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安真正開始對醫院非常牴觸竟然是因爲周娜。怎麼想都覺得是件諷刺的事情。畢竟尋根問底,也是她將周娜綁成半個木乃伊放在了那裡。一年之後,當王理安躺在醫院的病牀上,看著電視上鋪天蓋地地播放著一部關於醫院題材地國產電視劇時,很難像珍妮一樣一邊哭一邊笑熱衷其中,同時被男主角成熟的魅力所吸引。她只感覺自己好像是在看迪斯尼的芭比公主動畫片。她腦海中的黑色城堡被刷成了白色天使國度。“我們快走吧。”王理安催促著珍妮,就像此刻一樣。
她手裡的鮮花就像小丑臉上的黑色淚痕。
珍妮看著好像被炸彈炸到反射跳起的王理安好像所有電視劇女主角一樣驚訝地捂著嘴背靠著牆壁難以自持。她笑了,說道:“你怎麼了?”她們只是像高中生一樣在窗戶旁看了一眼裡面躺著的周娜。
說實話,珍妮覺得她的情況已經非常不錯了。在艾拉經手後,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情理之中的。王理安既然想到找到艾拉幫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況且她剛剛還表現得非常老到。所以,現在的悲憫難免落得做作。
“你至於這個樣子嗎?”爲了避免因人懷疑,珍妮把她帶出住院部大樓。外面炙熱的天氣沒能讓王理安平靜下來。她接過王理安手裡的花,扔進垃圾桶裡,嘆了口氣,問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想好對吧?”
“我準備好了。”王理安常常呼出一口氣,像是將要趕赴戰場一樣,嚴肅卻無法平靜。
珍妮挑了挑眉,說道;“你這是看到了她外面的傷,她不是不能生孩子了嗎?這種更深的傷你看不到不也沒什麼嗎?”
王理安愣了一下,她沒聽懂珍妮話中透露出的關於孩子的傷。
當然王理安不用發愁,孩子對於她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你其實根本就沒想這樣做,對嗎?”
王理安搖了搖頭,片刻,又點了點頭。
“你以爲艾拉會像你們上學的時候那樣,找幾個人把周娜嚇唬嚇唬?”
“那到沒有。”王理安笑了笑。“我還沒有那麼幼稚。不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
兩個人竟然都語無倫次起來,相視而笑。
“怎麼,你還想去看看嗎?反正你也算是看到她了。”
王理安眨了眨眼睛。嘟著嘴不知如何回答。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自小就不是喜歡山大王的小孩子。她不喜歡周娜,但是也沒有想過周娜會真的爲此付出多麼具體的代價。想來想去就真的像珍妮所說的,難不成就是想讓艾拉嚇唬嚇唬她?就算她願意,艾拉也未必肯。
“艾拉到底做了什麼?”王理安一陣恍惚。
“我也不知道。”珍妮拍了拍王理安的肩膀,笑道:“有些時候事情複雜地好像一摞數學題,你看到了卻不知道是什麼。有時候又簡單地是什麼樣子就長什麼樣子,有蘋果香就不會是桃子。安安,不要奢望事情會因爲你希望的發生改變。或者,更多更少。你應該學會放手了。”
放手。王理安心裡給刺了一下。
讓哪些東西放走呢?王理安看著在他身邊來來回回忙忙碌碌的白衣使者,又陷入迷茫中。如果能像做手術一樣割掉它該有多好。
“走吧,我們去吃點兒好吃的。我們也得做點兒什麼了吧。”珍妮實在不想在這裡人滿爲患地地方再耽誤下去了,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王理安跟著珍妮離開醫院。
爲什麼來的呢?王理安突然想到。心頭一緊,甚至覺得羞愧。
這種羞愧在一年後因爲一個特殊的原因被放大。竟然一度崩潰。
雖然兩天之後離開北京的時候珍妮開導她:不用覺得是你對不起她,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這是上天的懲罰。不然,她明明知道醫生說了謊話,爲什麼不揭穿?就算穿著白衣的人也不盡是純潔的人。
何玉霞竟然想要看看她兩個月的孫子。周娜聽見她自言自語時,嚇得讓一口桃子噎住了。她皺起眉頭撇著嘴一臉嫌棄地埋怨:“媽,您能不能不說這麼噁心的話啊?”
後來何玉霞對李佑朗說起來,李佑朗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傷心啊。”李佑朗有些動搖,“不過我聽說過受到刺激地人會出現這種和正常反應不同的現象。”何玉霞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她腦子可能撞壞了唄?還說那麼文鄒鄒的幹嘛呢?!”
李佑朗一臉愁容難展。
“你怎麼了兒子?"何玉霞有些擔心地看著李佑朗,眼睛不自覺地落在他眼角的皺紋上。心疼得不行,一邊往他碗裡放了一塊肉。“你多吃點兒,看把你瘦的。”
“我爸來電話了嗎?”
何玉霞很敏感地騰地一下擡起頭,像毒蛇的尖牙。李佑朗簡直能看到毒液在滲透。沒等她開口,李佑朗先出一步,他不滿地說道:“幹嘛啊,我不過順便問了一句,怎麼說他也是我爸爸啊,剛沒的是他的親孫子。”
他看到何玉霞因爲勾起了傷心事,徑自感懷起來。
“算了,回頭我在給他打電話吧。”
一想到幸虧李東強不知道周娜先有後失,竟然覺得慶幸。不過怎麼對他說周娜無法再懷孕的事情呢,又一件頭疼事。
“不知道還要在這兒住多久......”李佑朗皺著眉頭重重嘆了口氣。何玉霞在悲傷中敏銳地察覺到了李佑朗的苦惱。畢竟兒子還是個剛出校園的研究生。“我就說不能這麼早結婚吧!”竟然順水追源說道,“其實,你們兩個如果不在濟州舉行婚禮,也沒幾個人知道你結婚了。哎,我說什麼來著,就說咱們家三個人也趕不上他媽一個人心眼多。”
李佑朗終於不耐煩地打斷她:“媽,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
“那你說什麼有用?”
“住院的錢不夠了,不知道周娜情況怎麼樣,如果要是再做個手書什麼的,就真的沒錢了.......”
雖然也心疼兒子。但看他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布坎南。畢竟是個男人,怎麼能爲五斗米折腰呢!
“你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何玉霞翻了個大白眼,“你們結婚收的禮金不是都給你們了嗎,先拿出來用。”
李佑朗愣了一下,含糊地支吾起來。何玉霞看他這個樣子,心裡一驚,剛吃完的滿滿一腔熱飯翻滾起來。差點兒就吐出來了。“怎麼,你們花了?!”
李佑朗嘆了口氣:“回來她去了趟商場就差不多了。”
何玉霞幾乎要暈倒了。李佑朗結婚之前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也不需問李佑朗怎麼沒攔住她。
她冷笑一聲。“那她家的錢呢?”
李佑朗躊躇了片刻,還是說道:“我知道在哪兒,但是不知道密碼。她媽說著錢就是不要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動。”
何玉霞眼睛一亮:“多少錢,你知道嗎?”
“不知道。”李佑朗竟然笑了起來。如此,又要經受何玉霞的一頓經濟學教育了。但何玉霞沒有責備他。反而從包裡拿出一張卡交給兒子。
李佑朗大男子主義當然自尊讓他猶豫了。
“拿著吧,咱家也不是那麼窮,就讓周娜趁這個時候多住一段時間也當是休養一下吧。”說完,她徑自走進住院大樓。手裡提著水果,背影非常慈祥。好像小學課本上的那個著名的背影一樣感人。
李佑朗不明白爲什麼,他總有種感覺,何玉霞心裡肯定另有打算,而這個打算又和周娜離不開。
她沒有馬上和自己談離婚的事情已經讓他很吃驚了。
李佑朗走進病房的時候,主治醫生白胖子也在。他雖然盡心負責,但周娜總是一副雙方對峙的態度對待他。李佑朗依然不解,但也沒辦法糾正一個病人的禮貌禮儀。尤其是他現在連紅包錢都拿不出來了。
例行聞訊結束後,李佑朗跟著醫生走出來,他很冷淡地盯著李佑朗,這眼神沒有感情太過赤裸,竟讓他有些緊張。
醫生之所以會變成救世主,是因爲站在他面前的人永遠願意無條件地低下一等仰視他們,並任由差遣。
“我太太的情況怎麼樣?”
白胖醫生不耐煩地說道:“剛纔我已經說過一遍了。一切正常,手術恢復地很不錯。如果行房的話一時半會兒還不行。”“不不不。”李佑朗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我的意思是,她什麼時候能再工作,上班?”
白胖醫生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病人家屬竟然沒有像他想象地那樣糾纏醫療救治中間發生的事情。艾拉說的不錯。她果然沒有刁難。不過就算刁難,他也不怕。
不堪的慾望交易被瞬時抹平,他還有些不習慣。
“怎麼也要休息一個月吧。”雖然他恨不得她們明天就搬出去,這樣就不用每天都面對這樣殺氣騰騰的一張臉。
哦。白胖醫生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像是鬆了口氣又微微皺皺眉頭,他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他都沒有興趣,轉身飛速離開了。剩下的交給護士就可以了。
等李佑朗緩過神擡頭時醫生已經不知待哪兒去了。公司的事情他實在不安,如果周娜能向王林套取點兒消息就好了。他回過頭,看見周娜正在眼神灼熱地望著他,身子一動。竟然想到從此之後,他們都不用帶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