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了,我真得看見他了。”
王理安聲淚俱下。哭得太久了,聲音都是嘶啞的。還不忘“他就在那裡,回過頭看著我。就這麼回頭看著我。”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總會回頭看一眼。王理安依然無動於衷,徑自嚎哭著。麗江是一個充滿藝術(shù)的地方,她浪漫又瀟灑,包容著所有奇思妙想。但儘管如此,王理安這樣的“行爲(wèi)藝術(shù)”還是沒有辦法抵消掉薛城北現(xiàn)在極度的難堪。他努力控制著自己情緒。因爲(wèi)他想到韓橋說過:她現(xiàn)在的情緒很難控制。
他不想在回到濟(jì)州之前再給自己添任何麻煩。
“你說你想來麗江古城我就帶你來,你說你想住客棧我們就來住客棧,你說你想去玉龍雪山我就天天陪你去雪山,你說你想吃什麼玩兒什麼我都帶你去了。但是王理安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你男朋友,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度!”
怒目渾圓,王理安看到他太陽穴間的青筋暴動,嚇得一哆嗦,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呆愣愣地看著他。連鼻涕流了下來都不敢動。薛城北眼神落在她手腕上的傷疤,心裡給刺了一下。他皺了皺眉頭,拿起衛(wèi)生紙給她擦乾淨(jìng)。他嘆了口氣還是淡淡地說道:“我告訴過你你不用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無論怎樣,我們都是要回去的。至於回去之後你是回家還是跟我在一起,這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我不會管你,你最好想清楚。”
她不明白薛城北說的這些話和她看見辛洛有什麼關(guān)係。
再也想不到現(xiàn)在在薛城北眼裡,她已經(jīng)染上了顏色。
“你別這個樣子看著我!”薛城北突然又發(fā)火,王理安不禁一抖,下意識地握了握兜裡的手機(jī)。簡直是她這一個月來新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我真得看到了辛洛。”
薛城北無奈地仰頭重重嘆了口氣,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已經(jīng)糾結(jié)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回頭看見又有淚從她眼睛裡流了出來都覺得驚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可是真能哭,你都不覺得累嗎?”
王理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你相信我,我真得看見他了,騙你我不是人的!”
她很認(rèn)真地擡手起誓,薛城北有些猶豫。“安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又在想要什麼……辛洛已經(jīng)死了,你忘了嗎?”他注意觀察著王理安的表情,心裡也咯噔一下。王理安很著急,也無奈地一摔頭:“我知道你已經(jīng)跟我說過很多遍了……”“那好,你告訴我你看見的辛洛是長什麼樣子?”
“他……”王理安突然愣住了。“他就是這麼高,還是那個樣子,乾淨(jìng)的臉,細(xì)長的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他還回過頭來對我笑……”王理安看見薛城北瞇了瞇眼睛又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又生氣了。
薛城北緩了緩,拿出手機(jī),花了很長時間找到一張照片,遞給王理安。“你看看這個人是誰?”
她搖了搖頭。“我不認(rèn)識。”
薛城北冷笑一聲,他剛想發(fā)火突然想到兩個月前他剛認(rèn)識王理安的時候,某個中午他也是拿辛洛的照片給她看,她同樣沒有認(rèn)出來。那個時候他還以爲(wèi)王理安只是和他開玩笑或者在幫安赫陽隱瞞。心中一驚。薛城北拉著王理安站起來,拿紙巾好好給她擦乾淨(jìng)。“走,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jī)會。”他捧著她的臉,知道她喜歡自己親吻她的額頭,也照做了,輕聲說:“安安,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現(xiàn)在說得話讓我很擔(dān)心。咱有什麼說什麼行嗎,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不要你的。”
王理安在他手中一顫。薛城北心中輕笑:“好了,那你也不要跟我撒謊好嗎?”
王理安突然皺起眉頭爭辯:“你還是不相信我,我真得沒有騙你……”
“好好好,那你跟我來。”
薛城北帶她找到一家素描畫像的小店。要她再說一遍她看到的那個辛洛。王理安很想剖白自己,非常配合,簡直就像警方辦案。不停地修改。半個小時之後王理安終於滿意了,好像最後交卷一樣,她叫薛城北過來看,自己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薛城北的臉觀察他的表情。手指緊張地交扣在一起,嘴脣都快咬破了。
薛城北和畫手互看一眼。心照不宣。他看著眼前這幅畫中的人物,心頭一顫。王理安真摯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突然發(fā)現(xiàn)或許早在很多年前在王理安心裡就已經(jīng)種下了不安定的種子。她並沒有真得忘記了辛洛的事情。或許她只是裝作不記得了,畢竟安赫陽的事情後她還不是一樣只說不記得了。他有些猶豫,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王理安小心思中的一環(huán)。
沉默片刻,薛城北在畫手耳邊悄悄說了一句什麼。王理安有些著急地抓著薛城北的手臂,問道:“怎麼樣,你有沒有見過他?他就是辛洛啊。”薛城北對她笑了笑,握起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等一下。”
王理安感覺過了很久很久,畫手終於收了畫筆,薛城北結(jié)賬收起兩幅畫。“你畫得什麼?”她好奇地問道。又感覺薛城北好像沒有那麼生氣了,也安然了許多。
“我們回去我再給你看好不好?”慢慢地也回到了那個溫柔的薛城北的樣子。這樣快的變化,讓王理安有些受寵若驚。她乖巧地靠在薛城北的臂彎裡。周圍的一切都難得變得格外沉靜安詳,好像童年的搖籃曲。
回到客棧,薛城北並沒有著急問她辛洛的事情,而是悠閒地充好了茶,打開電視。過了很久,纔開口問道:“安安,你確定你看見的是這個人?”
嗯?王理安愣了一下,非常堅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我真得看見辛洛了,或許他其實根本都沒死,而是隱姓埋名藏了起來。我們找到他,就可以作證那件事根本不是安赫陽做的,她……她只是……”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反正罪魁禍?zhǔn)资鞘Y悅營,不能讓安赫陽替她承擔(dān)所有的罪名。還有程諾的事情……”
薛城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不可遏地打斷道:“你沒有資格提程諾!”
王理安又愣住了。薛城北從來沒有對她生過這麼大的氣。好像是一道閃電直愣愣地劈在她的頭上,打醒了混沌的一切。她突然間恍然大悟一般。程諾在薛城北心中的位置一直猶如神龕。沒有人能和她相提並論,現(xiàn)在連提都不能提了。更好像如果是她提到,就罪加一等。眼淚無能地落下。她擡起手背擦掉眼淚。薛城北看到一道扭曲的疤痕從眼前晃動著。一下一下刺在他眼裡。
“對不起……”他想給自己找一個什麼理由,但想了很久,都發(fā)現(xiàn)是破鏡難圓而已。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還是說道,“對不起,安安,我……對不起。”
“沒關(guān)係。”她突然笑了笑,走過來,眼中含淚地跪在他面前,捧著他的臉——像他經(jīng)常做的——那麼苦澀地笑著說:“是我不好,是我太冒失了。應(yīng)該是我說對不起。”
薛城北心裡給刺了一下。是重重地一刺。足以用盡刺客所有的力氣,簡直穿透了他的心臟。他看著刺客的眼睛。霍然站了起來,王理安一晃摔在地上。他緩了緩神,背對著她拿出那幅畫,也不去看她,徑自說道:“安安,你看這是你說的辛洛,對吧?”
王理安抽了抽鼻子,眼淚婆娑地坐在地上,仰著頭說道:“對沒錯,我要相信我,我真得沒撒謊。”薛城北拿出後畫得那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回過身擺在一起放在王理安眼前。“你沒發(fā)現(xiàn)這兩幅畫有什麼不對的嗎?”王理安睜大了眼睛,看著薛城北不屑地眼神,搖了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一邊痛哭著,一邊抱著頭語無論系地說著什麼。她不時擡起頭閃爍著淚眼看著薛城北,但這一切都讓薛城北更感疲倦。竟然連一點(diǎn)情緒都提不起來,他站起來看著地上兩幅畫。竟然是一樣的臉。任由王理安哭鬧,冷笑著搖了搖頭。
“我沒有騙你,我真得沒有騙你……”王理安哭著哭著突然捂住胸口,頹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薛城北還是那樣冷冷地看著她倒地,只彎腰默默把兩幅畫收了起來。他突然想到什麼,又將畫收在包裡。這時有敲門聲,他打開門,是一個客棧的工作人員。“對不起,我們有客人說你們房間太吵了影響到別的客人了,請您注意一下。”薛城北笑笑:“對不起啊。”那人透過薛城北看到倒在地上的王理安,一臉吃驚:“沒關(guān)係嗎,怎麼有人躺在地上……”薛城北攔住他:“沒關(guān)係的,我們在拍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