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男人的世界裡是電影海報上缺少不了的巨星花瓶。無論那件外衣之下真實的形象是什麼樣的,總還是會有人趨之若鶩。
薛城北有些恍惚。
他站在病房外,透過窄窄小小的窗戶看著王理安背對著他站在窗邊。總感覺她突然變小了一節。說不清到底是哪個地方不一樣了。一眼看過去忍不住想要回過頭。需要鼓足勇氣才能走進病房。怎麼也忘不掉王理安眼睛裡流落出安赫陽目光的那一瞬間。好像黑夜裡突伸出來的一隻白骨一樣的手抓住了他。
張穎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不想一個人承擔這個責任。
張穎並不相信王理安“精神分裂”的事情。無非就是薛城北玩兒夠了,想甩掉王理安。小男人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爲自己找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就連王理肇也不例外。但用這種混淆視聽的方法,讓張穎不能接受。她這一趟幾乎就是來吵架的。這麼長的時間她一直被王家這個龐大又混亂的家族宛如藤條一樣牽絆著,不知不覺燃起了無名火。
王理安記得,小的時候楊俊梅每每和王建朝吵架之後,王建朝都會很晚纔回家。楊俊梅便把火氣都撒在她身上。但事後又會給王理安做她愛吃的菜作爲“秘密的”補償。所謂秘密的,是因爲她本人並不承認。
雖然那個時候她還不能分辨對面對她大呼小叫的人是真生氣還是藉由而已沒有什麼概念。但從那之後王理安在看別人發火的時候總是會飄飄然不在狀態。
好像張穎現在站在她面前,問了她幾個非常白癡的問題。例如“你叫什麼名字”“你還認不認識我?”“我是你什麼人?”王理安討厭她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故意全部說錯。而薛城北卻懂她,在張穎身後偷偷地笑。
張穎聽見薛城北的笑聲,依然不肯在氣勢上彎腰,訕訕地對王理安笑了笑:“好了,安安乖,跟大伯母回家吧?”
“不!”王理安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不回家要去哪兒裡呢?”
“北京!”
張穎愣了一下,連在心裡偷笑得那個她都咯噔了一下。“你去北京做什麼?”她問完,不自覺得回頭看了一下薛城北。卻見到薛城北臉色也很深沉。好像在和她在問同樣一個問題。
“你不用管我去北京做什麼,反正我就是要去北京。”
薛城北看著貌似已經正常了的王理安,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哪個王理安替她做的。“你想去北京?”他重複了一邊。
王理安突然遲疑了一下。“我……我可以自己去,你不用陪著我。”張穎突然說道:“不行,你一個女孩子家,又是在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下,決定不能自己一個人出遠門。你說是吧,薛城北?”她側過身微笑著對薛城北說道,“你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安安和你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對吧?”
薛城北心裡給刺了一下。
後來在姜玉華被批捕之後,他才知道姜玉華調到濟州之後與大老闆的關係一度是大老闆同蔣嚴關係的紐帶。姜玉華的二表姨媽是大老闆母親的好朋友,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很好的閨蜜。聽說現在關係仍舊篤深。薛城北當時不知道。其實就算知道了也會當做不知道。想來,那個時候王建昭已經知道了他們在調查姜玉華的事情。怪不得把他留在了最後。
王理安在醫院從頭到腳做了一遍檢查,除了*有些炎癥之外,什麼毛病都沒有。“你從雲南回來就不舒服了是嗎?”他看到王理安上車,想起了那晚之後看見王理安走在前面的時候總覺得彆扭。現在終於知道哪裡彆扭了。
很多檢查要兩個工作日之後才能拿,薛城北開始想念有韓橋的日子。但沒辦法。那個時候也聽說他已經和楊奇已經去外地了。
王理安對炎癥的事情非常看重。他不想惹不痛快,見她懨懨地不想說話也就正好“你靜一下,別想太多。”再想不到王理安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畫了一個牛角尖,然後一頭紮了進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賤,很不要臉。她爲之付出所有的男人拋棄了她,而現在和她上牀的男人卻不認她。連她的病都不認。她前途未卜,卻仍要帶著一種病獨自去走。
薛城北不說話扭著頭看著窗外,也不啓動車子也不說話。他扭到了個極致。一點表情都看不到。
她想薛城北現在一定覺得她很髒。
可是她還能怎麼辦呢?
要去找爸爸媽媽嗎?她怕張穎知道了她的事,怕剛剛在婦產科有認識她的人。她害怕比身上的病還要痛苦百倍的精神上的折磨。那便是閒言碎語。張穎的態度就代表了全家人的態度。甚至是楊俊梅對她厭惡地影射。不然張穎爲什麼不讓她去歷縣找自己的爸爸媽媽。恐怕連她的爸爸媽媽都覺得她髒了吧。所以避之不及。
她也扭過頭看著窗外,突然發現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她。甚至看她一眼就連忙轉過頭對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他們一定是在討論她。王理安想他肯定在說:你瞧這個女人,以爲自己找了一個有錢人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讓人家知道了自己髒,這個男的肯定不要她了。可是她還能怎麼辦呢?
薛城北突然啓動車子,王理安手指觸摸著mini真皮座椅細膩的紋路,想到後車座上滿滿的購物袋。
這纔是現實照進夢想的感覺。
“你會被我去北京嗎?”她突然問道。
“什麼時候去?”薛城北好像很認真的樣子,問她。
“不知道,等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吧?”
薛城北馬上放下了思考。鬆了一口氣。“你是去玩兒?”再想到現在李佑朗已經搬去北京工作了。“不會是和李佑朗有關係吧?”問完之後他看到王理安冷哼了一聲一邊輕蔑地把頭一摔。知道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是想去找李佑朗的?”王理安說著,一邊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把薛城北嚇了一跳。馬上想到那輕蔑地神情好像也是屬於安赫陽的。戲謔地玩笑著。讓薛城北有些惱羞成怒,他冷冷地說道:“王理安,我真得很忙,你要是還這樣裝模作樣就給我滾下去。”認爲王理安有裝傻充愣的嫌疑,是她在雲南時的加強二點零版。不過以他在雲南的經驗,只要他一著急生氣了,王理安總是會馬上繳槍投降。
害怕她會像在束河的時候一言不合就在行駛的車上開門跳下去。濟州當然沒有這樣的環境,跳下去,不會摔死也會被後面的車撞死。
一個奇怪的邏輯。薛城北竟然下意識地加快了車速。就聽到王理安說:“放心,我不會再跳下去了。”薛城北冷笑一聲:“爲什麼不跳了,說實話,你跳的時候我還真的擔心了。”
“那個時候不知道你不在乎我,現在知道了,我在做什麼你都不會把我當回事兒。”王理安冷靜地說道。
薛城北心裡給刺了一下。王理安突然地坦誠和泰然豁亮讓薛城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喜歡聽王理安說這樣貶低自己的話。但又不能否認她所說的話。害怕否認變成承認,更加難以控制。
王理安似乎沒有深究下去的念頭,一個人扭著頭看著窗外,沒多久竟然自己哼起歌來。其實王理安是個很好的姑娘。他從內心希望她可以找到一個適合她的,對她好的的男人享受終身。
“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不是告訴你我想去北京嗎?”
“可是你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你爸爸媽媽了,你不會想他們嗎?去見一面然後再去北京,正好我現在還有些工作沒做完。”
王理安笑了:“你那份工作,就算你不去做,還有很多人在幫你做。你只不過是檢舉信後面的落款。”
薛城北心頭一緊。低沉的聲音嚴肅地告訴她:“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
“這有什麼,你回濟州的時候,該知道的想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還怕我一個平民老百姓說什麼嗎?你要是非要去忙的話,就讓我在酒店等你吧,什麼時候你忙完了,反正也是要去北京找那個提亞交差的。”
薛城北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他感覺到身邊的氣場在慢慢變化。像有個人在王理安腦袋裡裝了一塊鋼板。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把她放到她爸媽手裡了。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開始裝傻。
“其實你或許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不是嗎?”
薛城北心裡又給刺了一下。他沒想到王理安會如此安然地舊事重提。不得不懷疑身邊坐著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病態的另一個人。薛城北放慢了車速,思量著要不要聯繫韓橋。他真得有些害怕了。
“你放心,我是王理安,我沒神經病。”她好像通靈了一樣,聳了聳肩,對他說:“我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嘛?”
“你需要什麼?”
“我要李佑朗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