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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斷各參差

四野漸漸升起了煙霧,盈盈雙眼盯著鄭寥,聲音幾如這煙霧一般飄渺、難以捉摸:“聽聞古蜀國秘術,一曰樂極,正所謂極樂無窮,終至生悲;二曰同心……”

“同心怎麼樣?就是同心蠱麼?”

“同心立約,誓同生死,信毀盟負,情消人散。”

“什麼情消人散?”鄭寥面露驚駭之色,腦子一轉,立刻又呵呵笑道,“盈姑娘,怎麼連你也要唬人了?我方纔出來時,見著虛懷還是好好的,我不也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盈盈低聲道:“你瞧瞧自己的胸口,那印跡的顏色,是不是已經淡了?”鄭寥慌忙拉開衣襟,藉著星月之光一瞧,果然如是。他嘿嘿直笑:“淡了淡了,便就是要好了,對麼?”

他的聲音發(fā)顫,目光更是緊緊地盯著盈盈,只盼著能從她面上眼中搜到一點肯定之意。他又忍不住跪了下去:“盈姑娘……我……在下是……”

秦澤輕蔑地冷笑一下:“你總歸是不想死,是麼?”

鄭寥垂著頭跪在地上,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簌簌發(fā)抖。盈盈迴轉頭去,實在不忍瞧著鄭寥。若有一絲可能救他,她絕不會猶豫伸手相助。只可惜,她除了暗中長嘆,便只有無能爲力。

這世上有幾個人是不懼怕死亡的?何況是鄭寥這般尚還正享著富貴的年輕人,死亡對於她來說,本來應該是極遙遠的一件事情。若無端端曉得自己命在旦夕,可不知該有多不甘心?

若果真如此,即便是哀求來一條命,總也還比死亡來的好得多。

她對鄭寥固然有些輕蔑,卻更有許多憐憫。反而是秦澤的這一句“是麼”,更叫她心中寒意備生。

對於一個將死之人,這個問題哪有抉擇的餘地?生死關頭,又有誰願意答這一題?

可其實她曉得,秦澤也根本未曾指望鄭寥答他。他問這一句,只不過因爲似貓兒戲鼠一般的殘忍,和一絲玩弄人命於股掌的快意。

盈盈閉上了眼,嘆氣道:“印記一退,便是……還是請回罷,只怕阿谷還在等著你。”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美事一件。”秦澤拍了拍鄭寥的肩膀,笑道,“若不想見谷先生,去尋秋娘訴訴衷腸也好。”

他一臉的笑意盈盈,卻說著世上最冰冷的話。四周的薄霧漸濃,彷彿幽靈一般,一絲絲地沒入鄭寥的身體裡,又似乎從他身體裡一絲絲地往外抽離著什麼東西。

鄭寥突地渾身一陣巨顫,慘笑著站了起來:“我不信,我人還好好的,我去找虛懷,我不離開他,他便一定會幫我……”他大叫一聲,推開了兩人,踉踉蹌蹌地往回走著。

無論何時,他都是一個識時務,明決斷的人。

秦澤望著鄭寥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愈來愈濃,直到瞧著鄭寥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裡,他才笑著轉過身來。

盈盈垂著頭,靠在一旁的樹上。

他上前拉了一下盈盈的袖子,笑道:“這一夜可真夠折騰的,累麼?”

盈盈低聲道:“你爲何要這樣做?”

“我怎麼做了?”秦澤一臉的不以爲然。

“你爲何要殺鄭寥和阿谷?”

“他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與我何干?”秦澤仍笑道。

“他們確是自作自受,你若一劍殺了他們,我反倒無話可說。可殺人不過頭點地……”盈盈猛地擡起頭來,她目光冰冷,盯著他,秦澤竟不由自主默了一默,“你教鄭寥親手毀了蠱信,如今他明知要死,卻束手無策。你叫他們這般受盡折磨,便是比受盡千刀萬剮,都要可憐。你的用心……你可曉得眼見著自己每一時一刻,無論是坐著躺著,,說與不說,做與不做,都是一步步朝著將死逼近,是什麼滋味?”

“我自然不曉得,我又何必曉得?”秦澤面上掛著笑,可眼神早已倏然冷了下來,“我這麼多年,秦王、呂不韋、嫪毐環(huán)伺在側,步步爲營茍且度日,仍是難免一死,這滋味難道比他要好受麼?”

“你是你,他是他。鄭寥與阿谷便是死上一萬次,對你也於事無補。”盈盈冷聲道。

“你不是說不想瞧見他們兩人這般各懷鬼胎麼?”秦澤嘴角一撇,望向一旁。

“我是不喜歡,所以離得他們遠遠的便是了。可你若不喜歡,便要出言相害麼?”

這十來日相處,向來是無論秦澤如何過分,盈盈都不會與他爭辯。此刻卻是秦澤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咄咄逼人。他冷著臉,寒聲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舉手之勞除去了,你有什麼不歡喜的?”

“舉手之勞?”盈盈冷笑道,“你舉手之勞除掉的,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卻不是什麼東西。”

“他們曾經作惡,我除掉他們也不算什麼……”秦澤冷然道。

“他們做惡,你若不忿,大可將他們交於國法處置……”

“國法,便是我嬴姓一族的家法。難道我處置不得麼?”秦澤搶聲道。盈盈目視他許久,搖了搖頭,輕聲道:“你真當我不曉得麼?嫪毐害你不淺,你是一定要將他處置而後快的。阿谷爲人糊塗,你只怕他再受鄭寥挑唆,投入嫪毐門下,將來爲他所用。還不如趁機早些除去,省去一樁麻煩。”

秦澤輕哼一聲,雖未回答,卻已默認。盈盈心中又是痛惜,又是失望:“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要做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既然如此,就此分道揚鑣!”

“分道揚鑣?”秦澤面上又帶起幾分笑意,“此處已近雍城,嫪毐派了重兵把守,你不怕我被他……”

“我本來想,秦王要捉你,我若能送你到安全之處也好,”盈盈低聲道,“可你本事大,又有決斷,哪裡需要我護著你?”

“哈……”秦澤冷笑一聲,“依你所言,鄭寥之流是一條性命,我的卻不是了?”

“若依你而言,秦王視你爲眼中釘肉中刺,他要對你除之而後快,乃是家法處置,與我何干?”說完,盈盈舉步便行,半分也未猶豫。

她平日裡再是溫柔,再是靦腆,再是羞澀,可此刻冷冷地說話,雖未斥責,卻比斥責更加叫人畏懼。秦澤不由自主心中微慌,竟如何也尋不到對策。直見她已緩緩走出了極遠,他才如夢初醒,脫口呼道:“蠢丫頭!”

盈盈腳步一頓,轉過頭,默默地凝注著他。秦澤定了定神,道:“你要去哪裡?”

盈盈緩緩搖了搖頭:“我要去哪裡,與你無干。我只盼你從今以後,莫要再這般心狠手辣了。”

秦澤盯著她,眼神裡滿是陰鷙的戾氣:“你真的要丟下我麼?”

“珍重。”盈盈俯下身朝他微微一福,可腳下卻絲毫也不流連,仍是轉身前行。秦澤默默地瞧著她,眼見她紫色的背影漸漸遠去,終於在前面轉角處隱沒。

萬籟俱寂之中,她終於不見了蹤影。

秦澤擡眼望著前路。微風吹來,薄霧散開,四周晨霜似雪,古道上芳草依依,寒煙悽迷。

一夜之間,他不費吹灰之力,逼死谷虛懷與鄭寥,處置了嚴充,本應該極爲得意,可此刻見,他卻是一股悽苦蕭索之意襲上心來。

這樣偌大的曠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實在是他從來未曾想過的。

她是一個脾氣極好的姑娘,既溫柔又體貼,從來都是他得寸進尺,她一再讓步。可他終於曉得有些事情,是她堅決也不會讓的。

他也終於曉得,她的軟肋,從來也不是什麼蝴蝶,而是她那可笑的婦人之仁。

若非如此,她怎會明明曉得他身份非同尋常,可仍是願意冒險施以援手;不但救了他,還與他一道並行了這麼多日。

婦人之仁……他冷笑了一聲。

可不知道怎得,一想著她,薄霧便隱約又幻化出她如春的笑靨;耳邊的風聲,似乎也成了那夜她安慰自己的靦腆歌聲。他不由得心中又滿是溫馨之意。

若她不走,這去雍城還有幾里路,一路上兩人並肩而行,指點風物,細語喁喁。他再能嘗上一杯她飲過的茶,那樣的滋味,豈不是更好?

可到了雍城,又該如何?

她與他本就不該有什麼糾葛。她又是呂不韋的義女……呂不韋,呂不韋……從前往後,她與他終究會成陌路。

不若如今,一切未曾開始;一切便已結束。

秦澤佇立當?shù)兀叵肓嗽S久,方纔自嘲地笑了一聲。

再沒有人會比他想得更明白,他只是在笑話他自己,雖不屑那蠢丫頭的一點婦人之仁,可他又清楚的曉得,最打動他的,也正是她那一點溫柔仁慈。

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溫柔仁慈。

這麼多年,呂不韋、嫪毐環(huán)伺在側,步步爲營茍且度日,從未有人給予他這樣的慈悲。可她卻毫不吝嗇,即便曉得他是落魄的長安君成蟜。

彷彿他在茫茫荒漠中跋涉已久,好不容易見著了一彎曉澈月泉。

只是他又分外的心有不甘,爲何她連惡貫滿盈的鄭寥和谷虛懷都要維護,甚至是萍水相逢的嚴充……她卻將他一人拋在這荒郊野外,置之不理。

是不是因爲心底有了一個人,喜歡了一個人,纔會怨上這個人?

他的不甘,可是源自於此?

或許是,或許不是。

而她斷然離去,又是爲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週末要休息陪家人的,應該是國內的週二見了,我親愛的朋友們。

星殘悲一慨生死兩無憑美好能幾時流雲(yún)拭無痕回首意如何殷殷起波瀾徙倚正愁予同心難契闊相見倘相問流雲(yún)拭無痕蕭蕭人獨立檀淺無限恨江湖漂泊久人情各有寄積霧杳難極何以慰憂患所思在何許恩怨太分明誰能舉針鋒執(zhí)手何所望何用縈懷抱物微難足道肯信非常事復此春向暮蒙君重情諾茫茫觸無情崎嶇復同行春風渭水湄雁斷應無信掖垣君舊識唯君慰我思鬢亂春衫薄左右亂驚鷗劍光吐芒寒臨風三千嘆垂首默無言逝者忽如傾徙倚正愁予莫怨歲月暝奄忽若飆塵東望蓬萊遠憂樂從旁觀容華日消歇星辰爛高張夜來風雨過參辰皆已沒憂樂從旁觀說盡兩心事屋深千重門浩渺欲無岸每笑對弈人如何巋獨存清風捎雲(yún)竹君恩薄如紙情深意彌重花應憐我意悠悠孺子情葉落淇江岸貧家自恩愛所思在鴻鵠向時情願在言笑生春華愧何以爲情生當復歸來嘉會再難遇月臨花影亂悠悠孺子情風寒踏凜冽多情誨螟蛉念子平生意聊與話當年竹喧明月靜何用縈懷抱嫉妒交相磨崎嶇復同行諄復問名姓幽情多默悟回首意如何江湖漂泊久恩怨太分明極目感深秋江湖十年燈疇能證不疑左右亂驚鷗失路易蹉跎言笑生春華風定文已消浩渺欲無岸語重更心長壺傾酒難醉葉落淇江岸誰能舉針鋒向時情願在此意不能忘以我不如意君子何憂懼左右亂驚鷗回首意如何復此春向暮星火欲流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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