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有時候太過期待,但結果卻失望透頂。天好像要塌下來了一樣。有時候沒什麼期待,但結果卻出乎意料。滿足溢於言表。
尤其是女人,心裡裝著很多事情,甚至於一花一草放在眼裡也能生出羅曼蒂克的效果。女人通常是期待驚喜的。這也是多數男人無法理解的。
李佑朗從來不會給王理安帶來什麼驚喜。這次卻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王理安再次在夢裡擺脫掉周娜驚醒,轉過身躲進薛城北的懷抱。薛城北朦朧中安撫地抱著她。“又做惡夢了?”王理安點了點頭。薛城北感覺到她抽泣,緊緊把她塞進懷裡。
項鍊像所有小孩子一樣,傷心的時候越安慰眼淚越停不下來。眼淚像剛燒開的水,咕嚕咕嚕涌出眼睛。她把頭埋在薛城北的胸口。溫熱結實的身體是紮實的感動。
“我愛你。”
王理安小聲說道。
薛城北在她頭頂吻了一下。“嗯。我知道。”
王理安好像受到了鼓勵一樣,更用力地抱住薛城北。簡直想要把他捏進自己的身體裡面。卻不知道頭頂上薛城北正在無聊地刷著微博。
好像兩個世界一樣。
薛城北擺宴給王理肇接風。王理安順理成章成爲陪客。算上珍妮只有他們四個人。薛城北問她要不要叫上父母。王理安堅決反對。“如果他們去,我就不去了。”
薛城北沒再堅持。反正這也是她們家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多講。這是發生在王理安告白之後的事情。他當然想不到王理安已經認真地想到未來要有一個更正式的場合讓薛城北和她的爸媽見面。那對她來說是一個莊重的時刻。
“你和程讓見面了嗎?”寒暄過後,王理安問王理肇。他們面對面坐著,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那麼尷尬。王理安低垂著眼睛也不去看他。
意外的是,王理肇也是。薛城北看在眼裡更覺得是件蹊蹺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爲什麼要做這種姿態。
“嗯,他這次回去我們在紐約見過一面,那時候他身邊還有個女朋友,挺有錢的。”王理肇繼承了王家的傳統,高大挺拔,圓臉圓眼,戴著金絲眼鏡蓋住了魁梧的江湖氣。剛出國的時候將近三百斤,還是個愛搗蛋的小屁孩兒。現在已經瘦得不像他了。王理安掃了他幾眼,他曬黑了。
王理肇比王理安大很多。從來都是他上高中了,王理安小學剛畢業。楊俊梅一直希望王理安能考到王理肇的學校,成爲某種傳說——王家的兄妹倆。王理安小時候也一直很崇拜這個學習很棒的哥哥。但她沒有完成家裡人的心願。
他們的感情只用血緣維持著。反正他是她的哥哥,王理安一直這樣想。他從來不會問她學習上的事情,考了多少分,排第幾名。這種分數將來能上個什麼樣的學校,讀個什麼專業好做個什麼樣的工作,“小姑娘還是穩定一點好”。
王建朝是喜歡親戚的人。他常要求王理安要和哥哥姐姐們多走動。而王理安更喜歡和她的朋友們在一起。家人們總是把她當做小朋友,一見面就東南西北的關心,關心之後就是叮囑。永恆且無休止。
王理安喜歡和王理肇在一起。直到她有了自己意識,發現她永遠不可能脫離開王理肇的光環,在崇尚自我的年紀她開始慢慢地和王理肇漸行漸遠。她走他也走。一年也說不幾次話。
前幾年,老太太情況還很好的時候,過年過節還會和他視頻聯繫,家裡每個人都會坐在電腦前和他打招呼像八十年代引進電視機的家族,好奇又興奮地對著屏幕打招呼。王理肇從來話不多,王理安也想不出什麼話題,“你瘦了,注意身體。”“我很好,放心吧。”之後兩個人就木呆呆地坐著,直到另一個人出現把她解救出來。
他去了美國幾年了?王理安皺著眉頭算不清楚。
這是我哥哥。王理安悄悄擡眼看著王理肇。心裡酸澀,只好不停地吃菜抵抗。她不是這場戲的主角。也不希望奪了主角的光彩——現在是個敏感地時刻。王理安多少感覺到薛城北安排這場晚宴的用意。甚至還用心地裝扮她。
酒過三巡。珍妮在桌下輕輕敲了敲王理安,說道:“不好意思,我想去趟衛生間,安安陪我去吧。”王理安迫不及待。
走廊裡珍妮點了一支菸。狠狠地吐了一口煙。像是要把胸腔一塊兒吐出來。“我不知道你還抽菸的。”王理安說道。
珍妮聳了聳肩,笑道:“嗯,這說明你還是不怎麼了解我。”王理安愣了一下,嘿嘿笑了。
一根菸抽完了,珍妮嘆了口氣,又問道:“怎麼樣,他對你好嗎?”王理安羞澀地點點頭。“有時候我就想啊,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把你交給他對不對。”珍妮突然嚴肅起來,目光深沉遙遠。
王理安望著珍妮。她們之間好像只是做了一場春夢一樣。有時候王理安甚至覺得可能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發生。珍妮也非常默契,望著她的眼神退回到從前一副阿姨的模樣——她已經搬回了大老闆的房子裡。自始至終,王理安都沒有弄明白珍妮所說的矛盾是否真得存在過。反正大家都有無法言明的苦衷,在棋局中沉沉浮浮,真真假假。
也再也沒提過珍妮的餐廳這回事。
王理安也還是無業遊民一個。
“你會想和薛城北結婚嗎?”王理安怔了怔,習慣性地考慮要不要說真話——真得成了某種職業病。珍妮點起第二根菸,繼續嫋嫋。“我覺得你跟著他不值。他心思太深了。”
人說良藥苦口。但藥就是藥。沒有病也就沒有必要吃。戀愛中的人不會想吃那個藥。
“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喜歡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在一起。”
“嗯。”珍妮點了點頭,“這倒是對,你喜歡就行。”王理安心裡給刺了一下。
乾巴巴地在外面坐坐站站過了很久,珍妮煙點起來竟然沒有要停的意思。王理安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抽這麼多。”“不然還能幹嗎?”“要不我們就進去嘛。”珍妮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片刻笑了笑說道:“呵呵,我想你不會想進去的。”王理安一陣恍惚。
“他們兩個認識還是因爲程諾,你能想得到嗎?”珍妮突然敘敘說道,“我也是聽別人講得,是不是真得我就不知道了。你說巧不巧。薛城北現在又和你在一起,他們兩個人就像在一個怪圈裡,誰都離不開誰。”
薛城北在最後時刻籌得資金成功贏得競爭。而王理肇早已成功入主誠品百貨。將來的合作貌似勢在必行。但薛城北總覺得王理肇的算盤裡總有些讓他算不清楚的事情。他猜不出來,索性問個清楚。
“其實我們合作的話,對我們兩個人都有好處。你爸爸在公路方面肯定會幫到非常大的忙,物流方面壓力小了,利潤肯定會提升。”
王理肇聽完呵呵低笑兩聲。“確實是這樣,但沒辦法,我沒有那麼多錢,安江的事情挺對不起你的。”
“你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嘛,我和安安現在感情這樣好,說到底我們未來還是一家人的。所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先前對安江有很大的興趣,所以我纔會費這麼大的心思來弄這件事,當然你也幫了我不少忙。怎麼現在你突然不投了,我不明白。”
王理肇突然嘆了口氣。擡手給薛城北滿上酒,說道:“我也聽說了,這段時間你一直照顧安安。這丫頭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我叔我嬸爲了她也是操碎了心。”他頓了頓,“不過她到現在還不肯回家,做家人的難免會掛念。”
舉杯,相碰,一仰而盡。繼而又滿上。
薛城北紅了臉,他拍了拍王理肇的肩膀:“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對安安的感情……”“不,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並不關心。”王理肇打斷他,“不管怎樣,就算明天安安領回一個女人,說我是同性戀,我們也會支持的。”
薛城北心裡給刺了一下。他猛地轉過頭盯著王理肇觀察,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但王理肇似乎繼續談公事的意思。
“女人嘛,在愛情中間大多是盲目的。而且總是把一意孤行當做是忠貞不渝。剛纔我當著王理安的面沒有說,你知道程讓現在的女朋友是誰嗎?”
薛城北愣了一下。王理肇看出他的猜測,笑了:“沒錯,是蔣悅營。那時候我見到她的時候也挺意外的。我以前沒怎麼見過她,但是也聽過一些傳聞。沒想到她爲程讓改變了那麼多,把她所有的錢都交給程讓打理。呵呵,你知道,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對了,你知道我和程讓是親表兄弟嗎?”
薛城北心裡咯噔一下。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