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啊,站這兒幹嘛?”
薛城北降下車窗,眼前這個人看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車裡的寒氣轟然入侵,一冷一熱間那人不禁抖了一下,但他笑了笑,往車裡窺探一眼,片刻說道:“對不起啊,我認錯人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望著那人的背影,薛城北突然想起來這個就是李佑朗,王理安的男朋友。恐怕他是看見了王理安從這車上下來。薛城北拿起電話想打給王理安以免造成誤會,但反念一想便把手機放下。既然錯了,便將錯就錯吧……
王理安大伯家就在她家後兩座樓,剛進樓道就接到李佑朗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李佑朗問道。
“我在大伯家樓下,有事兒嗎?”
“沒事兒啊,我就是納悶嘛,原來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一天一個電話找我,我現在在家了更看不見你人了,你晚上去哪兒了?”
“和朋友出去吃飯了。”
“哪個朋友?”
王理安遲疑了一下,想到李佑朗小心眼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道:“林琳要走了,我們出去聚了聚。”
李佑朗不說話了,片刻竟然笑了。
做賊者多心虛,王理安不耐煩地說道“你有事兒沒事兒啊,我大伯還等著我呢。”
“行了,沒事兒了。”
嘟嘟嘟嘟……
“連個再見都沒有……”王理安嘟囔著。
門鈴響了幾聲,一開門便看見胭脂養成的貴婦人站在門前,一雙鳳眼俏彎,輕輕笑著:“安安,我可想死你了,終於肯來看看大伯母了啊~~”
“大伯母真是越來越年輕了啊,你這樣不行,都違反自然規律了……”王理安無原則地恭維著。
“你就別跟我貧了,我看安安纔是越來越漂亮了呢~”張穎迎她坐下,細細打量著,不住稱讚。
“大伯呢?”
“你大伯洗澡呢。”
王理安依偎在張穎身邊,“我哥怎麼不跟你一塊兒回來呢?”
“我原本定的是和你哥一起回來,這不你大姑幫忙給王理肇介紹了個對象,讓我閒了就先回來看看。”
“怎麼?你要替我哥相親……”王理安噗嗤一聲笑了,“我哥那樣的還用的著她來操心,光操心她自己家不就夠了。”
“快別說這樣的話,怕說習慣了到哪裡都不顧及了。畢竟她也是爲了你哥好啊。”
張穎大氣規矩,從不背後說一個人的不是,靜靜地坐著雍容得就像畫報封面的大家小姐,萬沒有一個孤女的樣子,王理安很傾仰她這股子氣質。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過就是跟您這嘮叨嘮叨。那你們怎麼見面呢?”
“說是去見見那家姑娘,她也在美國,和你哥那兒離得不遠。”
“我哥願意嗎?”
“他願不願意是一說,你大姑好心,怎麼也得見一面應承下。”
“這成了婆婆和媳婦兒相親了……”王理安大笑,“我大姑怎麼又想起來給我哥也介紹起對象了?”
張穎遲疑了一下,只笑了笑說:“好心嘛,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王理安知道大伯母不想在自己面前說太多——畢竟不是自己人。王理安有些心寒,所有的親近瞬間一掃而光。白白從小和他們這一家這麼好,到頭來還是應了楊俊梅那句話:你把人家當一家人,人家不一定把自己當一家人。就像醬油和醋,酸鹹不是一家,長得再像也不是一家。王理安冷笑了一聲便坐直了身子,不再言他。
張穎先給她遞水果,然後走到房間裡,拿出三倆個禮盒:“今天去了你奶奶家和大姑家,也沒去你家,回家給你爸媽帶回去,讓他們別怪罪。”
“大伯母這麼周到,誰會怪罪您呢……”王理安笑著拿過禮盒,沒多看就放在沙發旁邊。看見桌子上的葡萄個個飽滿黝紫透亮,咧著小嘴兒正招手讓她來吃。王理安剝了一顆,輕輕一咬甜汁四溢。她心裡想著:這味道或許才配得上這間屋子吧……
正尷尬時,王建昭走進客廳,乾淨睡衣頭髮還溼著。
王理安剝著葡萄,對王建昭說:“大伯叫我來就是讓我來拎這些東西的嗎?”
王建昭笑了笑,不接她的話,對張穎說:“去,幫我把茶杯拿過來。”他支開張穎,片刻問道,“安安啊,最近工作還順心嗎,和同事相處的都還融洽嗎?”
“都好,沒什麼不順心的。”
“那就行,你有什麼事兒就跟我說,你們那個楊總倒是經常給我打個電話什麼的,他跟我說你的業務量還挺好的啊……”
“嗯。”王理安依舊剝著葡萄,心不在焉。
“安安啊,我聽她說你這個業務一般都是你的小朋友們幫你做的?”
“嗯,安赫陽、林琳都挺幫忙的,再加上您給我的那些,也挺好的。”
“那個蔣悅營有沒有幫過你?”
“沒有,說過她爸爸那裡不太方便。”
“行,安安啊,這段時間我手頭上還會安排員工出去玩兒一次,你別的工作就先放一放。”
“嗯。”王理安像私塾裡搖頭晃腦的小孩子,閉著眼睛任字穿過嘴巴穿越到不知道哪個朝代。
張穎補滿了快空了的葡萄盤子,和王建昭對視一眼,笑了笑:“安安啊,最近和李佑朗怎麼樣啊,什麼時候帶他一起來家吃飯,大伯母給你做好吃的。”
王理安回頭看著她,此刻她多麼希望兩隻眼睛能變成紫外線,殺掉張穎話語裡所有的虛情假意,只留下乾乾淨淨簡簡單單的一句實在話。王理安猜想他們一定知道李佑朗的事情了,只不過端著架子不肯放下身段。她笑了笑:“好啊……”說完擦了擦手,“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愛吃這葡萄,就帶回去吃點兒。張穎給她裝上。”
“還用你囑咐,都裝好了。來,安安,剛纔看見你愛吃我都給你洗好了裝在袋子裡了,一袋兒葡萄一袋兒提子,回家不吃就放冰箱裡。”
王理安笑著拿過葡萄還有禮物,道了聲再見便離開了。走出門,她嘆了口氣。這間屋子這麼冷,冷得不合時宜,冷得心頭髮酸。她彷彿看見了一個姨太太歪著身子抽大煙,在斜下的歲月裡,連傷神的心性都沒有了。那嫋嫋青煙,朦朧的不只是那個人的靈魂,描重了隔閡拉長了絕離。
王理安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自小大伯就疼我,不能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