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安藤下巴上的傷口好歹是好了大半,不過這些天連笑都沒法笑的日子實在是生不如死,桃城從一開始的同情到後來的幸災樂禍嗟嘆不已,最終惹毛了安藤,把作業本藏得嚴嚴實實,死都不肯給他瞄一眼。
週四的網球部訓練,安藤照例扛了兩本書去坐在草地上看,見他們累了就趕緊起身到球場內,替他們的空杯子灌了些清水,再洗了毛巾。
不二看著自己的杯子裡竟然是仰慕已久的乾汁,一飲而盡後更是忍不住讚歎:“安藤你這麼賢惠,不如到網球部當經理吧。”
安藤抿著嘴笑,也很是欣慰地看著乾前輩送給自己的祛疤上品已經一滴不剩,喝了口水掩飾自己難以言表的超脫感。
菊丸一邊大口大口地喝水,見安藤只能僵硬地抿一小口又抿一小口,唉聲嘆氣:“安藤,你下巴上包著這麼厚厚的紗布,難受不難受?連喝水都不能盡興礙…”
“都好幾天了,換個OK繃吧。”大石也跟著附和道。
菊丸一聽很大方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片來:“你換上這個!”說完卻又轉了轉眼珠,撇嘴,“唔,你自己貼也貼不好,我幫你吧!”
安藤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情況緊急卻來不及比劃著拒絕,只能微微垂下了眼簾。感覺到下巴上那厚厚實實的紗布被取下,一陣清涼,而後是菊丸貼了道什麼上去,再伴隨著一聲“啊呀歪了”,被撕下,一陣清涼,再貼,又是“哎呀”一聲,再撕下,一陣清涼……
菊丸前輩你你你……你可不可以離我遠稍微那麼一點點?安藤發現這個狀況很是詭異,但是前輩的一片好心總不能不領情,她只覺得自己身子越來越往後傾斜,偏偏菊丸還要不滿地嘀咕:“你不要往後……哎呀……”
嘭的一聲。
“對……對不起啊安藤。”菊丸的動作可以用張牙舞爪來形容,睜大著眼睛,手還戳在半空中,目標卻已經重重跌坐在地上。
安藤悶悶地想,果然自己柔韌性好差,摔得好痛。
捂著腰從地上爬起來,她狼狽地拍拍灰,又不敢瞪前輩,只能扁了扁嘴泄憤。
“菊丸,快去訓練!”一邊傳來手冢冷冷的聲音。
菊丸自知闖禍,只得吐吐舌頭,扔了句“對不起”就趕緊拽著大石逃之夭夭。
一邊的幾個也快些把水壺毛巾放在休息椅上,感謝了下安藤的友情贊助也捏著球拍去場上繼續PK。
“沒事吧?”手冢皺了下眉,把毛巾搭在胳膊上,走上前來問道。
她乾笑。擺擺手讓他不用管自己。
回家路上,經過一家店鋪時,手冢說了聲讓她等著,就徑直自己進去了。
安藤無聊地踢著小石子玩,打量了下那門面小小的店鋪,很是精緻,還掛著繡花的小珠簾,怎麼看都是女孩子纔會喜歡的店……吧。
正想著,就看見手冢稍稍矮身,撩開了那叮叮咚咚的珠簾,還牽扯到了門上的小風鈴,在一片清脆聲響中側身,跨下了碎石鋪成的階梯。
【你去買什麼了?是不是好朋友過生日?】她好笑地看著他,【如果是女孩子我可以幫忙……】
參考兩個字還未來得及比劃,手冢已經伸出手掌,白皙的掌心裡有個小鐵盒,上頭畫著只呆頭呆腦的小兔子,傻乎乎地衝著自己笑。
?她很不解地看看手冢。
“送你。”
【爲什麼送我?】
“上次跟媽媽說過,會負責的。”
安藤差點被嚇得再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手冢前輩你真的沒覺得這兩個字很奇怪很詭異嗎?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快碰到他掌心的時候,又小心地擡眼看看他,手冢被她看得有點彆扭,別開了臉,冷聲說:“我會……”
安藤臉色立刻刷白一片,自認膽子沒那麼大,再聽到負責那兩個字她覺得自己會瘋掉的,趕緊一把抓過了小鐵盒,甩開腳步走得飛快。
手冢覺得,自己有點憋。
回到家裡,進了房間,安藤打開那個小鐵盒,裡頭是一疊OK繃,上面都畫著呆頭呆腦的小兔子,一個兩個的表情全是傻乎乎地衝著自己笑。安藤也忍不住傻乎乎地衝它們笑。
照著小鏡子把OK繃貼在下巴的傷口上,她卻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趕緊跑出去敲了敲對面手冢的房門,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間裡。
安藤讓手冢坐在椅子上,自己跪到地板上,打算從牀底掏東西,手冢卻上前攔住她:“你膝蓋上傷還沒好,我來。”頓了頓,“要找什麼?”
【畫。】
手冢點點頭,屈膝跪於地面上,俯身探手,小心翼翼地挪出一疊紙。
安藤也乖乖地坐在地板上,雙手交疊在胸前,衝他感激地稍稍頷首,伸手去攤開那一幅幅的畫,一字擺開,自己挪著身子到手冢身邊並膝坐下,巴巴地看著他。
目光清清澈澈,淡墨色的眼珠裡盈盈淺笑,指尖在紙張上飛快地劃了劃,寫道:【想讓你幫我看看哪個好。】
手冢點了下頭,總共三張,素描水粉和鋼筆各一,只不過……
“是臨摹的吧。”他問。
她點點頭。
手冢沉吟了下,緩緩開口:“很不錯。”
安藤卻忐忑不安地將他微微皺了皺眉的舉動看在眼裡:【不要敷衍,我想聽客觀的評價。】手指在空中愣了愣,似乎下定決心般,認真地繼續:【我想好了,過兩天就加入繪畫社。】
手冢卻沒有一點吃驚的樣子,只是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真的做好決定了?”
她下意識地碰了碰下巴的傷口,脖子馬上縮了一下,【決定了。也許很多事情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壞。】寫完又馬上笑笑,試圖打破有點沉悶的氣氛,樂呵呵的表情,【幫我提提意見吧。】
手冢擰著眉頭沉思許久,這才說道:“都很好,但是都不夠好。”
她疑惑地看向手冢。
手冢不說話,只是看著她,還有她下巴上那隻呆頭呆腦的小兔子,傻乎乎地衝自己笑。
讓她自己想?
大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反正安藤苦苦打量了許久,也沒觀摩出個所以然來。這些都是她這個星期,每晚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努力揣摩著那些原作的技巧才辛辛苦苦完成的,按照她自己的水平來說,應該是進步了纔對。
有什麼問題?
“這個星期我們要去爬山,你跟著我們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找出問題吧。”
正皺著眉苦思冥想,卻聽到手冢清清涼涼的聲音。
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她發現頭已經點得如搗蒜。
果然啊,一想到可以跟著他走,意識就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也沒來得及小小推拒謙虛一下,真是丟臉。她懊惱地想。
“小光,安藤,吃飯啦!!”樓下傳來彩菜媽媽的聲音,也打破了沉默。手冢應了一聲,站起來:“吃飯了。”
她點點頭,攏了攏裙角,扶著牀沿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吃飯的時候是一如既往的不方便,只能喝碗小小的粥。
彩菜很是擔憂地看著她:“下巴傷口怎麼還不好,每天喝粥吃清淡的小菜,人都瘦了一圈。”
“彩菜,等安藤傷好了,做頓全肉宴給她補一補。”國晴叔叔也很同情地看著安藤,詢問道,“安藤,你喜歡吃雞肉還是牛肉?還要買幾條魚,鰻魚鯛魚金槍魚……”
爺爺倒是一針見血:“下巴上那隻兔子雖然呆頭呆腦,但比紗布好看。”
她偷偷瞥了眼手冢,心底生怕他再說“負責”之類的話,便趕緊站起來,幫爺爺舀了碗湯喝。
再坐下來的時候安藤又偷偷瞥了眼手冢,他對著自己推了推眼鏡,低頭,泰然自若地捧著碗,認真扒飯。
她也低下頭,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捧碗,認真扒粥。
嗯,待會兒一定要跟手冢說一下,其實這粥還蠻難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