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又打了許多次,還是沒有人接。王理安有些慌神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但就是因爲很晚了王理安才更加擔心。辛洛不就是消失在這黑夜中了嗎。
一個人在家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實在坐立不安。思量了片刻,她拿起電話打給了蔣悅營。電話倒是出乎意料地馬上接起來。
“怎麼了?”蔣悅營聲音很平靜,王理安更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哦……嗯……我給安赫陽打電話總是打不通,就想問問你咯。”
好像在避諱著什麼,蔣悅營悄悄說了聲等一下。過了一分鐘,她才說道:“你真想知道她的事嗎?”神秘的語氣,王理安感覺自己好像打錯了電話。她寧願現在打電話叫一輛出租車。
但還是含糊地應了一聲。
“我告訴你,你可千萬要保密。她現在在東區二院。”
王理安一驚。那是濟州的神經病醫院。“怎麼回事?”
“這個一句話兩句話就說不清了。”
王理安覺得驚奇。就像聽見了一條魚淹死在水裡一樣。她甚至不知道該用哪種情緒來看待這件事。“那你怎麼不把她救出來?”
蔣悅營愣了一下。“我把她救出來?”她總不能告訴王理安,差不多就是她一步一步把安赫陽送進了人不敢怒神不願管的地方吧。她心裡還是有些歉疚的,所以纔想著告訴王理安。或者找人幫忙,或者去看看她。總之,王理安的出現對安赫陽來說肯定是個安慰。“我要是能救出她,還用得著你。”
還有她不能做的事?王理安竟然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
“你不用這個樣子。我知道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蔣悅營就是賤人,您王大小姐纔是好人,行了吧?這裡面的事我沒辦法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你,反正這次她是得罪了一個人,所以才被關進去的。你啊,要是還想著她以往那麼疼你,就想想辦法吧。”
“你們不是要出國嗎?”
“對啊……”蔣悅營一愣。這件事做得很隱秘,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也是聽到了風聲,更加謹慎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哦……之前聽講你們說起過。”她並不知道這還是個秘密。但也沒傻到聽不出來蔣悅營語氣中的狐疑。“反正你是你說的,就是安赫陽說過的。怎麼了,你們不從小就有這個計劃嗎?”
王理安重新出門。蔣悅營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問道:“你不是現在就要去吧。他們那兒晚上十點以後就不讓探視了。”“你去看過她了?”
“當然了,我真的已經想過辦法了。要不是林琳出國了沒法管,你以爲我願意給你說?”
王理安聽得一頭霧水的。她前兩天才剛剛和林琳通過電話,關於林琳舅舅公司優秀員工出去旅遊的事情。“林琳什麼時候出國了?”對她的感情就這樣壞?連出國都不告訴她?簡直像是當頭一棒。
“她不是上個月就出國結婚去了嗎?不然辦那個告別趴是幹嘛的。怎麼,她沒告訴你嗎?”蔣悅營有些幸災樂禍。王理安簡直看見了她冷笑時不屑地一瞥。斷定林琳一定是又做了什麼神秘的事情。明明剛剛見過她。蔣悅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追問:“怎麼,她沒走成?”
“我不知道。”反正和蔣悅營站在對立面的都是正義的。“也有段日子沒見她了。”她說的也都是實話。
蔣悅營應了一聲。不知道她有沒有相信。“行了,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還有事,先這樣吧。”說完,便徑自掛斷了電話。就連感情甚篤的時期,她們也很少單獨通電話。這個連必勝客都很少吃,最低是星巴克的官家小姐在王理安看來,有則友,沒有也就沒有了。
王理安一直覺得心裡堵堵的。她站在街邊,出租車都已經很少了。有一隻路燈壞掉了,閃著光做垂死掙扎。她有輕微的夜盲癥。一貫害怕走出她家的黑暗。連和李佑朗在一起的夜晚,不許關著燈。害怕看不到。
好不容易有輛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來。司機是個五大三粗的大叔,矮著身子問她,去哪兒啊?她搖了搖手。我等人。出租車走掉了。王理安更加不安。
這裡到歷縣最起碼要二十分鐘的車程。路再晚也要十五分鐘。一去一返,都要在這擔心地黑暗中進行。她猶豫了。馬上覺得這猶豫有些不孝。給王建朝打過去,還是沒有人接。
找蔣悅營的脾氣,如果王建朝外調的事跟她有關係,她肯定會先嘲弄一把權力,向她示威。這樣平靜,或許真得和她沒有關係。王理安一想到她說的安赫陽住進了精神病院還是忍不住哭笑不得。
果然還是像李佑朗所說的,她們的世界從來都是混亂不堪的。
而林琳。王理安本身就是睡一覺就不記仇的人。過了這麼久,那晚的事情多少有些記不得了。真論起來,到底不是她最壞。有些擔心怕她與蔣悅營的電話中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牽累到林琳的大計劃。忙打電話給她。
過了很久才接起來。“喂?”她的聲音似乎很累。嘩啦啦翻書的聲音。王理安想到這個時間對於她來說不算晚,或許正在進行她的大計劃吧。
“你在忙嗎?”
“嗯……”她遲疑了一下,“還好,你說吧。怎麼了?”
“哦,是這樣。我剛剛和蔣悅營打電話,她說你出國了。我……我沒有否認,但是我怕說錯什麼話。你也知道蔣悅營的爲人,所以趕緊給你打個電話。”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沉默了很久。“嗯,沒事兒。我和她……”林琳的聲音一直很低沉,王理安感覺她想解釋。但最後還是換了一個問題。“她還問了什麼嗎?”
“哦……沒問什麼。她好像以爲你辦完趴之後就走了。”
林琳笑了笑:“謝謝你。”
“謝我什麼。我想她可能懷疑了,所以才告訴你。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嗯,好。”
王理安習慣性地等待著對方掛斷電話。但她卻聽見一陣清晰地翻書的聲音,纔想起來林琳也有和她一樣的習慣。手機離開耳朵時,隱約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這麼晚了是誰啊……”手指快速按掉了掛斷,腦袋才反應過來。那個聲音好熟悉啊。又一時想不起來。算了,她該做的也都做好了。她嘆了口氣,現在就該擔心王建朝了。
又過去十分鐘,還是一輛空的出租車都沒有出現。越期待什麼就越不能實現。老天爺又頑皮了。
再打一次給王建朝。還是沒有人接。聽到一聲嘟後,那一陣空白便是一根線吊起了心臟,好像過了很久,纔有一聲重重的嘟聲響起。連中間的空白都變得格外惶恐。盲音真的是個該罵的東西。怪不得要行程彩鈴。模糊了時間,也就模糊了焦灼。
王理安東看看西瞧瞧,始終望不到一個期待中的小紅點兒。要不要叫李佑朗陪她呢?念頭閃過,搖了搖頭。叫他也沒有用。他沒有車,還不是打車去。再說,如果王建朝沒什麼事兒,李佑朗肯定要嘮叨很久。就算他真的有什麼事兒,李佑朗跟去也是個更大的麻煩。這樣一來也就說服了自己。
她想要選擇一個方向,走一走,說不定就能遇見一個出租車。剛走過局院,一輛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來。
是薛城北嗎?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或許這纔是她的期待。
“這麼晚了,你晃悠什麼呢?”卻是周娜。
王理安狠了狠心。走過去,直接打開車門坐進去。周娜愣了一下。“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事兒?”
“你要是有事兒就不會停下來了。”
周娜笑了笑。這倒也是。“你這是要去哪兒?”
“幫我個忙吧,帶我去歷縣。”
周娜一驚。“去找你爸爸?”
“是啊,給他打電話沒有人接,我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了。”沒想到周娜想到了另一種擔心。“要擔心也是你媽媽擔心啊。你一個小女孩兒去,不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啊……”王理安永遠後知後覺。看見周娜似笑非笑地臉,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想什麼呢。我纔不擔心我爸爸呢。”
“哦,那對不起了。”周娜聳了聳肩。沒有遲疑,已經決定要幫這個忙了。
有新車的味道。看來是剛買的。“你媽給你的?”她還是忍不住。周娜點了點頭。或許是作爲補償,她無奈地笑了笑。
王理安看她笑,不明就裡。但也沒有再問。就像她多麼在乎似的。“你這麼晚出來,你媽知道嗎?”
“她不在家。”
哦……又似有深意地點著頭。王理安不喜歡她永遠含含糊糊地這副神情。好像明白了她心中的小九九,又替她保密的樣子。已經快到開發區了。她拿起電話撥通王建朝的電話。嘟了兩聲,竟然接通了。
“爸爸?”
“哎,對不起啊安安。我和你趙叔出去吃飯把手機落到辦公室了,都回到宿舍裡想起來覺得不放心,纔回來拿。虧了回來拿了。你打了這麼多電話。著急了是吧。”
王理安委屈地嘟了嘟嘴。“嚇死我了,還以爲你怎麼了呢。”
“別瞎說,我能怎麼樣啊!”
王理安鬆了口氣。是啊,能怎麼樣呢……她笑了。緊張的心扯斷了弦,倦意瞬間涌了上來。“我也沒什麼事兒,就是看你電話打不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