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飛眼睜睜看著鞠府內血流成河,耳聽得喊殺震天,卻心如磐石地想:“這一切與我何干?他們是一丘之貉,狗咬狗罷了。我早已卸下心中所有包袱,從此以後浪跡天涯,隨遇而安便是。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承受天大的負擔也不會感到壓力,因爲我早已沒有心了?!闭斔臒o雜念,悠然自得地走出鞠府大門時,忽然聽見一聲熟悉的喊叫:“劉老師,快救救我!”他滿不在乎地轉過身,看到遠處牆角落裡有兩個女人。
鞠蘭曦被一個女人逼到牆角,退無可退,瞪著銅鈴大的雙眼,眼神驚恐而絕望。她對著那個背對著劉曉飛的女人,苦苦哀求道:“蘭花姐,你我雖非親姐妹,但情同姐妹。我爹雖然以前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你何必耿耿於懷?你不念在他養育你十多年的恩情上,也該念念你我十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啊!何必要對我斬盡殺絕呢?”
原來鞠蘭曦對面的女人便是鞠蘭花,自從鞠蘭花無意中得到何音紅畢生功力之後,她根本無心取而代之去做什麼教主,而是想到終於有能力去報仇了。她活著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鞠長青死。
鞠蘭花冷冷地盯著鞠蘭曦道:“我最後問你一遍,鞠長青在哪兒?”
鞠蘭曦緊閉嘴脣,緩緩搖了搖頭。鞠蘭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沉聲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算了,或許我殺了你,鞠長青比他自己被殺都感到更痛苦。當他悲痛欲絕時,我再送他跟你一起上路吧!”她緩緩靠近渾身不停顫慄著的鞠蘭曦,一隻手伸得筆直,手上青筋凸起。
劉曉飛心中咯噔一下:“不好!她要動手了!”他本想施展絕頂輕功趕去營救鞠蘭曦,奈何渾身一點內力也提不起來,好像巨大的爆發力被封存在密閉的空間裡一樣。他只好大喝一聲:“呔,掌下留人!”情急之下,他竟不倫不類地用上“呔”這個語氣詞,這是他在古裝劇裡面看到的。
院中喧鬧聲很大,鞠蘭花根本沒有聽到劉曉飛的喊叫,仍一步步逼近已走投無路的鞠蘭曦。鞠蘭曦睜著驚恐的雙眼,神情絕望而悲傷,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魚。
劉曉飛見鞠蘭花一點也沒有住手的意思,只好儘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她們。鞠蘭花已蓄勢待發,右手手掌微微擡起,眼看就要一掌劈在鞠蘭曦的腦袋上。說時遲,那時快,劉曉飛剛剛好到達鞠蘭花背後,鞠蘭花鐵掌剛要劈下,劉曉飛一把扳住她的胳膊。鞠蘭花幾乎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來,那本來要打在鞠蘭曦腦袋上的一掌打在了劉曉飛的胸口。劉曉飛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地捱了那一掌。
鞠蘭花嘴角露出殘酷而自信的微笑,因爲她知道自己發出的這一掌用了五成功力,要殺死鞠蘭曦只需三成功力便可叫她粉身碎骨,更何況是打在一個毫不起眼,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身上呢?劉曉飛確實穿得像個教書先生,文弱不堪,又畏畏縮縮。
令鞠蘭花完全沒想到的是劉曉飛中了掌卻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甚至連退也沒有退半步。劉曉飛氣沖沖地對鞠蘭花大喊:“你不是逃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你要報仇可以找鞠長青去呀!他是死有餘辜,但他的女兒是無辜的呀!”
鞠蘭花愣了一下,微微皺眉道:“你是誰?我認識你嗎?”劉曉飛氣不打一處來,皺眉道:“你忘了?還是我替你守著房間,你纔有機會溜出去的呀!”
鞠蘭花凝神盯著劉曉飛的臉,忽然瞪大眼睛道:“你是……你是劉曉飛!是了!我已今時不同往日了,你說你想要什麼獎賞,我通通都滿足你!”她臉上露出感激而激動的神情。
劉曉飛用力搖了搖頭道:“我不要什麼獎賞,只要你不濫殺無辜就行了。罪魁禍首是鞠長青,你要尋仇的只有他一人!跟鞠蘭曦一點半點關係也沒有!”
鞠蘭花瞧了瞧在牆角發愣的鞠蘭曦,冷笑一聲道:“難道你看上她了?那好,一命還一命,我就把她當作獎賞賞給你了!從今以後咱們互不相欠,就當你沒有救過我?!?
劉曉飛微微一笑道:“也行,只要你不再濫殺無辜?!本咸m花仰頭哈哈大笑道:“我答應你不殺她,可沒答應你不屠城!”
“屠城?”劉曉飛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吃吃道:“屠什麼城?你要將這城裡的人斬盡殺絕?你憑什麼這麼說?你現在到底是什麼人?”
鞠蘭花哼了一聲,冷笑道:“我還能是誰?我永遠都是被鞠長青毀了一生的天真少女。天魔城裡的人不是不知道他對我慘無人道的殘害,可他們都害怕他的勢力,沒有救我,甚至沒有爲我說過一句話。他們都該死!”
劉曉飛緩緩搖了搖頭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麼人?你憑什麼屠城?”
鞠蘭花瞟了一眼正鬥得如火如荼的人羣,微笑道:“你知道何音紅嗎?”
劉曉飛嘴角抽搐了一下,淡淡道:“知道,她是殺了前任天魔教教主連珠公子,然後取而代之的現任教主。她跟你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她要屠城!”劉曉飛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他想起連珠公子臨死時託付給他的話,要他殺了何音紅,爲自己報仇。
劉曉飛神經質一樣四面觀望,既渴望看見何音紅的身影,又非常害怕看到??释且驙懏吘故苋酥殻瑒债斀K人之事。害怕是因爲他自從訣別連珠公子,身受連珠公子畢生功力之後,卻反而一點武功也不會了。若是真的與何音紅碰見,那還不是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嗎?
鞠蘭花微微一笑道:“何音紅已經死了,是我親眼看到她死的?!?
劉曉飛似乎終於放下心裡的一塊石頭,長長舒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這些攻城的人是誰派來的?現任天魔教教主又是誰?”
鞠蘭花指著自己的鼻子,微笑不語。劉曉飛和鞠蘭曦同時驚呼一聲。劉曉飛張口結舌道:“你什麼時候當上天魔教教主的?你是怎麼當上的?難道你當教主只是爲了將天魔城的黎民百姓趕盡殺絕嗎?”
鞠蘭花冷笑道:“前面兩個問題說來話長,我也不想解釋。我只能說何音紅臨死前已經把她畢生功力全部傳給我了。最後一個問題倒是問得好,只需把‘難道’和‘嗎’去掉就是答案了?!?
劉曉飛臉上冷汗涔涔而下,吃吃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又何必做得太絕呢?”
鞠蘭花哈哈一笑,不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鞠長青自己種下的惡果只有他自己嘗!”
劉曉飛深吸了口氣,冷冷道:“鞠長青是罪不容誅,那也不至於連累全城百姓呀!他們是見死不救,是麻木不仁,冷漠無情,可也罪不至死呀!”
鞠蘭花也深吸了口氣,冷笑道:“他們跟你有何干系,你要在這兒爲了跟你不相干的人羅哩羅嗦?他們不會在乎你的生死,你又何必在乎他們的生死?”劉曉飛愣了片刻,微笑道:“我在這裡生活了半年多,是他們供給我糧食。要是我半年不吃不喝,肯定早就餓死了。你說他們算不算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遭難,我是不是應該爲他們挺身而出?如果多說幾句話就能多救幾條人命,我又何樂而不爲呢?”
鞠蘭花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還真是個教書先生!告訴你,一輩子的仇恨是根本不可能三言兩語就化解掉的。我的所做所爲根本輪不到你來說!”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殺氣,劉曉飛凜然無懼,義正言辭道:“習武者當俠義爲先,你空有一身絕世神功,卻一點俠義心腸也沒有,枉爲武林中人!”
何音紅橫了他一眼,眼中透出凌厲的殺氣,冷冷道:“你非要爲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跟我作對?你會武功嗎?你拿什麼跟我拼?我看你只有拿命來拼了!”
劉曉飛哼了一聲,淡然一笑道:“你說得對,生死關頭也只有拼命了。我雖然不懂什麼武功,但我有一腔正義之氣。自古邪不勝正!你本來可以拋下所有仇恨的包袱,開始新的人生的,可你偏偏不放過自己,被仇恨壓抑得心理變態了。你現在的所作所爲簡直跟瘋子沒什麼兩樣!等你終於有一天幡然悔悟時,大錯已鑄成,一切都無可挽回了。那可是成千上萬無辜的生命呀!”
鞠蘭花冷酷的神情一點也沒有變化,冷笑道:“我受不了你教書育人的那一套!咱們來個快意恩仇,最後問一遍,你讓是不讓?”
劉曉飛微笑不語,一動不動。鞠蘭花猛地打出一掌,又打在劉曉飛的胸口,劉曉飛感覺胸口好像變成了橡膠,那一掌分明勢大力沉,剛猛無比,但打到他胸口上時卻像被他的胸口包裹住了一樣,鞠蘭花費了很大的勁才收回掌來。她猛地向後躍出一步,冷笑道:“原來你深藏不露??!”劉曉飛愕然道:“深藏不露?”
鞠蘭花厲聲道:“還裝瘋賣傻!我剛剛那一掌使出了八成功力,世上絕沒人抵擋得住,可你卻不閃不躲,實實在在地捱了一掌,卻還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你一動不動都能這麼厲害,若是真正動起來,我說不定還打不過你呢!哈哈,真是笑話!笑話!你是從哪兒學來的一身絕世神功?”
劉曉飛茫然不知所措道:“我哪兒有什麼絕世神功?我連怎麼打架都不知道!總之你要濫殺無辜的話就先打死我吧!”
鞠蘭花嘿嘿冷笑一聲道:“你以爲我真拿你沒辦法?告訴你,我剛剛是掌下留情,念在你舊時的恩情上。現在我們已互不相欠,我可要動真格的了!”
鞠蘭曦忽然大喊道:“劉曉飛,你快跑吧!這裡的事都跟你無關,你走吧!”
劉曉飛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精神抖擻過。以前他總是對人生,對自己悲觀欲絕,渾渾噩噩地虛度光陰。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渾身充滿了力量,精神振奮起來的感覺,就像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一樣。因爲至少在此時此刻,他的存在是重要的。他第一次領悟到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就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鞠蘭花哼了一聲,冷笑道:“想逞一時英雄?你對我的恩情我已經償還給你了,是你自己不要,就別怪我無情無義!”說完她飛身躍起,出掌朝劉曉飛的腦袋劈去。劉曉飛擡頭看著她飛來,前程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又一幕幕如白駒過隙。那一掌是否拍到他天靈蓋上,他是否尚在人間?他不知道自己是暈了過去還是死了過去,反正眼前一黑,彷彿天崩地裂。
醒來之前,劉曉飛看到成千上萬的人簇擁著自己,鞠長青笑容可掬地對他說:“感謝你捨身救了我城一衆百姓。你是英雄!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送給你!”人羣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齊聲高呼:“英雄!英雄!”劉曉飛不由得心花怒放,暗自慶幸地想:“原來我沒死!可我不想當什麼英雄,我只想……哈哈,鞠蘭曦好像也用崇拜的眼神在瞧著我呢!要是能跟她在一起過普普通通,幸福安樂的生活也不錯??!我別無所求?!?
將醒未醒之際,劉曉飛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其實你已經死了!”他驚慌失措地掙扎著,想從夢中醒來,但怎麼也醒不過來。
醒來之後,劉曉飛睜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牀邊。他好不容易纔辨認出是鞠蘭曦,有氣無力地說:“蘭曦?我們這是在哪兒?出了什麼事了?”
鞠蘭曦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城裡的人都逃光了。我爹失蹤了。何音紅打了你一掌後,她也身受重傷了。我們被囚禁了?!?
劉曉飛舉目四望黑洞洞的牢房,只有頂上一扇小窗透入一星半點的光線。他感覺心裡的那一腔熱血早已變冷,重又躺下,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嘆了口氣,自語道:“我這又是何苦?早點走了去浪跡天涯,悠閒自在多好!爲了不相干的人身受牢獄之災,唉,他們哪裡想得到我?”
鞠蘭曦轉過頭瞧著他道:“你後悔了?”
劉曉飛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不後悔。至少那次我真正感覺到自己存在過。”
“你覺得鞠蘭花會如何處置我們?”鞠蘭曦愁眉苦臉,憂心忡忡道。
劉曉飛微微一笑道:“當然是拿你當誘餌引你爹出來。她最終的目標還是你爹罷了?!?
鞠蘭曦嘆了口氣道:“我寧願替我爹死?!?
劉曉飛搖頭道:“別傻了,你的死根本抵不了你爹的罪。你死了,鞠蘭花照樣會找你爹算賬。”
鞠蘭曦眉頭緊鎖道:“我爹到底對她怎麼了?”
劉曉飛嘆了口氣道:“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這樣你爹就還是你爹。他是你目前唯一的希望,是你精神世界的寄託,我不希望你的世界毀於一旦?!?
鞠蘭曦淚流滿面,低頭不語。
“我餓了?!眲燥w忽然說。
鞠蘭曦沉默了片刻,冷冷道:“喝再好的水,吃再好的東西,也不能讓你成爲好人。還不如不吃不喝的好!”
“你是在說我嗎?”劉曉飛瞪大眼睛問道。
“說你,還有鞠蘭花!”鞠蘭曦面無表情,冷冷道。
劉曉飛嘆了口氣:“你只是怪我不告訴你實情,我不怪你??赡悴辉撨@麼說鞠蘭花,她是你姐姐呀!”
鞠蘭曦橫了他一眼,冷笑道:“她把你打傷了,你還幫她說話?!”
劉曉飛又嘆了口氣,淡淡道:“愛一個人,恨一個人都要付出代價,揹負一生的包袱,很累很累的。尤其是恨一個你曾愛過的人,她必將成爲你一生的心魔?!?
鞠蘭曦正待辯駁,鐵門忽然嘩啦一響開了,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一人粗聲粗氣道:“教主要見你們!”
劉曉飛愣了一下,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眱蓚€大漢在門口守候,劉曉飛和鞠蘭曦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便跟隨那兩個大漢走出了監牢。
原來此監牢便是書房裡的那個密室,就在鞠府中。鞠蘭花正在書房裡站著,劉曉飛和鞠蘭曦進來了,鞠蘭花仍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劉曉飛假咳了一聲道:“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鞠蘭花還在直愣愣地看著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也沒有聽見任何人說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鞠蘭曦忍不住生氣道:“你到底找我們來幹嘛?”她其實很想說的是:“有話快講,有屁快放!”可她終究沒有說出來,她是很生氣,但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的地步,經過一場浩劫之後,她早已從一個心浮氣躁,爭強好勝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有城府,有理智的女人。
鞠蘭花繼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自言自語道:“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倆還在這院子裡過過家家呢!你當外婆,我當媽媽,只是那個玩偶不知道去哪兒了?!?
鞠蘭曦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鞠蘭花仍眼睛眨也不眨地直愣愣地看著窗外,淡淡地笑著說:“至少我的童年還是快樂的。也只有童年快樂過?!彼樕下冻鰫澣蝗羰У纳袂?。
鞠蘭曦不由得有些激動地說:“那你放過爹好不好?是他給了你一個快樂的童年,不然你早就在大街上餓死了!”
鞠蘭花猛地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盯著鞠蘭曦,冷冷道:“我寧願餓死在大街上!是他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也是他給了我活著的痛苦!”她的嘴角不住地抽搐著。
劉曉飛輕嘆了口氣,微微皺眉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鞠長青已被你逼得背井離鄉,生死未卜了。他不也留下你一條命嗎?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還當上了天魔教的教主。你心裡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鞠蘭花輕輕閉上了眼睛,緊緊皺起了眉頭,彷彿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劉曉飛正欲再說,鞠蘭花忽然睜開眼睛,冷冷一笑道:“我找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幫我找鞠長青的!”
劉曉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你這不是不放過鞠長青,而是不放過你自己!”
鞠蘭花冷笑道:“隨你怎麼說。你不是我,你無法體會我心裡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就算我親手殺了鞠長青也永遠不會快樂了。我從一開始就被他扼殺了終生的快樂!”
“不快樂又能怎麼樣?我這輩子也從沒有真正快樂過,可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快樂就不快樂唄,何必要搞得別人也不快樂?”
鞠蘭花冷冷地瞧著他,淡淡地笑著道:“我囚禁了數十個平民百姓,你若是不將鞠長青找到並且帶回來的話,我就把他們活活燒死!”
劉曉飛和鞠蘭曦的臉色同時變得慘白。劉曉飛怒氣衝衝道:“他們跟你和鞠長青的私人恩怨有什麼關係!難道殺人會讓你感到快樂嗎?”鞠蘭曦聲音顫抖道:“你簡直不是人!我爹當初就不該收養你,儘管讓你餓死街頭就好了!想不到竟是養虎爲患,引狼入室!”
鞠蘭花淡然一笑道:“隨你們怎麼說,我根本就不在乎?!?
劉曉飛深吸了口氣,心想:“萬萬不可觸怒了她,不然她惱羞成怒,說不定一衝動就把那數十個無辜百姓燒死掉了!”當下故作鎮定,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懶洋洋道:“我要先好好睡個覺。我這個人是很懶惰的,如果睡眠不足的話就什麼事都不想做,怎麼做也做不好,而且容易半途而廢?!?
鞠蘭花冷冷一笑道:“你儘管睡去好了。若是你沒有找到鞠長青,或者你逃走了,我也不管,一個月後我就送他們歸天了。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是你害死他們的。你的懶惰害死了數十條人命。從今往後,你還會過得安心嗎?”
劉曉飛睡意全無,冷汗涔涔而下。鞠蘭曦咬牙切齒道:“卑鄙無恥!”
鞠蘭花哼了一聲,冷冷道:“少跟我擺出一副道貌岸然,正氣凜然的樣子!我見多了像你們這樣人面獸心的狗東西!看著就想吐!”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劉曉飛長長嘆了口氣,臉色變得鐵青,沉聲對鞠蘭曦道:“我們走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鞠蘭曦帶著複雜的神情望向鞠蘭花,鞠蘭花重又站在了窗前,似笑非笑地看著窗外。鞠蘭曦欲說還休,跺了跺腳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劉曉飛站在鞠府大門外等鞠蘭曦。鞠蘭曦從密室裡取出一把傳家寶劍帶在身上,劉曉飛卻手無寸鐵,只穿著一身華而不實的衣服,活像一個教書先生。
鞠蘭曦也來到了大門外,劉曉飛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前的巷道,彷彿自言自語道:“自從進鞠府半年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出門呢!半年,呵呵,一轉眼就過去了,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想當初剛入鞠府時,何等的**氣派,現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唉……”
鞠蘭曦眼珠子一轉,笑道:“劉老師,你是不是又詩興大發了?臨走前作一首詩吧!雖然我不一定聽得懂,但我覺得此時此刻必須作一首詩。我也有些觸景生情了……唉……”她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呆呆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巷子口。她身後是彷彿同樣空無一人的鞠府,那層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今天是她第一次走出家門的時候,她很想說點什麼,或者想點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什麼也想不到,只能寄託給劉曉飛。
劉曉飛摒息凝神地想了一會兒,一字一句地念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鞠蘭曦歪著頭想了想,拍手笑道:“雖不太明白,但好像是首好詩!”
劉曉飛不作理會,繼續念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劉曉飛沒有聽到鞠蘭曦作任何評論,不禁轉過頭去瞧,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鞠蘭曦居然淚流滿面地啜泣起來。劉曉飛哭笑不得道:“你怎麼哭了?你聽懂了我作的詩了嗎?”
鞠蘭曦瞪了他一眼,忽然轉悲爲怒道:“這不是你作的詩!”
劉曉飛愣了一下,微笑道:“何以見得?難道你這看不起文弱書生,從不學習詩詞歌賦的野丫頭也聽得懂詩?還聽哭了!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鞠蘭曦又瞪了他一眼,忽然又轉怒爲悲道:“別的詩我一概不懂,但這首詩,我娘在我小的時候常常教我念!我做夢都會背,可我又不想記起那首詩,因爲想起那首詩就會想起我娘。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她眼角又溢出淚水。
劉曉飛嘆了口氣,神情悵惘道:“我也很想我娘,只是……”他恍然若夢地想:“我連我怎麼來這兒的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回去呢?”
鞠蘭曦心事重重地看著地面。劉曉飛釋然一笑道:“至少在這世上還有你爹,他是你唯一的親人。咱們去找他吧?”
鞠蘭曦仍呆呆地低著頭,面無表情道:“不用找了?!?
劉曉飛愣了一下,微微皺眉道:“天塌下來不是世界末日,人心死了纔是世界末日。你怎麼能還沒開始就放棄了呢?難道你就讓你爹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孤苦無依,漂泊在外,自生自滅?”
鞠蘭曦冷冷一笑道:“除了你我在尋找他之外,鞠蘭花肯定還另派了一批人在追殺他。他想躲避追殺,只有可能去一個地方,找一個人。我之所以說不用找了,是因爲我知道他在哪兒。而且就算鞠蘭花也知道了他在哪兒,也拿他沒辦法?!?
劉曉飛愣愣道:“他在哪兒?他找的人是誰?”
鞠蘭曦微微一笑道:“他同母異父的兄弟——唐榮冠?!?
劉曉飛疑惑道:“唐榮冠是何方神聖?居然連天魔教教主也會怕他?難道是什麼退隱江湖的絕世高手?”
鞠蘭曦緩緩搖了搖頭道:“唐榮冠不是江湖中人,他是當今朝廷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兩廣總督兼兵馬總元帥。他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他手握重兵,任憑鞠蘭花多大膽子也不敢與朝廷作對呀!”她臉上隱藏著驕傲的神色。
劉曉飛微微皺眉道:“你爹是打算以後就投奔朝廷,做官去了?”
鞠蘭曦也微微皺著眉頭道:“我看他是想借助朝廷的力量來幫他奪得教主之位。”
劉曉飛愣了一下道:“他憑什麼讓朝廷幫他?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江湖中人而已,他遭難是他的事,跟朝廷沒有半點利害關係?!?
鞠蘭曦搖了搖頭道:“人心隔肚皮,就算是血濃於水的父女,我也不清楚他內心的想法。或許他會誣陷天魔教預謀造反也說不定。”
劉曉飛感嘆道:“說不定他不是想奪得什麼教主位,只是想救出一幫無辜城民罷了?!?
鞠蘭曦輕嘆了口氣道:“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