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姐,您幫我查一下薛城北的身份證信息……”安赫陽把車停在路邊,越想越不對勁兒,在她的直覺跳動中薛城北總是一個捉摸不透的人,而他也總會做一些危險的事。
“他今天上午剛從北京回來,還有嗎?OK,我知道了,謝謝您……”安赫陽現在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是無憑無據的,最近一段時間薛城北頻繁造訪北京用腳趾頭想也不是個好事情。她看了看時間,調轉車頭,加速。
如果現在追,還來得及。
安赫陽駛進薛城北家小區大門的時候被攔了下來,一個清瘦的保安過來盤問她:“您要去哪一棟哪一樓?”
“我是這裡的住戶,我回自己家。B16,姓薛。對吧?”
小保安查了查手上的表格,尷尬地笑了笑:“對對對,那麻煩您登一下記吧。”
安赫陽輕皺眉頭:“我回自己家還要登記嗎?”
清瘦的小男生馬上靦腆地賠著笑臉:“對不起,今天早上領導剛定的規矩,我們也不想耽誤您,麻煩您配合一下。”
安赫陽被他青澀的笑容打動了:“好吧,我不下車了,你給我拿過來吧。”
“謝謝您配合……”
安赫陽拿過登記簿,寫下:王理安三個字。
清瘦小男生誠懇地感謝著,安赫陽有些心軟不忍——住在這個小區裡的大多是達官貴人,看來他們沒少給這些辛苦工作的小保安臉色看,所以才讓他這樣畢恭畢敬。安赫陽把登記薄交還回去,笑了笑:“你還挺盡職盡責的……”
“保護咱們小區的安全,義不容辭嘛。您注意安全……”小保安站遠了些,朝她揮了揮手。
看著這輛紅色小車開過之後,小保安拿起電話:
“薛先生,剛纔有輛車牌號濟AH7777的紅色車登記到您家去了……嗯,她登記的是王理安……對,是個女同志……好的,沒關係這是我們職責嘛……好的,謝謝您了。再見!”
小保安掛掉電話,回到亭子間冷哼了一聲,對他的同事說:“這個姓薛的什麼來頭,怎麼就他要求任何人去他家都要給他打電話呢,真麻煩……”
“你個小毛頭懂什麼……這裡面的道道兒啊,可多了……”老鄧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菸圈模糊了白熾燈冷煞煞的嚴峻,重重疊疊間更添一股神秘,老鄧眼角的皺紋沉迷於這樣的氛圍,故作玄虛地一笑引來了年輕人的興趣。像村頭巷尾揮著蒲扇的老人們間總有幾個坐在小板凳上瞪大了眼睛津津有味聽爺爺講故事的小孩子,一臉癡迷——這種崇拜便是對講故事人最大的獎勵。
“你來得晚不知道,這薛家原來在濟州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做的都是咱聽都聽不懂的大買賣。和剛纔過去的那位姓安的人稱南薛北安,那家裡的錢啊,說出來嚇死你……哈哈哈哈,這都是說笑話。
不過,這薛家人脾氣都好,用電視上人講話:叫有教養。老薛先生還有他老婆都挺和善的,願意跟咱這種身份的人講個笑話聊個閒篇兒,不擺那有錢人的臭架子。有次我回老家,正好碰見老薛先生早上去跑步,他知道了還特意打電話叫小薛先生開車去送我去的火車站。”
老鄧一臉回味,似乎充滿了對往事的懷念。小嚴彷彿看見了前輩眼睛裡一幀一幀泛黃的令人羨慕的老膠片,笑著說:“看來,我沒趕上好時候啊……”
“呵呵,現在不更好,這麼多人願意給個小費……要說啊,那個時候人也都實在。但不知怎地,一夜之間……”老鄧講到扣人心絃的地方,頓了頓,話鋒一轉,“小嚴啊,給鄧伯倒杯茶來。”
小嚴馬上拿過暖壺滿上了老鄧的一壺釅茶:“一夜之間怎麼樣了?”
“彆著急啊,聽我慢慢說嘛……”老鄧呷了一口茶,啪嗒啪嗒品了品,接著說,“這個薛家不知道因爲什麼,突然之間舉家遷走了。所有人都說他們出息都移民了,去了美國。但我知道,他們不是自己願意去的,而是被擠兌走的。我也知道能把他們擠兌走的也就只有這個安家。”
老鄧不再開口,故事好像已經講完了。小嚴明顯意猶未盡,瞪大的眼睛裡寫滿了:然後呢?
老鄧好像看懂了一樣,呵呵笑了笑:“然後,過了有三年嗎?也就是你來這兒的一個月以前,這個小薛先生突然回來了。我當時正好當班兒,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也記得我,管我叫鄧伯,但是我看著他,除了長大了還有個別的滋味。但我也沒敢多問——咱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問人家的家事。不過我還是問了問老爺子,他說都挺好的,在美國沒事兒種種花陽陽草,鍛鍊鍛鍊身體,跟在這兒的時候一樣。但我知道,讓人給攆出去了咋能一樣呢……連他身上那股子勁兒也都不一樣了……”
“咋還能不一樣了呢,是老了?”
老鄧又吐了一口煙:“也不是老了,在我這把歲數的人面前看誰都是年輕的,你說是吧孩子……”
小嚴馬上知道自己說話造次了,尷尬地笑了笑。聽到老嚴接著說:“說得文化點兒,叫滄桑了,哈哈哈……人家文化人兒不都這麼說嗎。那小說上,退隱江湖的大俠重出的那一天臉上都帶著那股子勁兒……”
“那這薛先生看見姓安的還不得掐架?!”小嚴突然緊張起來。
“別怕,這纔是人家有錢人家厲害的地方,不但沒有成仇人,感情比以前還更好了呢……這個小女孩兒還有另外兩個總是常來,不過他最近帶來的這個倒是不太常見……”
“可能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吧……”
老鄧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個肯定不是,她還不夠格兒……我見過小薛先生以前的女朋友,那姑娘長得,是你鄧伯這輩子見過的活人裡面最漂亮的!哈哈哈……”兩個人相視一笑,老人家喝了一口茶。小嚴心想:鄧伯在這兒工作了那麼多年,見過的無論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多得數不清——尤其他們工作的這個地方。能讓鄧伯這麼稱讚的人,小嚴還沒見過,他不禁好奇,又有些懷疑:
“伯,我怎麼沒見過你說的那姑娘?”
“這回你小子是真的沒福氣……”老鄧欲言又止。
“怎麼的,也出國了?”
“出國了還好了……”老鄧哀傷地嘆了一聲,“死了。聽說是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