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鈴響起, 原本安謐的校園裡頓時喧鬧起來,三年級的學生們紛紛涌出來,花壇邊、樓道里, 人影攢動。
手冢匆匆跑出教學樓, 眉頭微蹙, 抿著薄脣, 目光掃視可及之處, 晃來晃去的人影讓他漸漸有些急躁。
她跑到哪裡去了?
“手冢。”
“你看到安藤沒有?”見到高川夜,他下意識抓緊了手裡的那本素描本,快步走到她面前, 沉聲問道。
“我……不清楚。”高川夜愣了愣,心底忍不住泛起些微的苦澀, 但還是關切地問道, “她怎麼了?”
手冢聽了她的問句, 卻也不答,視線搜尋了一圈, 依然沒捉捕到那個身影,他站在原地頓了頓,垂下眼睛擡腕看看手錶,低聲:“看到她的話,麻煩告訴我。”
高川夜閉了閉眼, 輕輕嗯了聲。只是再當她睜開雙目時, 就算視野裡仍然慢慢的都是熟悉的人, 卻已是惟獨不見了叫做手冢國光的那個人——他彷彿是水滴融入大海, 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地尋找, 除了他的影子,就再也摸不到更真切的痕跡。
漸行漸遠, 直到形同陌路。
這樣,也好。
至少,以後高川夜就不會再夢想著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回頭,也不會再傻傻地看著天空是不是可以回到過去。
手冢不著痕跡的疏離和看著那女生時眼底微微閃爍的光芒,永遠比任何言語都要傷人,犀利得無以復加。
“手冢,對不起。”她努力笑笑,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小聲再小聲地喃喃,“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哪怕我依然想等你。”
“不過等著等著……有一天我也會累的。”
“等我累了,我們就當陌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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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把整個校園翻遍,可是手冢國光仍然沒能找到安藤。
時間越久,心底就越擔心起來。
六月中旬,下午兩點光景的陽光有著灼熱的溫度,焦躁地照在他汗溼的額頭上。手冢微微喘著氣,擡腕擦掉脖子上淌下的汗水,低頭看了看始終被他緊緊抓在手裡的素描本。
這算是她和自己之間的東西吧。
草草翻了幾頁,他抿住脣。
手機響起來。他瞥了眼那本子,合上,摁下通話鍵接起電話,傳入耳內的是不二的聲音:“我去了幾個地方,也沒找到她呢。”
“……嗯,麻煩了。”手冢略帶抱歉地微微瞇了瞇雙眼。
“手冢,你這麼找也不是辦法,學校雖然不大,但是要躲起來也不麻煩啊。”不二似乎是有些無奈,“你不如去門口守株待兔吧,安藤總是要回家的。”
回家。這兩個字眼似乎有股奇怪的力量,讓他心底的某些情緒被牽扯住,微微攪動,煩悶。手冢閉了閉眼,答道:“我知道了。謝謝。”
回家。
只怕她不肯跟自己走。
匆匆趕到門口,手冢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今井?”
“哎……哎呀我的媽!!!”今井嵐聞聲回頭,一看見手冢,嚇得一蹦三尺高,往後倒退兩步貼在牆上,用手捂著胸口,眼珠子亂瞟著滿臉的心虛,結結巴巴地說:“手冢,你來……這裡幹什麼?”
“看見安藤了嗎?”似乎是沒注意到她異常的反應般,手冢只是深深鎖著眉。
“安藤?哦——你說阿羽是吧?”今井嵐咧著嘴僵硬地笑,底氣不足地哈哈了兩聲,兩眼一翻,轉身就想溜,“我不知道你你你你別問我……”
手冢一把抓過她的衣領,按耐下心底莫名的煩躁情緒,他的口氣也嚴厲起來:“她在哪裡?”
今井嵐見狀不禁有點傻住,撲閃了幾下眼睛,想起剛纔安藤那種失魂落魄的模樣,立刻怒從心頭起,賭氣地把頭扭向一邊,切道:“不告訴你!反正她已經走了,自然會回自己的家,你急什麼急!”
見手冢緊抿著嘴角不說話,阿嵐更加火大,揮手用力甩開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哼了聲:“我告訴誰也不告訴你,有本事你就自己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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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隨著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揹著書包離開,學校再一次安謐下來。昏紅的夕陽漸漸收斂了光芒,晚風吹走一天的炎熱,讓人覺得清爽起來。只是時間越久,手冢的心就越來越往下沉。
“手冢前輩,你找到安藤了嗎?”
“阿羽她現在在哪裡?!”
剛到校門口與大家會合,脫口而出的兩句問句絲毫不掩說話人的心急如焚。池內雅子恨恨瞪了一眼緊抿著脣、用挑釁目光回看著她的藤原由衣,語中帶刺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做了什麼噁心的事情!”
藤原眼神暗了暗,冷笑。
“沒找到嗎?”大石擔憂地回頭望了望已經空曠的校園,不禁嘆口氣,“桃城他們幾乎把地皮都快翻過來了,也沒看到。”
“我問過警衛。”不二開口,“他只是說似乎沒有看到安藤出去過。”
乾推推眼鏡:“似乎?”
“是啊,模棱兩可的答案。”不二頗爲無奈地笑了笑,攤手。
“今井嵐。”稍稍休息了下,疲憊之感好了很多,手冢眼底鋒芒一閃而過,目光直直盯著站在人羣外明顯一臉心不在焉的阿嵐,臉色涼涼,沉聲問道,“她去哪裡了?”
冰涼的聲音掩不去他眼底閃瞬即逝的擔心和疲憊。
今井嵐見大家都盯著自己,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得大叫一聲:“好了!”她猶豫地移開眼神,捏著自己的衣角,耷拉著腦袋微微泄氣地說,“其實……”
“你知道。”手冢走到她面前截斷她的話,肯定的語氣。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壓迫氣勢如同密密麻麻的網,籠罩住所有人,讓人透不過氣來。
“哎呀,反正她很安全,你急個什麼勁!”今井嵐眼珠轉了轉,“她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呀!”
手冢閉了閉眼:“沒有。她家沒有。我家也沒有。”
“你……你家?!”一聽到那句話,狐疑、震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手冢看,過了好久彷彿才反應過來,今井嵐也呆得不輕,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什麼叫你家也沒有?”
手冢只是深呼吸,目光沉沉如黑雲,他垂了垂視線,聲線低緩得讓人心也跟著往下跌。
他說:“告訴我,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