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似是觸手可及卻無法解開的疑團存在心裡面就好像是一根細小的魚刺紮在喉嚨,疼不致命,微又難忍。韓橋腦海裡的“安赫陽”就是這樣一根魚刺。他在蔣宅門下把車停下,又回想了一遍那個場景。薛城北倒下了,他孤單的好像是在草原上漫無目的行走的士兵。沒有方向。他無奈地長哼了一聲,鬆了鬆突然像金箍一樣沉重的領帶,讓自己鬆了口氣。
進門先和房子裡負責“看守”的甲乙丙丁打過招呼。正巧遇見麗姨從廚房走出來,看見他開心地打招呼:“韓醫生,你過來了啊。”
“她怎麼樣了。”韓橋有些心不在焉,這逃不過麗姨的眼睛。她打量著韓橋:“怎麼了,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啊?”
“哦。”他微微一皺眉,苦笑,“沒什麼事兒,剛從醫院過來,有些累了。”說完他便接過麗姨手裡的煲湯砂鍋。麗姨一讓,心疼地道:“哎喲喲,你這樣說阿姨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啊。早就知道你累了,你掛了電話之後,老張婆子就讓我把湯再熱熱。呵呵,她這個老傢伙倒是很疼你啊。”
“給您們添麻煩了。”韓橋被讓進屋裡。張媽正在看電視劇,看得津津有味,他們走進來都沒有發覺,一直聽見他的聲音才一躍而起。“哎呦小韓醫生來了啊。”
老姐妹倆很熱情。自從他屢次解決掉瘋狂的安赫陽,她們對他更是敬重。也不像之前對心理科醫生都有種畏懼,害怕他會像電視劇裡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拿出一個大針管對著安赫陽打一針,然後她就一動不動了。但現實是安赫陽每天都像是該打一針的樣子。
他也只是一直給安赫陽吃的是維生素C和E而已。
其實安赫陽被送到這裡來也是一個意外。這並不是薛城北的計劃,竟然還要感謝她的爸爸,安貞國。那晚蔣悅營被安赫陽揚言要解決掉林琳嚇得不輕,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便跑到安赫陽家找安媽媽商量,正巧被安貞國聽到。他利用安媽媽對女兒的緊張成功地煽風點火,讓她同意蔣悅營回家勸她爸把安赫陽隔離治療。蔣悅營本就是慣會誇張的人,再加上她也希望安赫陽能夠藉此機會遠裡王理安,過兩個月順理成章地和她一起出國。兩個人一拍即合。安媽媽動容落淚蔣悅營添油加醋,蔣老爺信以爲真,便派人高效執行。自此安赫陽才順利地被困在了這個她出生的地方。
安赫陽自然想不明白爲什麼睡了一覺醒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感情的地方。還被冠上了一個神經病的稱號。每天鬱郁不安。她擔心總有一天那個老王八蛋會拿她頂缸。
這真的是一座老宅子,一棟一樑都好像纏繞著狐仙蛇妖,每天晚上都等待著她一閉上眼睛就馬上趴在她的身上吸走她的真氣。安赫陽便不睡覺。她固執又荒謬地恐懼著。如果她肯說出自己的心結,如果韓橋也肯在她的身上稍微用心一點,她便不會日夜顛倒地惶恐終日了。
她小的時候告訴過麗姨,在這個房子裡面她曾經看見過一個漂亮女人——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臉色蒼白,連一雙薄脣都是蒼白的。女人眼睛深怨地望著她,一雙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慢慢向她走過來,問她:“你是不是那個王八蛋的女兒?”
她不敢說話,那個時候她還不能完全反映這句話的意思。突然大門響動,她聽見有人進來了,哇的一聲哭了,再擡頭時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
“人的嘴脣怎麼可能那麼蒼白?”安赫陽成年之後,再與麗姨說起這件印在她腦袋裡揮之不去的事情時,還有些毛骨悚然。
“可能是貧血。所以你要多吃紅棗。”麗姨說完給她成了一大碗紅棗百合粥。安赫陽氣得拍桌而起,把麗姨嚇了一跳。“哎喲,你這孩子又作哪個啊?你快,先把這粥喝了再走。”
此刻,或許是身在情境之中,麗姨忽然間就想起了這個故事,她不拿韓橋當外人便當成個童言無忌的笑話說給他聽。
安赫陽的荒唐事,韓橋也是見怪不怪了。
前兩天安赫陽脫掉衣服,**就從屋裡走出來,站在韓橋面前。張媽兩個人都驚到以至於忘記了要趕快那個什麼東西給她裹起來。沒想到韓橋笑了笑,並不閃躲。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然後把她當成一個模特,對她們講解起身體的每個器官的位置和功能,還有應該怎麼保養。之後,他看著氣憤難當的安赫陽笑了笑說:“對我來說,你和那些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屍體沒什麼區別。”說完安赫陽甩了他一個巴掌便走回房間。戰役結束。
那天他走後,張媽就一直對他讚口不絕:“這個小夥子是真的不錯,我一直看著他,他還真是一點兒色瞇瞇的眼神都沒有。這樣的小夥子纔是可靠的。”她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裡砸吧砸吧,“要不,就把她倆撮合在一塊兒算了。”
“別胡說,我聽說人家已經結婚了,太太也是醫生,就連岳父也在醫院,好像是個哪個科的主任。”
張媽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那又怎麼了。但凡成功的男人後院子裡哪有不起把火的啊。不說遠了,咱們大書記不久這樣嘛。你說奇怪不,他生得這麼些孩子還都長得不怎麼像呢……”兩個人一笑,心照不宣。
麗姨開玩笑:“你還別說,我也覺得那個小夥子是挺不錯的。不說別的吧,就因爲他是個醫生,我覺得對陽陽就好。”
“你啊,就是對她太用心了。從小覺得她可憐,和她媽兩個人恨不得放兩百個心在她身上。結果她別說不會記得你的好,我估計連她親媽的好都不會記得。”
麗姨看見老姐妹恨恨然替她打抱不平的表情也嘆了口氣,臉上火辣辣的。好像那個巴掌印又浮現出來。自從安赫陽被關在這裡,已經不知道打過她多少次了。
韓橋聽完故事之後,沉思了一會兒。說實話,他從來沒有覺得安赫陽真的有心理病,只是機緣巧合。她的病成全了大多數人的心願。但依此之言,好像安赫陽的成長經歷裡或多或少真的存在著“安全隱患”。
“麗姨,你剛剛說的這件事是她多大的時候。”
“肯定不大,她還知道哭呢。要是大了,估計那個女人不定已經被打死了呢。”張媽開玩笑地一說,聽在麗姨耳朵裡卻是一刺。
“那到底有沒有這件事呢?”韓橋又問。
麗姨見他這麼專注於這個故事,只當他是盡職盡責。“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她上小學之前來照顧她的。那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他們家從來不多說話。”
張媽點了點頭,誠懇地說:“不過,陽陽這個小孩兒倒是不會說謊的。不像蔣悅營。安赫陽小的時候脾氣倔,和她爸……哦,就是那個安貞國不知道真刀*地打過多少次呢。”
韓橋總覺得這句話裡有些不對,但又一時反應不過來。張媽能說會道,一會兒的時間就把安赫陽小時候的光輝歷史倒了個乾淨。韓橋一晃神便也就忘記了。
他看了看世間已經不早了。再也惦記著薛城北,便站起身來,說:“我去看看她吧。”
推開那扇古老的門,便看見安赫陽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看來她今天又把安神藥扔掉了。經過這幾天日夜顛倒的折騰,她消瘦了很多。小小的一隻蜷在被子裡。他心下偷笑,這樣更好,不用他費心了。安赫陽皮膚很白,是近於白種人的那種白——即使在黑夜中,燈下月光也能反襯出她的白皙。她的白皙就是一種獨特的香味,和香妃一樣,讓人流連忘返。韓橋的眼神也如此被她深深吸引,盔甲上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安赫陽”有哪裡不對勁兒了。她的身上沒有這種獨特的白皙味道。
“你看夠了沒有?”安赫陽白了他一眼,“給你看的時候你裝正人君子,現在你看個什麼什麼勁兒啊。”
韓橋雙頰一紅。“不好意思。只是我看你,怕是有些貧血吧。”他連忙藉由轉過身,對麗姨問道,“她今天的飯量怎麼樣。”
麗姨讚許地點了點頭:“今天很不錯呢,和沒生病之前……”
“老孃本來就沒病!”安赫陽騰地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向著麗姨撲了過去。麗姨嚇得大叫了一聲,忙藏到韓橋身後。安赫陽因爲*的關係,這一躍又爲韓橋貢獻了自己的*。
“你是野人啊,整天不穿衣服到處亂逛?!”韓橋一把將她推開。安赫陽纖細的玲瓏腰上溫熱又膩細的柔軟在他的手掌上化開,瞬間侵入他的心臟。
夜晚像是月亮撒了一把**,遮住了陽光,成全了春宵。韓橋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連忙走出房間。
“韓醫生別生氣,她……她這不是生病了嘛。”張媽一邊和麗姨一起收拾好安赫陽,一邊轉過身安慰他。
韓橋努力平復好自己的心情。這種悸動一旦產生是很難戛然而止,熱浪在他的身體裡像被孫悟空附身了一樣來回亂撞。不肯罷休。他閉上眼睛,全都是安赫陽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