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安眼睛一眨都不眨,好像是睜著眼睛睡著了一樣。
“安安,你感覺怎麼樣啊?”珍妮努力讓自己輕鬆地笑,輕輕撫摸著王理安的臉。手指剛觸碰到那張冰涼的臉,就自己抖了一下。好像是被逼上懸崖和獅子談判。心驚膽戰(zhàn)。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又試著笑了笑,但肌肉還是在抗議,僵硬地?zé)o法動彈。
怎麼辦……珍妮的心裡第一次萌生了這種想法。她終於放棄了,看向站在門口的小嚴(yán),卻看到他目露兇光。不禁一驚,連忙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你還不趕緊叫醫(yī)生來,愣著做什麼?!”
對。韓橋說如果她醒了,就給他打電話。“對對對,我去叫醫(yī)生……”他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王理安。總覺得她是在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但又知道他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情。她的身份貌似不同小可,不然珍妮不會這樣看重她。小嚴(yán)恨恨地又瞪了她一眼。希望可以威懾到這個面無表情的女人。
他走後,現(xiàn)在房間裡只剩下珍妮和深眠中的薛城北,還有這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看的王理安。珍妮走到哪裡,她的眼神就跟到哪裡。問她話,她又不回答。好像丟掉了舌頭。沒一會兒,珍妮便有些不耐煩了。“你放心吧,我給你家裡打過電話,說你今天幫忙迎國檢。你媽媽沒有懷疑。”王理安臉上的霜似乎是融化掉了一層。很薄的一層。
她看著面前的這張臉,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和印象中那麼可愛又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聯(lián)繫在一起。今天在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還是一頭霧水滿是疑雲(yún)。
她的脖子還留有清晰的手指印,不用比對也知道那是薛城北造成的。珍妮百思不得其解,她眼中看到的,薛城北是很喜歡王理安的——他會親暱地捏她的鼻子,抹掉她脣邊的餅乾渣,深情地看著她。也許是他今天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了吧——畢竟任何人遇到這種意外,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在去王理安的旅行社之前她接到了“大姐”的電話:“珍妮啊,你打這個電話過去看看。”讓她受寵若驚——堂堂正房夫人很少親自打電話給自己。除非是他們兩口子不好親自出面又非常重要棘手的事情。珍妮好像是個管家或者助理一樣管理著書記一家。
“是誰的?”
大姐停頓了一下,珍妮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不過她還是說道:“上次你見過的小男孩兒的。”珍妮皺了一下眉頭。最不希望聽到的就是薛城北。
她掛斷了電話沒有立即打過去,而是讓大腦緩衝了一下。深呼吸後,她對著空氣聯(lián)繫了一下微笑才撥通了電話:“你好,薛先生……”
電話那一頭,薛城北少有的粗魯又急躁,打斷了她的寒暄:“我在你的會所裡,我……我剛剛出了車禍。你最好馬上過來一下。”
出了車禍,爲(wèi)什麼不去醫(yī)院?珍妮轉(zhuǎn)念一想,馬上明白了。看來他是發(fā)生“意外”了。一旦走進(jìn)醫(yī)院,無疑是自己去送死。但她沒有馬上答應(yīng)他,而是說:“你現(xiàn)在馬上出門離開會所……”
“珍妮你他媽的別想過河拆橋!”
“你聽我說完。你最好和服務(wù)員發(fā)生衝突,然後走出會所,向左拐彎有個小弄堂。在那裡等著我。”
薛城北考慮了一下:“好,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我不管你因爲(wèi)什麼原因,如果時間到了我還看不見你,我保證你會後悔的很慘!”說完,他粗暴地掛斷了電話。珍妮做到這個位置之後,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雖然她不是一個趾高氣揚(yáng)的人,但久而久之產(chǎn)生的雍容感還是一瞬間受到了侵犯。心想:如果現(xiàn)在和他通話的是正房,不知道他敢不敢這麼說話!珍妮冷笑了一聲。困獸之鬥,還這麼張狂!
她故意卡著半個小時的時間走進(jìn)弄堂,高跟鞋優(yōu)雅地敲打在青磚路上,慢悠悠清閒。突然,薛城北不知道從哪個大門裡冒了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的胳膊捏碎泄恨一樣。
她轉(zhuǎn)身一瞧,嚇得差點(diǎn)兒大叫出來。並不是因爲(wèi)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是因爲(wèi)薛城北的樣子。
他的上身擦傷了多處。或許是因爲(wèi)護(hù)住了頭,臉上竟然沒有一點(diǎn)傷痕。性感白皙的鎖骨漏了出來,並不是它們故意的,而是胸口擦傷了一大片,衣服也黏黏連連觸目驚心。手臂上,膝蓋上,到處是血。
“你怎麼不去醫(yī)院?”他好像扯痛了那一塊兒傷處,痛得皺緊眉頭,蹲下身子。珍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怎麼這麼嚴(yán)重。你的車呢?”
車?他冷笑了一聲。“我這還是沒上車呢,虧了沒啓動……”
“先別說了,你跟我來吧。”
她馬上給經(jīng)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情場關(guān)監(jiān)控。弄堂中的一件民房,後面開了一個小門緊連著會所後院的一個民風(fēng)建築,從這裡可以直接走到大堂。薛城北不讓她扶,蹣跚地走在她後面,她不忍心回頭看,但總有一種脊樑透冷的感覺。
安排妥當(dāng)之後,她帶薛城北上五樓,馬上叫來自家的醫(yī)生替他診治。薛城北還有心情打笑:“你們這兒養(yǎng)個醫(yī)生,平時都做什麼呢,打胎還是治性病啊?”只不過聲音微微發(fā)顫。
珍妮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他鬥嘴。
醫(yī)生小心地捏掉黏在他身上的碎片,仔細(xì)檢查後說道:“非常幸運(yùn),傷得不算重,都是外傷。只要按時上藥就沒什麼問題。”
珍妮也鬆了一口氣,替他覺得慶幸。“怎麼傷的,現(xiàn)在能說了吧?”
薛城北遲疑了一下。她看見他的手開始發(fā)抖。關(guān)於他的女朋友她也是有所耳聞,猜想他睹景生情,那些慘痛的經(jīng)歷又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腦海中,所有才會難以自持。
片刻後,他才緩緩說道:“我剛坐上車就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說不上來是什麼,但就是覺得哪個地方不對。我看了一眼車後座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腳印。那個人肯定是先翻了我的車……”
珍妮卻在心裡偷笑了一聲。竟然有這麼蠢的賊,會在車上留下印記。
“我馬上下車,想到……開始向遠(yuǎn)處跑。剛出想拿出手機(jī),就衝出來一輛車,勾住我……”
他沒再說下去。她也沒有再問。房間裡突然變得很靜,只有復(fù)古大擺鍾一下一下?lián)舸蛑總€人的心。他被碰到了痛處呻吟了一聲,醫(yī)生的手都顫了一下,她打了一個寒顫。酒精撕裂著他的堅強(qiáng),一絲一縷往他心裡鑽。
被甩出去那麼遠(yuǎn),竟然還是好好的,只受了輕傷。他沒有想過這就是幸運(yùn)的眷顧,只是堅信一定是程言在保佑著他。一定是她。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不然爲(wèi)什麼會把那樣美麗善良的女人帶走。但是他開始相信這個世界真的有天使,不然那樣美麗善良的女人去了哪裡呢。一定是她變成了天使。在保護(hù)著他。
男人總是個很怪異的動物。珍妮看他眼眶裡含著淚,嘴角卻微笑著,不知道還有什麼事兒能讓他這麼開心。不禁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也壞掉了。她冷笑一聲,說道:“我局裡還有些事情,你現(xiàn)在這兒休息一下吧。”
“還有一件事,你要幫我做。”他忍住疼痛,顫抖著說,“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把王理安帶到這裡。我要見她。”
“不行!你不能動她!”
見珍妮如此緊張,他笑了一聲:“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就是……想見她……”他的眼睛裡閃著柔情的光。
但此刻珍妮看著病牀上羔羊一樣的王理安,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又不能道明,只能嘆了口氣。
男人說話果然都像放屁一樣,最多也只是帶點(diǎn)兒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