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沒有用過手冢領域。”
所有人將目光投向安藤那幅畫。對的,畫上的手冢站在底線,以左腳爲支點,右腳劃出半個圓,手臂舒展,身形微伏,顯然是手冢領域的架勢。
乾乾咳一聲,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唔……的確。”
大家都怔了怔,很快又曖昧不清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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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算是在幫高川夜吧。
高川也不禁有些詫異,出聲道:“這似乎不重要吧。”
安藤卻微微垂下了頭,咬了咬嘴脣,難明的情緒翻涌。是的,她當然希望贏,因爲她想證明自己比高川夜更加更加優秀,她希望得到手冢的肯定。可是就算勝利了又怎麼樣,這場比賽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何況她也不知道正選們投自己的票,究竟是真心喜歡自己的畫,還是隻是爲了履行先前玩笑般的承諾,說要讓她贏。
根本無所謂吧。
手冢學長他……
心下黯然,輸了,是他親口說了那個致命的缺陷,自己輸了。
可是他沒錯。
錯的是自己,是她太想當然地畫下心中的他。
自作自受呢。
她不是不知道手冢的用意,他只是想告訴自己不可以任性。既然是速寫,怎麼可以隨意代入主觀情緒。
但她還是會有些小小地難過著。
因爲喜歡他,喜歡手冢國光,纔會爲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難過著。
“吶吶,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能說安藤畫得不好哦!”不二微笑著打破了沉默,“至少說明,她很注意手冢的一舉一動呢,手冢領域也不是那麼容易速寫下來的。”
“不二!”手冢冷冷地掃他一眼。
“啊,正想好好運動運動呢。大家,我先去跑圈了喲。”不二毫不在意地彎了彎嘴角,跑出了球場。
“那麼重新再投票吧,少了不二前輩一個,應該就不會出現平局的狀態了吧。”池內雅子首先舉手,“我喜歡安藤的那幅,看上去很朝氣,很熱鬧吶!”
菊丸也跟著指了指安藤:“我也是哦。”
重新統計的結果讓安藤始料未及,就連剛纔指出了自己BUG的手冢抿了半天嘴角,竟然也選了自己的那幅畫,不,應該說,三分之二的人都選了自己。
他們說。
哪管它七七八八。
這是多麼美好的青春呢?
需要多麼大的緣分,他們才能聚在一起,轟轟烈烈過一場毫無遺憾的盛宴。
“第一名有獎勵哦,安藤,說吧,想要什麼?”乾提醒道。
安藤歪著腦袋想了想,笑笑:【我想給大家拍張照。】
可是下一分鐘,她卻還是有著不痛不癢的後悔。
看著大家嘻嘻哈哈地推搡著手冢和高川,讓他們兩個並肩而站,她心底有種酸澀的感覺,不輕不重地撓著身體裡的每一根骨頭,癢得她發抖。
“不行哦不行哦,安藤自己不拍,怎麼可以吶?”拍完一張,菊丸不高興地跳出來。
“我來吧。”高川笑著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相機。
安藤正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何處,不二已經走出了隊伍,一把拉過她,把她摁在自己身邊。
“你的位置哦!”他瞇了瞇眼睛,安藤卻感覺不到他的笑意,遲疑了下,她剛想走,不二卻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可怕,冰藍色的眼睛裡有一絲隱隱的怒氣迸現。
爲什麼要生氣?
“你,也要和她一樣嗎?”
安藤不解地看著不二的眼睛,兩個人僵持了許久,那一絲絲的怒氣這才緩緩如潮水般退去,他長舒口氣,恢復了往日的笑容,“被嚇到了?”
安藤趕緊搖搖頭。
“抱歉啊。只不過……”不二欲言又止,半晌才鬆開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揚起笑容對著安藤身側的手冢笑道,他剛纔正在跟大石他們說著些什麼,並沒注意到他們這裡發生了什麼,“手冢,站過來些。”
不二不動聲色地將安藤又往手冢那裡推了推,再看了眼那個女生。
一如既往的微笑,淺栗色的長髮鬆鬆地用緞帶綁在髮尾,目光深深凝視著手冢國光的高川夜。
你也會後悔嗎?高川夜。
傷了那麼多人的心,你,也會後悔嗎?
卡擦一聲響。
不二悄悄用力推了把身邊的安藤——
“小心!”
她跌入的是有著細碎溫暖的懷抱。
*********
瑰麗的雲霞染紅了天空,整片整片地覆蓋在頭頂上。風過長空,只剩下呼嘯而過的聲響。
高川夜像往常般練了會兒琴,而後走到了窗臺邊。扶著窗框,往下看去。
她看到手冢靜靜靠在樹邊,單肩揹著包,翻著手中書冊的身影。剛剛從琴房離開的安藤從教學樓屋檐投下的陰影中走出來,手冢擡起頭,擡了擡眼鏡,合起書夾在臂彎間,兩個人用手語交流了些什麼,這才轉身離開。
“阿夜,你怎麼不繼續練了?”推門而入的是今井嵐,她看了眼神色古怪的高川夜,不禁跟著跑到牀邊看,卻恰好瞄到男生接過女生書包的場景。
“喂喂,那不是……手冢嗎?”她吃驚地拍拍高川。
高川輕輕點了下頭。
“旁邊那個……不會是,是阿羽吧?”阿嵐結結巴巴地說著,滿臉的不可置信,探出大半個身子,用手遮擋在眼睛上方試圖看得更清晰些,嘴中喃喃,“不可能吧……”她想了想,回過頭,安撫地拍了拍背靠著窗而立的高川,試探地叫道,“阿夜……”
“總算……能放下心了呢。”高川擡起頭,深呼吸,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以往今井嵐所見過的更加更加燦爛美麗,“以後不可以再亂說我跟手冢君之間的關係了喲,阿嵐。”
“阿夜……”
“特別是在安藤面前吶。”
口無遮攔慣了的今井嵐只能傻傻地看著她。這個在他人面前永遠謙和微笑著的溫柔女生,骨子裡有著他們不可以觸碰的驕傲,即使輸,也一定要輸得堂堂正正,磊磊落落。
“我會努力練琴的,來吧阿嵐,剛纔我可是琢磨了很久很久呢。”她笑著揉了揉阿嵐短短的頭髮,然後抱了抱她,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卻依舊止不住地有些發顫,“我不怕的,再難,我也可以支撐到底。”
哪怕當年哥哥被所有人罵做是瘋子,哪怕爺爺死也不肯承認哥哥是高川家的繼承人,哪怕從此沉重的命運需要她的肩膀來擔負,哪怕很快很快,她就不得不捨棄最愛的畫筆,她也可以支撐到底。
因爲從一開始她就明白自己是孤獨的。
是她……在兩年前親口拒絕了手冢的告白。
能夠遇到手冢國光,已經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了。
那是她生命裡,最美好,最美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