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麻煩你派人將我在客棧裡的行李搬運過來,那裡面有專門剋制此毒草的藥丸。”
萬俟玨正低頭給那孩子查看傷口,突然聽到佟婧琬的要求,也是一愣,問道:“什麼毒草?你會醫治?”
佟婧琬從野草中抽出一簇,遞到萬俟玨手中,道:“這九葉花喜陰,原本應生長在南疆,如今在這乾旱之地大肆瘋長,實在蹊蹺。這植物翠色的莖,頂頭有九片月白色的葉子,這東西會引發溼氣,若是受傷之人接觸,則會手腳腫脹,傷口會潰爛……
聞此,萬俟玨纔想起這佟家三小姐跟墨淵之間有種連他都查不出的淵源,如今百姓受罪若這佟婧環真可以治好他們,他倒是寧可鞍前馬後了。想了想,半試探道:“趙老將軍說三小姐醫術高超,適合與本王一道來此治理瘟疫,本王原本還是不信的,沒想到三小姐真是醫中聖手,不知你是否有把握治好這裡的災民呢?”
醫術高超?可真是擡舉她了。
趙雲那老匹夫爲了弄死她,隨隨便便找個藉口都能將她遣來江北。她何必多費口舌,表面上順從他便是。
“王爺,俗語有言,絕知此事要躬行,既然你這班好奇,應當速速派人將我需要的東西取來。”
萬俟玨聽了,遂安排暗影等人照吩咐去做了,很快的,一個淺灰色的包袱被遞到了兩人眼前。
佟婧琬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棕色的藥丸,沒有直接喂進女童口中,而且就地將其碾碎,敷在那孩子的傷口上。
萬俟玨等人在一旁看著,虛心學習。
看著埋頭苦幹的佟婧琬,萬俟玨嘴角的試探也漸漸淡去,當他看到佟婧琬從靴內掏出一柄匕首時,忙上前攔住,“挖去腐肉這些事交給本王來做吧。”
佟婧琬也不矯作,直接遞上匕首,很快地,女童的傷口被徹底清理乾淨,壞死的血肉全部被挖掉,碾碎的丹藥粉末也漸漸滲透到他的血液裡,一點點發揮出藥效。
垂眸給孩子清理腐肉的萬俟玨,面上沒有半點玩鬧的意味,側臉上幾滴汗水不覺滾落,他剛要伸手去擦,佟婧琬便按住了他的手臂,道:“別動,你的手剛剛碰過他的傷口……”說罷,她執起袖口的帕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額角細密的薄光,已經側臉上掛著的晶瑩汗珠。
萬俟玨背脊一僵,她的動作好熟悉,幼時被追殺逃亡在外時,也有人這樣爲他做過。
佟婧琬見他停住手中動作,忙道:“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這孩子沒好,你又出事讓我再添麻煩。”
萬俟玨微微一挑眉,問道:“咱倆還有什麼事沒做過,怕什麼誤會?”
四周圍著的百姓聽了,紛紛露出會意的笑,那種看穿姦情的眼神,讓佟婧琬渾身不自在。她惡狠狠瞪了萬俟玨一眼,這傢伙到底打什麼心思,真是讓人厭惡!
“真是無聊!王爺若是還有空閒,不妨爲這孩子催渡些真氣……”佟婧琬冷冷丟下一句話,再無開口。
很快地,在按照佟婧琬的步驟之後,方纔已經昏死過去的女童竟漸漸轉醒,先是四肢動了動,不一會兒口中發出幾聲囈語,再等了半響,那孩子一雙黑亮的眸子睜開了!
“娘……”女童虛弱地喊了一聲,證明他還活著。
“救活了!俺家花兒頭活了,俺家花兒活了!”抱著女童的中年婦人喜極而泣,指著萬俟玨跟佟婧琬,對懷裡的女童道,“花兒,這是你的救命恩人,快叫恩人!”
那孩子擡了擡頭,見萬俟玨跟佟婧琬如謫仙一般的身形樣貌,有些呆滯的問,“孃親,他們是仙人嗎?”
“傻丫頭,他們是救我們的菩薩啊,快,快給他們磕頭!”中年婦人許是因爲太興奮了,也不顧孩子剛剛甦醒,直接拽住女童的胳膊,朝著萬俟玨和佟婧琬猛然跪下,而後一陣磕頭。
萬俟玨有些看不下去,本想上前將這對母女拉拔起來,佟婧琬卻朝她搖了搖頭。
那婦人的雙手也有腫脹的現象,可能也已經感染上瘟疫了,此時若是萬俟玨碰了他,自然也會有感染的可能。
周邊的村民見那孩子真的活了,個個都瞪直了眼睛望向中央的一男一女。
萬俟玨知這是籠絡人心最好的時機,忙指著佟婧琬道:“大家不要驚慌,這佟三小姐可是我大晉國墨淵神醫的高徒,如今她隨本王一道來此,是真心想要救大家!”
“可她害死了她的親母……”人羣中有個大漢懦懦開口,他記得早些時候進城購買糧食的時候,說書先生是這樣講述的。
萬俟玨聽了,眉頭皺了皺,這是什麼流言?想了想,又道:“在京都,相符確實有姨娘被問斬,但那不是三小姐的親母,而是處處想置三小姐死地的女人,各位請試想一下,一個處心積慮要殺死你的人,你真的能不在意嗎?你真的能摒棄前嫌,爲她辯駁續命嗎?”
此話一出,那還跪在地上的中年婦人率先站了起來支持:“說得好!這三小姐看到我家丫頭將死都不放棄醫治,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心狠手辣之徒,而且就像這王爺說的,若是面對要殺自己的人,爲什麼我們要坐以待斃?當初我們捆綁那些狗官,不也是爲了自保嗎?這三小姐跟七王爺救了我家丫頭,我相信他們,他們可以救我們所有人!”
這婦人本是本村村長的媳婦,在村裡多少有些威信,見她開了口忙跟著應和:“三小姐跟七王爺的醫術大夥有目共睹,我們也相信他們!”
“反正我們也是死路一條了,豁出去了,不如再賭一把!我們沒得選擇,再信一次又如何了!”
“不錯,我相信他們能救我們!”
“我們也相信!”
“……”
百姓的呼聲越來越高,中間還有幾個漏網的黑商也只能忍氣吞聲,免得暴露了身份,被一衆百姓抓起來羣毆。
萬俟玨這邊眼瞧利用佟婧琬方纔的事情籠絡人心有效,面上慢慢露出得意之色,轉頭看了看,卻見佟婧琬一臉冷意,這纔想起自己沒有經過任何同意便自作主張了,面上的得意慢慢轉爲了有些尷尬。
佟婧琬冷冷掃了他一眼,“王爺這般捧高臣女,臣女真是受寵若驚啊,不過今日之事王爺既已應承,那臣女自當盡心相幫,只是從今以後,臣女希望你我之間從前的事能一筆勾銷!”
“不要。你欠本王的,本王記著;本王欠你的,本王也會放在心裡。本王是個錙銖必較的人,本王覺得這兩件事意義不對等,本王願意相互欠著!”
佟婧琬見他胡攪蠻纏,懶得再去理會,轉身將剋制瘟疫的藥方寫下來,命城中識字的百姓都抄寫回去,依照方子抓藥,定期替病人擦身清理。
回客棧的時候,佟婧琬上了馬車,萬俟玨卻一個人騎馬而行。
佟婧琬掀開車窗,探出頭來,驚訝地望著馬背上的男子,他素白色的長袍上已經沾滿了血跡和污漬,臉上也略有睏倦之色。
佟婧琬有些奇怪,這男人平日裡不是最喜歡跟她搶佔同一個空間的,怎麼今日偏偏離她如此之遠?
“王爺累了的話就上馬車休息,何必騎馬而行。”
萬俟玨像是強撐著,又像是享受似的,他轉頭,朝著佟婧琬扯出一抹笑意:“難得出一次宮,應該親身感受一下鄉下的氣息,總呆在馬車裡,多麼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