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的厚待才叫做真正的寵愛。蔣悅營知道老天爺一定會像往常一樣偏疼她。不忍心看她在周梓晨和程言面前受氣,現在就給她送上了這麼大的一個糖果來哄她開心。她藏在門背後仍然難忍興奮。難怪她今天看見王理安的時候就覺得哪個地方彆彆扭扭的,但又一時說不上來。
經這小護士一指點,她才發現那條圍巾的關竅。看來她是真的和薛城北發生了關係了。早就聽安赫陽說起過——程諾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搞在一起了——年輕時候的薛城北就一直是“勤學苦練”的人。他們常常揹著程言茍且非常愉快。到從來沒聽說過薛城北還有那種癖好。或許是家變之後引發的心理障礙?又或者從來就有吧。到底安赫陽也不是什麼善類。她做這種事情她也不會驚訝。如果不是因爲他們是世仇,她到還真的想和他切磋切磋。
她回頭悄悄觀察,王理安已經和那個女人嬉笑起來相談甚歡。儼然當成了好朋友。完全不是剛纔在病房時楚楚可憐的模樣。哼……她冷笑了一聲。果然是她矯情做作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給人看。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她最擅長了。先是還義正言辭地對自己將那些廢話。現在看見一個不知道底細的陌生人就如此熱絡。幸虧她沒有相信她的鬼話——也只有安赫陽這種傻瓜纔會一直以爲她是單純的人。或許連薛城北都也成爲她的裙下客。還真的是男人女人通吃的小賤人。手上握著李佑朗,褲子裡裝著薛城北,被一個安赫陽惦記還不夠現在又勾搭這麼一個俏皮可愛的小護士。
蔣悅營忍不住悄聲罵了幾句,便連忙從另外一個出口一溜小跑到達停車區,坐上車啓動,橫衝直撞開到樓前。遠遠地就看見薛城北還在門口站著,和一個瘦瘦高高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說著話。沒兩句那個男人就轉身走了,留他一個人站在車前等著。他換了一輛車。不一會兒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他的表情很輕鬆,不一會兒笑了起來。蔣悅音跟自己打賭,他肯定是打給王理安的。
她又小心地把車拐了個彎兒停到薛城北車的對面,距離不遠也不近,藏在一排車裡面。她拿出車上必備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著。他還在通電話,一邊又坐回車裡。乍一眼望過去,他確實是毫髮未傷的樣子。只是看久一些才發現他上車的時候,動作稍稍有些遲緩。是真得受了傷。安貞國沒有騙她。
過了五分鐘,王理安走了過來。她賭輸了。王理安手裡沒有拿電話。她不禁疑惑,不知道這個讓薛城北笑得這樣輕鬆舒展的人,到底是誰呢?她看了看時間,不可能是他爸媽。不是濟州,那就只能是北京了。
她心裡被刺了一下。
王理安坐上車,薛城北便放下了電話。蔣悅營恨自己沒有把相機拿出來,她拿出手機擺了好一會兒,都無法讓她滿意。恨恨地嘆了口氣。如果讓周梓晨知道了肯定又會冷冷地奚落她了。
他們在車上交談地很開心。“真不要臉。”她忍不住又罵了王理安一句。厭惡她已經從早前的看不順眼上升到真的很想走到她面前扇她兩個耳光的程度。
其實,如果把蔣悅營放在有輕鬆音樂的房間裡讓她坦述,她和王理安爲什麼會突然越演越烈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無非就是沒有證據地控訴她虛情假意故作純情。其實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讓人不禁懷疑事情有更大的隱情,也不單單是因爲安赫陽的關係。
除非她不承認。
人們心裡真實的想法往往是很難全盤托出的。尤其是當她自己也知道腦子中的念想未免不堪時,更會在心底裡挖個坑兒埋得再深一點兒。然後狠狠地在上面吐一口濃痰。經來過往墓碑還是會直愣愣地樹在那裡提醒著人們。念想終究不是一件東西,說扔掉就可以輕易地扔掉。
好像是人說信任就像是一張白紙,如果弄皺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是一個道理。
蔣悅營的心裡就矗立著一個厭惡王理安的墓碑,這許多年過去了。如今儼然已經是人民英雄紀念碑的高度。也和它一樣歷史悠久意義重大。
王理安朝周圍看了一眼,接著把脖子上的絲巾摘掉了。蔣悅營注意到她的脖子上確實隱隱約約地透著斑斑紅印。這是什麼原由?想不明白。薛城北的臉色好像很歉疚,他摸了摸王理安的頭髮,說著便啓動了車子。
蔣悅營隨後跟上。
她很少親自跟蹤人。過去這些事情都是安赫陽在做——她那神經質的性格也非常適合。也沒有深想這趟緊張的行程的意義到底在哪裡。而終點又在哪兒。反正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就這樣一直跟著他們這對狗男女就對了。
半個小時候過去了。正巧是晚高峰,薛城北好死不死地把車開上了最賭的主幹道。這條東石路貫穿東西,是濟州市高新開發區到老城區最後到東部大學城的串聯線。蔣悅營不禁輕咬下脣。她有些猶豫還要不要跟著他。
因爲沒有方向。未知感像彈出的氣囊擠壓著她的大腦。
錯過了最後一個高架入口,蔣悅營被卡在車流中。倒是替她解決了一個問題。現在她除了繼續跟蹤,也沒有供她後悔的退路了。又不能違規——遵守交通規則不要讓交警抓住是蔣嚴一再強調的問題。不能讓這些小市民抓到大庭廣衆的把柄。就算你不說你是誰誰誰的女兒,別人也會替你刊登在報。更何況蔣嚴非常瞭解他這個女兒是有多囂張。
天色在蔣悅營的等待中漸漸黑了下來。城市邊角處暈著摻了水的紅彤彤的光,不知道是霓虹燈的作用還是某種天氣的預告。她嘆了口氣,開始不斷地換廣播頻道。並用眼睛的餘光盯著薛城北的車子。
右前方第三輛。
跳探戈一樣停停走走。
兩個小時後,蔣悅營隱隱覺得薛城北或許是在發現了她——走遍整條東石路擁擠線,然後左拐左拐又左拐。他媽的,這是在耍我嗎!她狠狠地拍打著方向盤,獨自餓的咕咕叫著反抗。她的眼睛手臂和腰,腿都已經疲憊得亮起了紅燈,只不過是在憤怒中強撐著。
薛城北當然已經發現了後面跟著他的那輛車。那是他沒有猜到是誰。也無意耍弄車上的人。之所以在夜裡兜圈,只不過是因爲王理安睡著了。
或許又是因爲哭過的原因。不然薛城北想象不出王理安何以能夠在已經不是那個舒服的座椅上睡得這麼香甜。甚至微微地打鼾。她上車的時候很開心,說遇見了他們住院時候照顧他們的小護士。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早晨和小嚴曖昧笑著說話的小女孩兒,和她那副尖銳鄙夷的眼神。果然,她告訴王理安他是一個喜歡SM的變態。
她轉告給他的時候沒有絲毫害羞或是躲避。完全當成了一個笑話在對他說。
“你沒跟她解釋嗎?”
王理安聳了聳肩:“我解釋了,可惜人家不信。說你的朋友都承認了,還當我是對你用情太深了。唉呀媽呀,笑死我了。”
他不禁笑了:“像她們這種身上潔癖的人,思想上往往也很難複雜。看來你很喜歡她?”
“倒也談不上喜歡。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他嘴上附和地笑了笑。心裡倒是陣陣擔憂。楊奇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竟然和小嚴成了好朋友。幾乎每天都聯繫,也三不五時地約出去玩兒。如果不是在醫院裡遇見小嚴,他還被瞞著。雖然不高興,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去幹涉他交朋友的自由。畢竟他自己還不是在等他的“朋友”。看見小嚴難掩興奮的眼神,他也替他高興。
王理安睡著之後的一段時間,他一直在考慮要怎麼跟小嚴談。竟也忽視了後面跟著他的那雙眼睛。直到他重新回到東石路上。
一個熟悉的東西一直在自己周圍出現,無論隔得多遠,都會突兀在眼睛範圍之內。是不是本能他不知道。只是不能原諒自己這樣大意。如果換一個時間人物地點事件,說不定已經發生了前功盡棄的意外了。出了車禍之後還能犯這種錯誤。薛城北心中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剛剛和林琳通過電話,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是她?如果是。那林琳真的是個可怕的女人。一定要解決掉。
如果不是。那便是新登場的敵人。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反跟蹤,看看這個跟著他的人到底是誰——跟他跟得這樣近,恐怕是個沒有經驗的人。
這時王理安在睡夢中含糊地說起了夢話。聽不清,但也把在緊張氛圍中固執的薛城北喚回到現實世界中。他歪過頭看了她一眼,還沒有醒。不忍叫醒她,也拿她沒辦法。她睡著之前說過晚上要回家,也說要去醫院替表姐。
他嘆了口氣。不能讓她知道得太多了。不然棋子就很難在他想放棄的時候成爲棄子。只能是給自己添麻煩。思慮慣性地對她也陰沉冷淡了下來。
湯姆和傑瑞鬥智鬥勇,分分鐘在互換著角色。他們穿梭在夜晚燈火通明的濟州城裡。從古老巷弄轉兩個彎直上在一座座四合院的上空架起的現代化盤根錯節的高架橋。歡騰和安逸有時就只隔著一條街,劃著紅圈的拆字牆的後面就是城市新成就。傲氣逼雲霄的萬達廣場前飄來了陣陣經久不衰的燒烤的味道。一樣令人沉醉。
王理安在睡夢中問到了香味,睜開眼睛。
“我做了個夢。夢見了被蔣悅營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