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這麼說,但如此疲憊,他還強撐著,佟婧琬總覺得今天的萬俟玨怪怪的。
回到客棧,已經(jīng)接近傍晚。
一進門,萬俟玨便去了前櫃,低聲對老闆娘,道:“再開一間房。”
再開一間房?
佟婧琬略微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這些天爲了在顧源面前演戲,他們二人都是住一間的。一個人睡牀榻,一個人睡地板,一直相安無事,萬俟玨今天是怎麼了?
她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會是自己感染了瘟疫吧?”
萬俟玨扯嘴一笑,嘲弄道:“三小姐,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難不成在你眼中,本王連幫忙處理傷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嗎?”
“那爲什麼……”佟婧琬微微一怔。
萬俟玨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聳了聳肩,淡然道:“沒什麼,就是本王天天對著你,給看不給碰,本王乏了!膩了!想找個人風流一夜,可有你在房間,太不方便!”
“原來是臣女妨礙到王爺了,那王爺自便。”佟婧琬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萬俟玨則回頭吩咐明月流星:“去她屋裡,將本王的行禮都收拾出來。”
“是?!瘪R伕剛剛進屋,便得了這樣一個吩咐,也不敢多問,遵照去辦了。
隱在暗處的暗影則微微一遲疑,主子從那村子出來,行爲便太過奇怪。他跟在他身邊也有七八年了,深知他的起居習慣,他不喜歡旁人碰他的東西,就算是自己都不行!這一次,他居然讓一個馬伕幫他整理行李,實在有違常理!
等到馬伕將行李全都收拾好後,萬俟玨的屋子已經(jīng)熄了燭火。
馬伕在門外喚了一聲,道:“王爺,你的行李小的已經(jīng)整理好了,是給你現(xiàn)在送進屋嗎?”
屋裡傳來略顯低啞的聲音,萬俟玨道:“不必了。你就放在門外,稍後本王自己拿進來……”
“是?!?
馬伕放下手中的東西,目光瞟了一眼門栓,王爺不是說要找個美人風流一夜嗎?怎麼自己反而把屋門給栓上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王爺,要不要小的去跟顧校尉說下,讓他給你送個美人過來呢??”馬伕畢竟還不是多敏感的人,看此情況,竟開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下去!”萬俟玨的聲音明顯冷了冷,馬伕還要開口,身後突然被一力道給禁錮,轉(zhuǎn)身一瞧發(fā)現(xiàn)是戾氣外露的暗影,立馬禁了聲,灰溜溜的離開了。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黑暗之中,萬俟玨仰面躺在牀榻上,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有些渙散,上身倚著牀幃,胸口起伏不定。
他雙拳緊握,額上冷汗涔涔,像是強烈地隱忍著,最後終是忍不住背脊一鬆,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墨韻軒中,大夫人柳素琴輾轉(zhuǎn)難眠,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佟安邦書房裡放著的那張摺子。
“月半棄疫城……”
她口中默默唸叨了許多遍,總覺得這裡頭提到的“疫城”便是佟婧環(huán)那小賤人去往的江北,可是她清晰的知道,宮中原本計劃是月底才棄那瘟疫村落的,如今這平白提前了半月,這中間會不會?
柳素琴暗暗唸叨著:如今這佟婧環(huán)在宮中受到重視,佟安邦他前不久還要求她進宮多多做璇兒的思想工作,如今這舉動是爲了試探什麼還是說有什麼新的變故,讓他覺得放棄那小賤人了……
窗外靜悄悄地,所有人皆已入睡,守門的丫鬟也睏倦地倒在一側(cè),柳素琴在牀榻上根本無法入睡,想了想,躡手躡腳地起身,朝著佟安邦的書房走去。
要想弄清楚這件事,她非得再看一眼那張摺子,如今相府的事情,佟安邦已經(jīng)不像往年那般,會悉數(shù)找她商議,所以她只能前去自己確認,她必須要知道佟安邦心中到底打什麼主意纔好進行下面的計劃。
漆黑的夜色中,一個身影正靜悄悄地跟在她身後。
佟安邦爲了更好的監(jiān)視書宣,從她身上查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尋了藉口派了個丫鬟去照料她。也正因爲如此,書宣這幾日行動是處處受到牽制。氣惱之下,她準備去佟安邦處謝辭了這份好意,也正因此,好巧不巧的撞上了離去的神色怪異的柳素琴。
柳素琴處處針對自家主子,而且又是宮中那女人的親母,所以書宣心中對她多少是不放心的,一入夜便打昏了屋內(nèi)的監(jiān)視丫鬟,尋了冬兒對了口證,然後便偷偷守在了柳素琴的院中。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柳素琴身後,親眼看著柳素琴進了書房。
柳素琴掌了燈,花窗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在書桌上翻了好一會兒,最終找到了一張摺子,而後就這佟安邦的筆墨紙硯,將那摺子一字不落地抄寫了一遍,塞入懷中。
柳素琴將所有東西放回原處,這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書宣跟在後面也不做聲,只是當她將摺子上的內(nèi)容完整的讀下來後,她那平靜的臉蛋上,瞬間變得慘白,這……這……
書宣匆匆從書房離開,不過有一點她沒有忘記,既然柳素琴連夜來此是事實,那麼總該留些蛛絲馬跡下來纔是!
書宣回到雅竹軒,負責接應的冬兒早就守在了屋門口,見她歸來,忙問:“書宣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書萱一向鎮(zhèn)靜,只是這一次她卻慌亂地要哭出聲來,“相爺竟然要夥同趙老將軍聯(lián)名上書,要求皇上在這個月十五,以大火燒掉已經(jīng)蔓延瘟疫的村落!”
冬兒有些不明所以,一邊寬慰的半擁著一邊問道,“小姐還在府中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說過對於那些染病的村落確實要用大火燒盡纔好啊,相爺這摺子跟小姐的想法是吻合的啊,到時候只要村民跟他們安全撤離就好了啊?!?
“冬兒你糊塗?。 睍婕钡弥倍迥_,“若是真是這樣,佟安邦他又何須與趙家那死對頭聯(lián)名上書?這燒盡沾染瘟疫病源的村落是小姐當初的意思,可那是他們不能治理好瘟疫的最無奈選擇啊,如今小姐跟王爺都還在江北,若是此命令一下,小姐跟王爺也可能會一道遇難的啊了,而且就算他們不在疫癥區(qū)域,但若是燒村過程中有人逃離出了,那麼他們第一個不要放過的便是小姐他們??!”
冬兒聞言,一臉不能置信的表情:“不是啊,這去往江北的還有七王爺啊,他可是皇帝的弟弟啊,他怎麼可能同意呢”
書萱又道:“摺子裡說,會命人飛鴿傳書通知七王爺跟她。可是你仔細想想,距離月半隻有不到三日,別說來不及治理瘟疫,就連分離出染病跟未染病的災民也難??!小姐她雖然面上冷酷無情,不過她對於百姓都是心軟的啊,她不可能任由那些無辜的村民被活活燒死,而自己選擇獨善其身的離開的啊……”
“可就算小姐固執(zhí)不離開,那不是還有七王爺在,王爺他不可能眼瞧著小姐出事的啊?!?
一側(cè)的書宣見這冬兒說到這萬俟玨還是一臉憧憬的表情,急得跺腳,“你這丫頭莫非真魔障了不成!你是不是還想著七王爺當日來府中找救命恩人之事?”
“你竟然知道?難道小姐她……”
“對,小姐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她沒有揭穿!而且你真以爲七王爺當初是爲了報恩嗎?你錯了,他是來尋小姐麻煩的,當日小姐跟王爺發(fā)生過什麼,我雖不清楚,但我知道這七王爺是恨不能扒了小姐皮的!小姐若是不肯撤離,他非但不會阻攔,說不定還會假惺惺地留下來陪小姐,天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好,這大火下根本就有可能逃生的,可小姐到時候就沒有活路了!”書宣不曾忘記在宮中大火那日,萬俟玨竟然可以平安將身在大火中央的她救出的場景,那等功夫可不是一般高手有的。
冬兒一聽,羞愧的同時,面色更是煞得慘白,問道:“那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浚 ?
“這……”書萱垂眸沉思。
“不若我去求五姨娘,求她跟相爺求求情?”冬兒面上焦急,心裡頭想什麼便全都說出來了。
書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求他?佟安邦若真是想給小姐活路,何須擬這份摺子?”
冬兒雖然機靈,但終究年幼,佟婧琬是她的主心骨,一想到這主心骨要出事了,她的淚水便禁不住流了下來。
“等等,你剛剛說五姨娘?”一直處在驚慌狀態(tài)下的書萱突然想到了什麼,忙驚呼道,“快,你偷偷跟五姨娘將此事的利弊講訴一番,另外透露下皇帝有意納小姐爲妃的消息。”
“納小姐爲妃?”冬兒眼中噙著的淚水還未擦乾,立馬轉(zhuǎn)成了驚喜之色。
“你不用多問,你只需照我說的做,另外你讓五姨娘在月半之前一定要裝作重病在牀的模樣,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