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婧琬一回到佟府,冬兒便急匆匆跑過來,她面色嚇得慘白,手心裡全是冷汗,道:“小姐,老太君回來了,姨娘她被老太君被請去怡安院了,她院裡的人求你去相救……”
佟婧琬的身子微微一震,她原以爲老太君會再有個十天半月的纔會回去,想來是佟安邦被降職的事,把她給驚動了。
老太君一向疼愛她,但那都是建立在佟家的利益不受侵害的基礎上。佟安邦是她兒子,她是她孫女,兒子和孫女,誰親誰疏,總要有個決斷的!
“別慌,去拿把匕首來——”
佟婧琬眸光寒光一閃,冬兒便將桌面上用來的小刀,遞了過去。
佟婧琬想也不想,撩起袖子和裙襬,就在手臂上和大腿上,劃了大大小小數十條血痕。這些傷痕並不深,但密密麻麻的,觸目驚心。
此刻書萱正好從屋外走近,見此情況,立馬奪下,狠狠瞪了冬兒一眼,旋即不可置信的望著佟婧琬,語帶哭腔道:“主子,你何苦——”
佟婧琬額上冷汗涔涔,等到那些不深不淺的劃痕微微結了痂,這才緩步朝著怡安院的方向走去。
一進怡安院,便見四座已經坐滿了人,各房的姨娘小姐們全都聚全了。四姨娘已經不在,佟婧瑤便佔著她往常的位置,而佟以泓跟佟舜霖則分別站在了兩房夫人的身後。
除卻這些家眷,一家之主的佟安邦,選擇不來參與。
老太君高坐殿堂之上,何清兒則獨身一人跪在衆人中央。
老太君冷哼了一聲,手中捧著的茶一個不穩,便摔了出去,剛巧砸在何清兒跪著的空地前,濺了她一身茶水。
老太君面無表情地開口:“我原以爲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婦道人家,邦兒喜歡你,我這才同意他把你從一個奴婢給提升到今日的地位。可你看看你自己,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是怎麼對待她的親生父親的?!”
何清兒垂頭跪在大堂裡,猛烈的陽光透過屋頂的天窗射進來,而怡安院的地下則接著冰窖,何清兒下半身忍受著冰冷,而上半身則要被烈日曝曬,這樣跪著,無異於相府最嚴厲的責罰。
何清兒一直沒有出聲,因爲她知道這些年她虧欠了她的女兒。今時今日,她若是再自私不顧,那麼她日後也休想從三丫頭那得到庇佑。
當老太君直接斥責佟婧琬時,何清兒猛然擡頭,一雙清冷的眸子望入對方眼底:“老太君,妾身這些年對三小姐根本沒有做到一個孃親的責任,她有今日的成就,我只有驕傲沒有羞愧。”
“閉嘴!”老太君聲線一凜,道,“陷害親生父親,這種不孝行爲,你還敢說沒有羞愧?!”
老太君明顯發了火,額上豆大的汗珠滾滾滑落,手臂一顫一顫的,氣得不輕。
這時,佟婧瑤皺眉嘆了一聲,道:“祖母說的是,如今爹爹在朝中威嚴受損,原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這要是那些反對他的官員議論起來,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啊!三姐姐這次做的實在太過分了……”
恰當此時,佟婧琬垂首進來,走到大殿中央,乖乖與何清兒並排而跪,仰起臉來,對上老太君的視線,道:“祖母,六妹妹說得不錯,千錯萬錯都是孫女的錯,祖母如果要罰,罰孫女一人就好,這些事情,孃親都不知情。”
老太君雖然疼愛佟婧琬,但這次面上依舊不爲所動,“你不僅有錯,還錯得離譜!”老太君無奈地搖搖頭,“你可知道,你爹爹纔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你爲了急於立功,爲了一己私利,將你爹爹推向火坑,這樣的做法根本沒有意義!若是你爹爹不在了,佟家就沒了,沒有了佟家,你佟婧環還能撐到幾時?”
老太君所說的這些話,對佟婧瑤來說,或許是極爲正確的,因爲她依賴於佟安邦而生存,可她佟婧琬不同,她與佟安邦一早就註定了不可能是一條船上的人!
佟婧琬垂眸不語,只是趁衆人不注意,朝著書萱做了一個手勢。
書萱與她四目相對,隨即便站了出來,走到佟婧琬身側,對著堂上的老太君道:“不管撐到幾時,至少小姐此刻還能撐著吧!若是當日小姐沒有在太后娘娘面前與老爺對峙,小姐這條命恐怕撿不回來了!”
老太君一聽,眉頭擰成一團,手上微微用力,便朝著桌案上狠狠一砸,斥道:“我教訓我孫女,哪裡輪到你一個丫鬟插嘴?!”
佟婧琬做出一臉爲難之色,對著書萱相勸道:“書萱,別說了……”
別說了,當然就是一定要說的意思了!
“小姐,奴婢實在看不過去了,他們佟家一家子人都要聯起手來欺負你和姨娘……”書萱冷冷一擡頭,“書萱是一介丫鬟,但書萱還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相爺作爲一個父親,竟然對三小姐做出的事情,書萱都難以啓齒!”
老太君的背脊微微一震,猶疑之色從她臉上一閃而過。
一側的佟以泓慫恿道:“祖母,你可不要被這個丫鬟的言語蠱惑了去,她們主僕兩人,一定是一早就串通好的!佟婧環若是不在了,書萱這小丫頭也難混,脣亡齒寒這樣的道理,她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拼死都要幫著她家小姐昧著良心說瞎話!”
佟婧琬冷哼了一聲:“大哥可真是未卜先知。”說罷,她又低下頭去。
佟以泓被她一句話堵住,朝著老太君道:“祖母,你看看三妹妹,她這是什麼態度……”
書萱又道:“大少爺說得不錯,脣亡齒寒的道理連我一個小丫鬟都懂,聰慧如三小姐,她又怎麼可能不懂?三小姐若不是逼不得已,怎麼可能去加害老爺,三小姐的一生也是要仰仗老爺的!”
書萱語氣雖然沒有先前生硬,但說得卻句句清晰,頗有幾分道理,連佟婧琬都要刮目相看。
“逼不得已?”老太君眉頭一挑,“怎麼就逼不得已了?”
書萱做出一副不再隱瞞的表情,伸手便要去掀佟婧琬的衣袖。
佟婧琬趕忙伸手攔住,朝著她搖搖頭,道:“書萱,別這樣……這會讓爹爹難做。”
老太君越看越糊塗,也覺得另有隱情,便出聲道:“其餘人退下,三丫頭一個人留著,我要獨自審問!”
一旁坐著的四小姐佟婧珊這些日子一直是陪著老太君去祈福的,一時間在太君眼中也慢慢有了一些分量,忍不住道:“若三姐姐真是逼不得已,祖母該還她一個公道纔是。眼下府上的人都以爲是三姐姐不仁不義,祖母關起門來審問不但不能阻止謠言,反倒會讓謠言越傳越猛,這對於相府而言,沒有什麼好處。倒不如當著大家的面,讓三姐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不錯!我相信三姐姐是清白無辜的!”這時門口響起一個清澈的男聲,佟舜霖也不知從哪裡闖了進來,直直走到佟婧琬身邊,就要扶她站起來。
佟婧琬寵溺地朝他笑了笑,道:“舜兒,不要胡鬧。”
“別喊我舜兒!”佟舜霖有些尷尬,傲嬌的撇過臉去。
前幾日他在得知父親闖進火中救那個叫書萱的丫頭時,心中便起了疑心,這些日子便時時賣好給雅竹軒的奴僕們,雖說他未能瞭解太清,但這些日子來,他愈發確定這個叫書萱的丫鬟不一般,而且這個書萱對他的三姐的感情也非同一般。
佟舜霖在得知老太君尋了五房的人問話,自然想賣一個討好,旋即一雙黑亮的眸子猛然望向堂上的老太君,跪下道:“祖母,三姐姐她早先身體就不好,孫兒懇求您讓三姐姐起來,否則孫兒就陪她一起在這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