跟一頭蠢驢有什麼區別?”劉曉飛覺得難以置信。
“你這輩子有沒有真的開心過?哪怕只有一次?”劉曉飛又說。
王林英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沒有。”他忽然笑了笑,又說:“可你爲什麼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劉曉飛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你覺得你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或者說你的人生有必要繼續下去嗎?”他像是在問自己。
王林英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你果然不是我兒子,我兒子在大富之家長大,不可能會思考這些嚴肅而無謂的問題。”
阿東忽然衝上前幾步,揚起刀怒喝:“喂,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說完沒有?”
王林英面沉如水的表情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一隻悠閒自在的貓忽然撞上一條毒蛇一樣,渾身的毛都束了起來。他冷冷地盯著阿東,說:“你再說一遍!”
阿東哼了一聲,冷笑著說:“再說一遍又如何?你這老狗還能咬死人?哈哈哈哈哈……”所有大漢跟著哈哈大笑。
王林英冷麪如霜,慢慢從地上撿起木劍,所有大漢迅速舉起刀,凝神盯住他。他笑了笑,看著手中的劍,說:“既然我是老狗,那你們有什麼好怕的?囉嗦了這麼久,廢話了這麼多,爲什麼還不動手呢?”
大漢們戒備森嚴,把劉曉飛,賽斯和王林英團團圍住。賽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像一隻無辜的羔羊落入狼羣之中,而這羣狼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王林英解開錢袋,把金錠倒了出來,散落一地。大漢們眼裡露出貪婪的光芒。阿東揮了揮刀,冷笑著說:“你以爲我們怕了你?你算什麼東西?要是我們老爺在家,你他媽敢來嗎?”
王林英皺起眉頭,說:“楊明正幹什麼去了?這麼好的老婆,這麼好的家,他偏偏不回來。”
劉曉飛心裡咯噔一下,暗想:“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這就是王寶珠的家啊?”他疑惑地看著王林英,又想:“他姓王,王寶珠也姓王,莫非……”
王林英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大漢們,把木劍擱在肩頭。阿東狠狠盯著他,大漢們也凝神戒備,血戰一觸即發。
楊夫人忽然出現在門口,冷笑看著人羣,說:“不用打了。你們不知道,他就是當年血洗虎背山虎背寨的過江龍!”
大漢們臉上露出極其恐懼的表情,紛紛議論:“過江龍?”這三個字像一盆冰水迅速揮撲滅他們兇狠的氣焰,人人放下大刀,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羣被惡狗嚇壞了的小雞。
阿東呆呆地看著王林英,愣愣地說:“原來你就是過江龍?”
王林英冷笑一聲,說:“難道你聽說過我的名號?唉,我不憑這個虛名混江湖很久了,這個名號給我帶來太多麻煩!現在幾乎沒人知道我以前的名號了,我也少了許多麻煩。你爲什麼還要提起?”他似乎無可奈何地看著楊夫人。
楊夫人冷笑著說:“自己做過的事,犯下的罪,一輩子也洗不清,你現在是改用木劍了,但你藏起來的龍玄寶劍上染了無數人的血,你以爲你擦的掉嗎?”她似乎在爲那些與她毫不相干的人抱不平。
王林英哈哈一笑,說:“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虎背寨的人劫了通遠鏢局的鏢車我管不著,但他們還擄掠婦孺,殘殺無辜之人。這種事只要是習武之人,就不能坐視不管!”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彷彿那些血腥兇殘的場面仍歷歷在目。
楊夫人扶住門框,有些激動地說:“所以你被仇家追殺,不得不逃走!拋下你的妻女!”
“妻女?”王林英瞪大眼睛看著她,說:“女兒?我有一個女兒?我沒有兒子?”
楊夫人似乎悲痛欲絕,像是要哭出來,但強忍眼淚冷笑著說:“你既沒有女兒,也沒有兒子!你永遠孤身一人,你就是個孤魂野鬼!”
王林英好像有些氣憤,滿臉通紅地說:“誰說我沒有女兒?她是我女兒就是我女兒!她叫什麼名字?”
楊夫人轉悲爲怒,冷笑著說:“你有臉去見她嗎?她姓楊,叫楊寶珠!當年虎背寨的同黨尋不到你,就把我捉起來,想要挾你束手就擒,可他們哪裡都找不到你。幸虧武當派大俠楊明正出手相救,我和我肚子裡的寶珠才得以虎口脫險。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身爲人父?”她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而且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斷地流。
王林英彷彿忽然被上千斤的巨石給壓住,喘不過氣來,眼神左右不定地看著面前模糊的人影。他瘋子一樣笑了笑,說:“身爲人父?你太擡舉我了!我王林英的女兒叫楊寶珠?她姓楊!我只想問問你這個水性楊花的**,他楊明正有什麼資格做我女兒的父親?”
楊夫人被他罵成水性楊花也沒有生氣,反而冷笑一聲,用衣袖擦了把臉上的淚水,說:“你怎麼不多過二十年再回來?到時候我們或許會讓你外孫認你這個老不死的外公呢!”
王林英半張開嘴,愣愣地看著楊夫人,說:“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楊夫人冷笑一聲,剛要說話,王林英忽然像一道閃電一樣迅速走到她面前,她眼睛剛要瞪大,王林英已伸出木劍在她肋上杵了一下。
大漢們同時怒喝一聲,揚起大刀就要砍向背對著他們的王林英。楊夫人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說:“不……不要動手!你們這是雞蛋碰石頭,再加一百個你們這樣的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阿東停住將欲砍下的刀,目瞪口呆地說:“夫人,你怎麼了?”
王林英慢慢轉過身看著他,說:“怎麼了?你連她怎麼了都看不出,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跟我動手嗎?”
阿東緊緊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楊夫人看了一會兒,說:“難道是崑崙點穴手?”
王林英微微笑了笑,點點頭說:“不愧是楊老狗身邊的狗崽子,還算有點見識嘛!”
楊夫人氣得滿臉血紅,恨恨地看著王林英,可任她如何動氣,身體依舊動彈不得。
阿東氣得上前一步,神情恐怖之極,彷彿受到平生最大的屈辱,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剛纔侮辱了在我十歲差點餓死街頭之時收養了我整整二十年的大恩人楊明正楊大俠?”
王林英微微一笑,點點頭說:“是,是大俠。美名有了,美人也有了。爲什麼我就不能當一名大俠呢?爲什麼我就要一直流浪下去,當一輩子乞丐呢?”
楊夫人冷笑一聲,說:“因爲你是狗呀,沒有家的人只會變成流浪漢,沒有家的狗只會變成流浪狗。你現在完完全全是一條野狗!畜牲永遠都是畜牲,怎麼可能跟人相提並論呢?”
王林英出神地聽著,緩緩點點頭,彷彿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他垂下頭呆呆地看著地上,說:“我是野狗?現在我才知道我不是人,我是野狗。”
他臉上露出坦然混著絕望的表情,這種表情令人不免產生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像是見到年輕時犯過錯但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在臨死之前深深懺悔一樣。
楊夫人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也被這種肅穆悲涼的氣氛所感染。她覺得王林英彷彿瞬間老了幾十歲。
劉曉飛一直在心裡反覆掙扎,這時終於脫口而出:“你有女兒!你女兒跟你一樣姓王,她叫王寶珠!”
“王寶珠?”王林英第一次聽到自己失散多年從未蒙面的女兒的名字。
“對,對,對!”劉曉飛激動得語無倫次,像被衝入激流裡面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楊夫人瞪大眼睛狠狠盯著劉曉飛說:“你怎麼知道我女兒的真名實姓?她怎麼了?你把她怎麼樣了?”
劉曉飛滿臉無辜地拼命搖搖頭,說:“沒有!沒有!你女兒,他女兒被紫龍山紫龍寨寨主賽雲綁架了!他說要找她爹楊明正比武,好揚名立萬!”
“揚名立萬?”王林英面容平靜地哼了一聲,說:“王寶珠是我女兒,那什麼不知死活的狗賊賽雲要揚名立萬也得找我女兒的親爹我來比武啊!”
“可是你沒有什麼名氣啊!”劉曉飛皺著眉說。
王林英哈哈大笑,說:“人都死了還要名氣何用?不用比武了,我直接送他上西天,那兒連活著都不用,名氣就更沒用啦!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衆人像聽到一隻久居山林的猛虎發出攝人心魄的咆哮,這咆哮代表它要開始吃人了。
“你有把握打敗賽雲,救出你的女兒?”劉曉飛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
王林英緩緩拿下擱在肩頭的木劍,微笑看著木劍說:“沒有把握,我這輩子做什麼都沒把握。我也從來不做有把握的事,有把握做成的事都不值得做,浪費時間!”
“那你?”劉曉飛仍然皺著眉頭說,他搞不懂王林英說的是什麼意思,心想:“難道他竟無情得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不在乎了嗎?”
楊夫人冷笑一聲,說:“怕!他怕自己當年血洗虎背寨的過江龍的名號毀於一旦。像他這樣的人,丟命都不要緊,最怕丟面,命丟了,名還在,面丟了就什麼也沒有了。他雖然什麼都沒有,但仍害怕失去。你說他是不是窮講究,講究窮?”
王林英淡然一笑,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楊夫人,說:“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去救我女兒!”
劉曉飛在旁邊著急地插嘴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快快動身,這個月月底若是不趕去紫龍山,那你女兒就會被賽雲殺死了!”
王林英沒有轉身,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楊夫人寒面如霜卻更顯冷豔的臉。
”你不信就問問他,他就是賽雲的兒子賽斯!”他生怕王林英不信,指著賽斯說。
王林英迅速回過頭,冷冷地看著他,說:“你去紫龍山,我不去。”
“你不去?”劉曉飛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說:“那誰去救王寶珠?”
“你去。”王林英好像胸有成竹地說,臉上帶著自信而自得的微笑。
劉曉飛用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說:“我又不會武功,去了也是白去,我就是被賽雲叫來找王寶珠她爹去跟他比武的!現在正好,你原來就是她親爹,這一趟該你去才行,你武功這麼高強,肯定手到擒來,救出你女兒,到時候她想不認你做爹也不行了。這不是兩全其美之事嗎?”
“兩全其美?”王林英依舊微笑著說:“我想到一個更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麼辦法?”劉曉飛疑惑地說,臉上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他完全不知道王林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林英轉動了下眼睛,忽然閃身躍至賽斯身邊,用手指在他脖頸輕輕一點,賽斯晃了晃,馬上跟楊夫人一樣一動不動了。
劉曉飛瞪大眼睛說:“你想幹什麼?”
王林英冷笑一聲,說:“對付壞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劉曉飛眼睛瞪得更大,吃吃地說:“你……你想……”
王林英把手放在賽斯瘦削的肩膀上,冷冷地說:“我倒要看看,是女兒重要,還是兒子重要!”
劉曉飛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呆了很久才咬牙切齒地說:“你……你果然是野狗,一點人性也沒有!”
王林英哈哈一笑,說:“你要我去紫龍山?我這二十多年來走得太遠了,太累了,我以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早已離我而去,永不復回。我現在也許只有我還屬於我自己。我女兒?哼!她是不是我女兒已經不重要了,她活不活得成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讓賽雲這無名小卒嚐嚐失去家人就失去一切的滋味!讓他知道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王林英出神地望著地面,說:“有個普通的家庭,有個普通的工作,跟一個普通人一樣普普通通過日子,哪怕只過一天,那纔是最幸福的事,最值得珍惜。可等到我明白時,我已失去所有,所有的所有。我連自己也失去了。”
劉曉飛緊緊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心想:“怪人就是怪人,做事永遠不按常理。可賽雲也是自作自受呀!這個辦法不能不說不失爲妙計!”他猶豫不決地看著賽斯,又想:“可用壞人的壞方法去對付壞人,那我們不也成了壞人了嗎?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將計就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