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朗站在陵園大門前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真的很想知道,王理安堅持要來這裡的原因有沒有那麼簡單。他踟躕不前。
“走吧,來都來了,站在這兒算是怎麼回事兒???”
“你幹嘛非得來看這個人呢?說起來她跟你也是非親非故的啊……”
王理安又走回去牽起他的手,簡直拉成了一條直線。
“你說話啊,不說話不跟你走了。”李佑朗嘟著嘴撒嬌,猛地撤回了手,王理安向前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
李佑朗站在她身後,依舊嘟著嘴看著她。王理安嘆了口氣:“我說了,就是想來看看她,最近總是夢見她?!?
“昨天晚上也夢見她了?”李佑朗壞笑。
王理安翻了個大白眼,說道:“這種地方你也不莊重一些,小心晚上睡不著!”
“睡不著就去找你,運動運動就睡著了~”
“行了行了,你快別鬧了?!?
李佑朗握著王理安的手,一層一層地邁著臺階,他突然回過頭欲言又止的笑。
“你又想說什麼?”
“你手怎麼這麼冰涼的?你是不是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了啊……”
“放屁!這種活是能隨便說的嗎?”
“說說怎麼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哎喲喲……”王理安冷笑一聲,打斷他,“您老人家也好意思說這話?!?
“你!你別總佔著這片翻不過去好吧,你到底想說到什麼時候啊,說到我們頭髮花白牙齒掉光?”
“嗯,現在不說,我恐怕到時候就沒機會說了……”王理安笑著開玩笑,挽起了李佑朗的手臂。
李佑朗遠遠地看著三四排距離前站著的那個人非常眼熟。隨著王理安一句“到了!”那個人回過頭。
是薛城北。
李佑朗覺得手裡的那個冰涼的手動了一下。他低下頭看著王理安發呆的眼睛,冷笑一聲:“怪不得你非鬧著喊著要來看這個陌生人,原來,是要和熟人約會啊。你們約好了還叫著我來幹嘛呢?哦……”他陰沉的臉像一朵烏雲漂在王理安眼前,“我知道了,你是想拿我刺激他還是想拿他刺激我呢?王理安,你他媽真是個神經?。 崩钣永仕﹂_王理安的手,大步離去。
一時間,大雨下在了王理安身上,讓她無處藏身。她看著李佑朗閃電一樣嗖的一下劈在她眼前,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王理安就這樣呆呆地站著看著李佑朗越走越遠,卻越走越慢。李佑朗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人小小的,她看不到他的臉,看不到他的不可思議。
她告訴自己:我太累了,爲這個人操碎了心,他還是這樣任性。最起碼,這一次,她不想追上去哄他了。
但是心裡某一個角落卻真真實實地紮了她一下。她知道其實她不累。只是現在,如果李佑朗看見她嘴邊控制不住的笑,恐怕只會無法挽回。
她回過頭。遠遠地,那張臉像張油畫吸引著她。遠遠地,那個香味像皇后的蘋果充滿了魔力。遠遠地,她嘆了口氣。
像是有一雙手在牽引著她走到薛城北旁邊。
王理安把一束百合放在另一束百合旁邊。傳說她們是程諾最喜歡的花。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他也不知道。
兩個人靜靜地站著,王理安幾乎能聽到薛城北呼吸的聲音,不知不覺間也被那個節奏帶走了。這麼近,她可以感覺到薛城北手上的汗毛,在撩撫著她的手背。
還是沒有說話。
她是不是應該先開口呢?
不要。
可是,那天晚上和他說的話確實不太禮貌,就當道歉?
爲什麼要道歉,他故意讓她聽見那些話,還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和林琳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恰恰是針對他們的另一個好朋友。他不解釋,她還怎麼相信他呢?
你是他什麼人,他爲什麼要跟你解釋。現在躺在你面前的這個漂亮的像仙女一樣的女人才是他最愛的人,該解釋的恐怕是他爲什麼會和你一起站在這兒纔對!
那……那……那……
“你不走嗎?”
薛城北站在另一端的臺階上,回頭看著她。
王理安趕緊答應了一聲,快走了兩步追上他。薛城北沒有等她走近,便轉過頭自顧自地走了,他步子很快,王理安要小碎步才能在後面跟著。
“那個……你的衣服我過兩天洗過了就給你。”
“不用了,就送給你了。不過那衣服大概不能洗?!?
“你……你……你走慢點兒啊?!?
薛城北沒有說話,也沒有走慢。王理安撇了撇嘴,薛城北突然回過頭來。她的嘴脣還嘟著忘了收回來,眼睛睜的大大的,明顯嚇了一跳。
他笑著哼了一聲,回過頭繼續走,一邊大聲笑她:“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什麼啊?”
薛城北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次卻沒再開口。
“對不起啊……”許久,王理安很慫地嘟囔了一聲,蚊子一樣哼過薛城北的耳朵。
“什麼???”換做他問。
“那天晚上?!?
薛城北迴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鄭重其事地像宣聖旨一樣,說道:“你記著,那天晚上你什麼都不知道。知不知道?”
“不知道!”
薛城北歪挑眉毛:“什麼?”
“知道!”
“知道不知道?”
王理安嚥了下口水:“知道不知道!”
薛城北呵呵笑了兩聲,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臉。
李佑朗邊走邊踢著路邊的石子。小時候,這是他和王理安放學路上最喜歡比賽的遊戲。往往都是以他不慎踢倒路人的結局告終。走在這荒涼的地方,要不是因爲心裡的火氣他簡直要打了冷顫。
他嘆了口氣,眼前不知不覺地浮現出薛城北的樣子:開車時,走路時,說話時,微笑時,和王理安調情時……薛城北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對,是男人。是在他們學校講堂裡侃侃而談,睿智精明的男人。李佑朗想到這兒,又嘆了口氣。如果他是王理安,他也會爲之所動的。
李佑朗停下腳步,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一輛出租車。他剛坐上去便收到周娜的短信:工作有眉目,星期三回北京。
閉上眼睛,薛城北的臉竟然還像走馬燈一樣轉個不停,他皺了皺眉無奈地不停嘆氣,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不斷地關心著他,片刻,他說道:“小夥子,節哀順變啊……”
李佑朗愣了愣,然後又笑了。這一笑把司機師傅嚇了一跳:“沒事兒吧您?”
“我沒事兒,有事兒不能走著出來啊,您說是吧?”
師傅笑了笑:“好嘛,我還當您是悲傷過度了呢,嚇我這一跳?!?
“我笑您剛纔說的話也是沒錯——節哀順變。可不嘛,是該節哀順變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