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朗從美妮口中得知王理安被辭退的事情。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怪不得,他剛剛走進旅行社,迎接他的都是訝異的目光。
程曉華不在,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他大概也聽見了風聲,害怕弄巧成拙。變成哄妲己開心的那烽火。平白受到牽連。
爲什麼楊俊梅什麼都沒有告訴他呢?害他這麼丟人。李佑朗有些不滿。或許也是因爲太累的緣故。楊俊梅突發奇想地和王建朝吵了一架,又哭了一天一夜。
還是找不到。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濟州這麼大,無論怎樣都還是找不到。他現在最希望聽到的就是他的手機鈴聲響起,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睡一覺了。不然怎麼都不踏實。偏偏沉默不發一聲。連個短信都沒有。李佑朗按了按漲漲的太陽穴,坐在涼亭裡。閉上眼就要睡著了。他也兩天沒有睡覺了。是該休息一下了。“不管怎樣,薛城北肯定會找她的?!彼@樣想著。伴隨著一個大大的哈欠,他站起來,沉沉得步伐向自己家走去。還好,半路沒有遇見一個人。
薛城北低著頭,他的太陽穴也在吃著跳跳糖。太歡樂了,甚至有些承受不了。劉穎的家人將她的遺體領了回去。當然哭天搶地一番??粗麄冊谂赃呎局?,就問,是不是劉穎的朋友。小嚴搖了搖頭,薛城北點了點頭。
楊奇反而沒有哭,像是嚇傻了的小孩,連哭都忘記了。只知道呆呆地坐在一邊。看著烏泱泱的人羣好像是圍繞著火堆在轉動,避免被火燒到一樣小心翼翼。
原來劉穎和她一樣,在濟州沒什麼朋友。大專畢業之後就到了這裡工作。當然也不是正式員工。聽說她的爸爸媽媽正在爲她打理。上午的時候,院長來過了。和她的爸爸媽媽說了很多話。大概是談錢吧。不然院長來做什麼。
楊奇沒有被允許見劉穎最後一面。說是心肌梗塞。
她太年輕了吧。
小嚴不習慣楊奇安靜的樣子,一直想方設法讓她開口說話。說笑話當然不合時宜。除了安慰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澳愀艺f句話吧。求你了,好不好?”最後,小嚴實在沒有辦法了。簡直像苦苦哀求。
“進行屍體解剖行不行?”楊奇突然說了一句話。
十分鐘後。楊奇被帶離了醫院。
院方告訴小嚴,如果他不能安撫楊奇的情緒。那就只能靠警察和藥物了。反正都一樣。小嚴雖然憤憤。但也不能對抗。
太亂了?,F在的情況真的太亂了。怎麼辦呢?他有些左右爲難。韓橋還在警局。薛城北一臉愁容,像咖啡一樣深沉的臉。他現在肯定需要自己。小嚴這樣想著,或許還要做一些情非得已的事情。但他轉過頭,看著還在驚恐中執著的楊奇。她也需要他啊……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來幫他。他看向楊奇,找一個什麼樣的人幫他照顧一下楊奇。誰呢?正在舉足無措的時候,小嚴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太久沒聯繫了。手指都會不由自主地猶豫起來。
對反卻很快就接起了電話?!拔梗愫谩!边€是那麼幹淨利索。
“珍妮姐。”小嚴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捏成了一根粗棉線?!罢洌淠萁??!彼种匮}了一遍。更糟。電話另一端突然沉默了。小嚴開始緊張起來——沒有通過薛城北批準——會不會時間不方便,又或是已經給她造成了困擾?就這樣直接掛掉也不好吧。不該這麼魯莽的。像韓橋說過的,他總是太沖動。小嚴心理給刺了一下。
珍妮輕咳了一聲。“小嚴啊,什麼事?”
“哦。嗯……也沒什麼事。我這麼出了點兒事,麻煩您要是方便的話幫我個忙好吧?”
珍妮笑了。她正在看國檢之後的總結報告。手裡的紙突然乾燥地摩擦著她的手指。笑道:“那就要看是什麼忙了。殺人越貨的事情我可不做?!彼緛硐腴_個玩笑。但說出去之後才發覺,或許也差不多。微微皺了皺眉頭。
“當然當然。不會讓您做這麼事情的。那個,我現在在醫院,您能過來一下嘛?”
珍妮突然想到剛剛聽到的一個新聞:韓橋被捕。腦中一閃而過。韓橋不就是那個爲薛城北診治的醫生嗎。“是因爲韓橋嗎?”
不是。脫口而出之前。小嚴想了想?!耙菜闶前?。”他覺得自己聰明瞭。
珍妮應了一聲。“我馬上就到。見面說吧?!?
“好好好。那我等您?!?
小嚴鬆了一口氣。轉身卻看見一個略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文文靜靜模樣的女醫生,單薄消瘦,走向薛城北。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薛城北突然倒吸了一口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看著那個醫生。小嚴連忙走過去。只剩下聽到一句“那好,謝謝你啊。我一會兒過去看看她?!?
“怎麼了?”小嚴問道。
薛城北迴頭看了看周圍。小聲告訴他:“張萌流產了?!?
小嚴也嚇了一跳。“張萌是不是就是……”
他點了點頭。他這時突然狠狠地朝著牆壁打了一拳。一隻手馬上紅腫了起來。小嚴又被嚇了一跳。但也只是因爲突然。一下子像回到了薛城北叛逆的年輕時候。小嚴還是那個小弟弟,被生氣的哥哥嚇了一跳——已經不會跳起來了——然後低聲安慰他。
想了很久安慰的詞語?;蛟S是因爲在楊奇身上都用光了,現在要用到了竟然找不到一個。只剩下“好了好了?!彼蝗幌氲?,“不然因爲這個事情,將韓橋保出來,行不行?”
薛城北嘆了口氣。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小嚴。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不再插手了。他所發泄出來的都是將他折磨的無奈和痛苦。
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韓橋意氣風發的樣子。連眼睛都反射著光。
他卻無能爲力。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
劉穎的爸爸媽媽被商量了很久,最後還是妥協。在濟州市殯儀館火化。然後帶回淂縣,照老家的風俗習慣辦喪事。明天中午十二點火化。還有一段難熬的時間。院長親自送劉穎的爸爸媽媽去酒店。薛城北聽到這個地名的時候愣了一下。原來有這麼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時間,像喝了藥水的工藤新一。被風吹著的都只是空氣。他抽了個時間跟醫院裡的人打了個招呼。什麼吳還是什麼胡。小嚴在旁邊聽著。心頭一緊。
“那邊王理安怎麼樣了?”他看見薛城北掛掉電話。問道,“又給你打電話了嗎?”
薛城北搖了搖頭?!盁o論怎樣,她還有家人、男朋友。他們會去找她的?!?
沒過幾分鐘,小嚴就接到了珍妮的短信。已經到了大樓前面的停車場?!拔页鋈ヒ幌??!毖Τ潜闭敫嬖V他要回去收拾東西去北京。見他神色緊張又疲憊。想來他也是折騰了一整天的時間了。打點各個關卡,留心各人消息。著實很累。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去吧,我在這邊等你?!?
小嚴從護士站把楊奇領出來的時候,她們就差把楊奇綁在椅子上了。她一看到小嚴,驕傲的眼淚瞬間紆尊降貴。“好了,好了。你別哭了,小嚴,回去讓她喝點兒牛奶,睡一覺吧。這邊你也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幫忙的?!弊o士長對小嚴使了個眼色,遞給他一瓶藥。他知道牛奶的重音就是代表這瓶安定?!爸x謝您了?!弊o士長看著楊奇,喟然長嘆?!白甙勺甙桑瑒偫u主任就過來問了。”
楊奇握著小嚴的手。用力到青筋繃起。他有些痛。整個手掌腫得難受。幸好很快他就找到了珍妮。
她沒有變。還是那麼光彩照人。在夕陽下,一抹紅暈塗在臉頰上。那麼熟悉的感覺,好像兩個人昨天剛剛見過一樣。
珍妮看到他身邊的楊奇,愣了一下。但很快還是笑笑問道:“這位是?”“哦,她叫楊奇。是我女朋友?!薄澳歉n橋有什麼關係?”“哦,就是因爲韓醫生的事兒所以嚇到了?!薄罢娴??”“嗯?嗯……真,真的?!闭淠莶徽f話,只看著他。“是蔣悅營。和她的同事發生了爭執,她見義勇爲反倒被連累。今天她的同事突然去世了,她就有點兒嚇著了。跟那時候王理安是一樣的。所以……”“所以你就想讓我幫你照顧一下?”珍妮簡直難以置信。她看著小嚴認真在惶恐的臉,竟然笑了。
許久,她笑著嘆了口氣?!罢媸悄媚銢]辦法。好吧。不過不能住在我那裡?!?
小嚴遲疑著,他因爲已經辭去了所有的工作。簡直像隱藏在薛城北家裡。更想不到珍妮這樣問只是想知道他住在哪裡,單純的好奇和關心。見他這樣猶豫,珍妮心裡幽幽然不舒服。像小女生一樣,低著頭哀聲道:“怎麼,就這樣不方便?”
小嚴點點頭:“是不方便?!庇诌B忙搖了搖頭,“不不不,我們沒有住在一起!也不是不方便……我現在住在別人家……”他期待珍妮可以理解他。
果然,珍妮笑了?!昂冒?。算我上輩子欠你的?;仡^記得跟我要人?!薄昂玫模玫??!毙篱L長地舒了口氣。安撫著楊奇。她倒是欣然接受了,乖乖地坐上車,連安全帶都自己繫上——她一向討厭安全帶的束縛。
珍妮啓動車子,消失在夕陽的紅光中。小嚴看著一樣的兩抹紅。心中一動。雙手插進口袋。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摸出了一個小瓶子——是護士長給他的安定。此刻躺在他的手掌裡。他用力地攥住它。關節露白。
他連忙拿出電話打過去。但願還不遲。
嘟嘟嘟嘟……忙音調皮地朝他做著鬼臉,格外將隔斷拉長。沒有人接。小嚴簡直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