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清清朗朗的微風吹在臉頰上帶來涼涼的舒適感,陽光薄薄軟軟的一層籠罩著四周,馬路邊的花壇裡有太陽花淺淺盛開。
安藤汗顏地瞧了瞧地面。
說是說晨跑……或許一開始還可以算是在慢跑,但是到了後來便成了溜達。哦不對,說是遛狗興許更合適。
自己就是被遛的那個什麼。
【你管你跑吧,別理我。】她戳了戳身邊的手冢,他一回頭她卻砰地跳開兩步,低著頭徑直飛快比劃完就算結束。
“?”手冢雖然沒說話,她卻感覺得出他是在問自己爲什麼,猶豫了下,還是擡起頭,看了看他的眼睛,又馬上垂下了視線:【沒什麼,只不過我有點累,想休息下,你繼續吧。】
手冢嗯了聲,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了iPod,走上前一步遞給她:“無聊就聽會兒音樂。”
安藤接過,又往後退了退好跟他保持些距離。
戴著耳機她坐在街中心的長椅上,默默翻著裡頭的名曲聽,呆坐了會兒她又閒著無聊,便想看看這些專輯的封面。
手冢的相冊裡頭有專門的分類,她滑動著方向鍵剛想點進去看看,卻瞥見最下頭有一個分類的名字。
——我們。
她遲疑了下。
雖然內心覺得這麼做不太好,可是……看看照片,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安藤自我催眠,做賊心虛地瞄瞄四周,沒瞧見手冢,便鼓起勇氣點開看。
裡面的照片不多。沒想到的是每張照片都取了名字,基本上都是網球部隊員們的合照。——看來這羣傢伙的確永遠是精力旺盛的模樣,照片裡頭的他們依然表情燦爛,光是這麼瞧,就能感受得到青春的氣息。
真是熱鬧呢。她忍不住搖著頭笑,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纖細的手指劃了下,翻到下一張,安藤一愣。
這……是上次溜冰的時候,不二前輩幫他們拍的雙人照吧?冰面上她頗爲拘謹的模樣,縮著脖子,滿臉侷促不安,看起來傻乎乎的。
手冢站在她身後,靠近她身子的那隻手微微擡起著,只距離她幾釐米。
那是保護的動作。
原來他從未收回過手。他一直,一直都是沉默地在背後伸出手保護她,怕她跌倒,怕她摔傷。
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安藤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碰了碰屏幕上呆呆的自己,再碰了碰手冢國光的臉。
The sound of Silence。
照片的名字。
她抿著嘴,不禁微微笑。
再翻,只剩下最後一張。
而且是沒有名字的照片。光這一點,恐怕足以說明這是與衆不同的了。
她盯著看了許久,嘴角的笑容漸漸僵硬,凝固,最後慘然消失。
應該是很早、很早以前的照片吧,幾個人看起來都還帶著青澀的稚氣和單純,阿嵐、不二前輩、高川夜、手冢國光。
還有一個她沒見過的男生,緊靠著高川社長站著,明明看起來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模樣,表情卻彷彿是小孩子般,涎著臉,眼睛因爲笑得太燦爛而彎成一條線,一隻手摟著社長的肩膀,另一隻手高高地舉著,咧著嘴巴似乎是在吶喊。
她閉了閉眼,退出相冊。
耳機裡依舊播放著未完的曲子,提琴纏綿。
是巴赫的G弦上的詠歎調。
恍然想起了當初那個有著闇藍髮色的少年,俊雅挺拔地站在鋼琴邊,靜靜聽著彈奏出的每一個音符,而後緩緩拉動琴弓,半閉著雙目,內斂沉醉的模樣。
街中心忽然傳來一陣悠悠琴聲,與耳機中的曲目重合,安藤渾身一顫,倏然起身,繞過那個大大的噴泉,忐忑看向樂聲傳來的那頭,期待卻惶恐。
看清楚後,她鬆口氣的同時卻有失落襲上心頭。心下暗自嘲笑——這琴聲怎麼聽都不夠圓潤嫺熟,顫音的處理技巧生疏,偶爾會有刺耳的雜音加入,又怎麼可能是那個被稱作天才的藍髮男生呢?
那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她很認真地拉著提琴,身邊站著位溫和而笑的美麗女人,眼底滿是寵溺地看著她沉醉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
暖暖的場面。
暖得幾乎勝過五月陽光。
安藤看得有點出神。
“總算找到你了。”有人拉住她的胳膊,“你怎麼亂跑!”
一向不帶溫度的聲音裡有些微喘,若是仔細聽似乎還有些許焦急或者嚴厲責備的色彩,比以往提高了些,應該是他沒平時那麼淡定自若了吧。
手冢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女生,緩了緩氣息。
剛纔回到原地卻瞧不見她。
會擔心。
“不許亂跑。”他加重語氣,命令般的口吻。
安藤有點愧疚,自己彷彿總是在讓別人擔心。擡頭看看微微鎖眉,額頭上也有微汗的手冢,她不禁大爲愧疚起來,趕緊抱歉地欠欠身。
只是她剛想解釋時,手冢卻已經順著她剛纔的目光看過去。
怔了怔,他似是明白她想什麼一樣,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沒事吧。”
安藤跟著愣愣,雖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卻還是故意裝作不明白,還捶了捶自己的肩膀表示很健康。
手冢低頭垂下視線看看她的眼睛,沒作聲。沉默著的時候,他的眼睛顏色就會有很多感情色彩透露,至少現在……深深的琥珀色裡是淺淺的關心。
她忽然歪著腦袋笑了笑,踮起腳尖,把一個耳機塞在他耳朵裡。
【我大愛這首。名字也好聽。】
曲子已經接近末尾,等樂聲終了,他跟著點點頭,低聲道:“有時候晨跑會聽。”
……哈?= =+
安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爲什麼晨跑的時候聽的不是激昂的土耳其進行曲而是慢吞吞的G弦上的詠歎調?唔,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手冢國光纔會如此高格調吧。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看這光景恐怕已經八點了,他們匆匆趕回家,彩菜阿姨和國晴叔叔已經等在門口了,見到手冢剛想責備,只是瞥到了跟在他身後的安藤,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叮囑他快些,“洗個澡再換套衣服!快點!”阿姨彪悍地拿包敲他。
安藤心虛地吐吐舌頭,趕緊接過國一爺爺手裡的灑水壺,幫他給庭院裡的花草澆水。
“下次不要磨磨蹭蹭。”手冢丟了句話,只是走了兩步他又頓住腳步,回頭,“也不要亂跑。”
下次?
安藤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次?手冢……他的意思是,下次還可以一起在早上出門,
“喂喂安藤,你澆那麼多水,這花會死翹翹的!”爺爺嚷嚷著架住她的手,不高興地瞪她一眼。
安藤討饒地笑,卻忍不住眼底的欣喜。
還有下次。手冢不嫌她麻煩。還有下次。
應該,還會有,很多很多的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