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安第一次嚐到了一夜無眠的滋味。她聽著王建朝的鼾聲此起彼落——她曾經那樣厭惡這個聲音,總是讓她不能安睡——此刻她竟覺得很溫暖。是家的感覺。這纔是她的家人,不需要害怕這個聲音會突然一夜之間不再屬於她了,不需要擔心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站在空落落的房間裡羨慕別人家的歡聲笑語。
如果某一天她和李佑朗的感情也像家人一樣堅固不可破,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她不禁又流下眼淚,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站起身,拉開窗簾,姣好的月光微笑著撫摸著她的臉。多愁善感的兩個人對望著,孤單遙望。
“寧可分手也不要被劈腿。”這個想法在王理安的腦海中盪漾,架帆起舵叱吒了整個上半夜。
她拿起手機開始編輯短信: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好,經常吵架。當然,這中間有你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很抱歉我不能在你的身邊陪伴你,但是這不是理由。下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們說好……”王理安突然停下來,因爲眼淚已經提前到達。王理安終於控制不住大廈傾一般的眼淚,腦子裡小黑人手持的盾牌被擊粉碎。
小紅人馬上乘勝追擊:
“只要他還在自己身邊,只要他們還可以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嗎?爲了莫須有的事情放棄了兩個人可以在一起的福分,是會遭報應的!”
“對,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許他們真的只是關係比較好而已。有一個人可以幫助自己照顧李佑朗不是也很好嗎?”
“是啊,我是那麼愛他。如果他好,一切都好。”
王理安無法想象的斯巴達戰役在她的腦海裡轟然戰起,轟轟烈烈會師決戰。無論是小黑人大軍壓上、大將出擊還是木馬戰略。幾番輪迴還是敗在小紅人的寶劍之下。
愛越深,器越利。無論對別人還是對自己。她閉上眼睛又重重嘆了口氣,蜷著身子抱住自己,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深夜的父母總是敏感的,可以瞬間聽見寶貝的異動。王理安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她的傷心,因爲她想和李佑朗在一起。
之後幾天,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安赫陽動身去北京了。王理安有這個說忙不忙的工作牽掛著,李佑朗越來越遠的感覺也就沒有那樣突兀。
只是空落落的傷心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她不想一個人待著,希望有一人可以陪著她,就坐在某處,安靜地坐著。說幾句可有可無的話,喝一杯隨便是什麼,講述快樂的故事,告訴他其實自己真的很想快快樂樂。她環視四周,卻沒有這麼一個人。能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聽她囉嗦,看她痛苦,哄她開心,告訴她永遠支持她。該有多好。
她突然嘆了口氣,回到了現實——由高跟鞋代表的現實無情的打斷了從來只有小女人才安於沉浸其中的幻想世界——更像是被一棒子打醒。王理安覺得自己都快瘋了。不得不轉移注意力。還是忙工作吧,她想。林琳單位要組織公費旅遊,這是一筆大單子。之前偷偷地算了一筆賬,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這筆單子做完之後我就可以去北京找李佑朗了。”王理安想著想著竟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在她的腦海裡,從落筆到成圖,對於未來的描繪從來都是迅速且絢爛的——像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不管它是不是在普羅旺斯,沒有符號、界限、條件……只是美好的感覺,那麼簡單。因爲有李佑朗在她身邊。
安赫陽到了北京之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李佑朗的學校看看。儘管她是一個極度厭惡校園的人——簡直會下意識地想要皺起眉頭。安赫陽戴上大黑墨鏡,意圖將自己和這個白色t恤衫的世界分開。她硬著頭皮走進校園後就點起一根菸。沉沉地吐了口氣之後她撥通了李佑朗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上課呢,什麼事啊?”
“沒什麼事,我過兩天要去趟北京,這不約你聚聚,聽說你挺忙的。”
“嗨,我這不就是瞎忙嗎,你來了過來找我就行。”
“瞎忙也是忙,別忙得瞎了就成……”
李佑朗一驚,手一鬆差點兒摔了周娜遞給他的咖啡,再回頭一看,安赫陽赫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