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 你到底怎麼了?”從來沒見過安藤這樣,池內雅子怯怯地小聲問道。
“你閉嘴!”藤原由衣想也沒想,便已經惡狠狠地罵了回去, 傲慢地看了眼雅子, 她微微瞇著雙目, 直直地望進安藤的眼底——可是那裡很空洞, 沒有焦距, 神光渙散,沒有一絲一毫的光芒。
許久,安藤的睫毛才如同被雨水打溼的葉片般, 再也受不了那難以負荷的重量,往下輕輕顫抖著垂了垂, 隨即那雙空空洞洞的淡墨色眼睛裡滾落下兩行眼淚, 原本眼底燃燒著的憤怒、悲傷全然消失不見, 彷彿不曾存在過。
又不見了,那個敢爲自己抗爭的安藤羽, 又不見了。
“沒用!”藤原由衣尖叫,“你怎麼這麼懦弱!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你說出口啊!你恨我也好,厭惡我也好,哪怕恨不得殺了我, 你有本事就說出口啊!!”
安藤只是像只牽線木偶般怔怔地站在原地, 不會笑, 就連剛纔的哭也不會了。那兩行眼淚流下來, 彷彿帶走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惶惶然, 心底瞬間破裂開一個巨大的洞,有猛烈的冷風灌進去, 一股寒意迅速沿著脊樑躥向全身,凍得她整個人都開始哆嗦。
時光漫長,過去三年,她好像都是一直這麼站在這裡。
無聲無息。
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到頭呢?
可不可以把生命快進,讓她快一點,熬到最後呢?
“阿羽。”藤原由衣頹然鬆開手,閉了閉眼,滿是失望和鄙夷,輕哼了一聲,嗓音苦澀而尖酸,“安藤羽,你看看現在的自己,究竟還配不配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她撥開人羣,緩緩走出去,到了門口再回頭,那個清瘦的女生卻只是給她一個寂寞到了骨子裡的背影,微微屈著身子,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掉到萬劫不復的深淵裡。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麼?除了……這樣,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努力壓抑住也想落淚的衝動,她只是笑了笑,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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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安藤……究竟是什麼東西丟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池內雅子輕輕拍著安藤的背,小聲說道。可安藤只是低著頭。不說。不動。根本不理她。。
雅子嘆口氣,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無奈擡起頭,她和桃城交換了下眼神。
她唯一可以做的,也對自己有信心的,就是她會一直陪在安藤的身邊。
嗯,她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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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城百米衝刺般飛奔到三年級一班的教室。
“部……部長!”他用力推開了大門,重重的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迅速擡起頭來,吃驚地望向他。就連原本在座位間踱步的老師也回頭看去,見是不相關的二年級學生,立刻有些惱怒地說,“這位同學,你幹什麼?!”
“我……”桃城不知所措,這纔想起來三年級的前輩們在下午比他們多一節考試。
看著老師眼中的不滿,桃城怔了怔,猶豫了下便決定還是待會兒再來找手冢時,卻聽見一個沉穩平靜的聲音響起:“老師,他是來找我的。抱歉。”
“不是,部長……哎,哎……”桃城有點慌,連忙擺手,“就是安藤……哎,真沒事!”
越是信誓旦旦地保證,手冢眼底的懷疑之色便更加濃重。聽到那個名字,今井嵐和高川夜也都下意識地擱下了筆,望向桃城,用眼神詢問著究竟怎麼了。
桃城更加不自然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說好結束這場尷尬的對話
“對不起老師,打擾了你們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暗罵自己的唐突與衝動,桃城把門一關就打算趕緊閃人。彎著腰從他們窗邊走過,離開前又看了看教室內,裡頭的場景讓他發呆——手冢國光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試卷,隨後走到老師面前,壓低聲響似乎說了幾句,便把考卷放在講臺上。門鎖打開的聲音,就在他還無法理解手冢的做法時,他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她怎麼了?”語氣裡有些微的緊張和擔憂。
桃城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來,哎哎了半天,只能頹唐地揉揉自己的頭髮,嘟噥:“其實……我不知道部長在考試。”
手冢只是皺皺眉,問:“她怎麼了?”
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會讓桃城專程從二年級跑到這裡來?
桃城擡頭,看看手冢,話到喉頭有點卡:“我……部長,你去看看她吧。”
“嗯。”儘管沒有多一個字,語氣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他們飛速趕到了教室門口。從桃城出教室到回來,少說也有十分鐘,可是安藤卻一點都沒有改變自己的姿勢,只是微微彎曲著身子,有點顫抖的背脊,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池內雅子努力地似乎在跟她溝通,可是安藤卻好像一點都聽不見她的聲音。
雅子!桃城做個手勢讓她出來。
池內雅子終於鬆口氣,看見救星般,整個人的面部表情也鬆弛下來,似乎是安撫地跟著安藤又說了兩句,便趕緊小跑步地衝出來:“手冢前輩,您能來實在是太好了!”
“哎,部長考試都沒考完就……”桃城有點小愧疚。
“究竟什麼事?桃城說了很久也沒解釋清楚。”手冢的眉尖微微蹙起,剛纔的劇烈奔跑讓他的呼吸還不能穩定下來,整個人似乎帶著一股焦急的意味。
“我覺得……她好像丟了什麼跟前輩有關的,很重要的東西。”雅子猶豫了下,猜測道,“我剛纔粗粗看了下她的書包……她不是一直有兩本素描本用來跟我們講話時候用的嗎,我只找到一本。”
“是說這個麼?”一聲挑釁的言語,藤原由衣靠著窗框而立,纖長的指尖上立著一本素描本,她恥笑般地重複道,“是這個麼?”
手冢眉間皺起的痕跡越發明顯。這本本子他自然熟悉,是他每天和安藤羽間進行交流的媒介。
藤原由衣冷笑,收起那本東西,緩步走上前:“手冢國光,我和你,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