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萬俟玨從佟婧琬處歸來後便獨自一人去了院中靜靜地飲酒,瑟瑟的寒風呼嘯著,但萬俟玨卻好似感覺不到一點冷意。
“琉璃姑娘,王爺在外院飲酒。”夢琉璃聽聞,便急急前往。她遠遠望著,眸光流轉間,端了一壺酒上去,親自斟酒給萬俟玨。
萬俟玨根本沒有看旁邊之人是誰,只是一個勁的喝酒,那一雙沉寂的眼眸中,如一潭枯死了的古井。
夢琉璃不說話,只是在萬俟玨一杯飲盡的時候,靜靜地爲他倒滿。
萬俟玨喝酒的時候,本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但是,此刻站在身邊的人,不發一言,安靜的恍若空氣,於是,他便也由著她站著、給自己斟酒了!
萬俟玨的酒量,很好,只見石桌上已經空了三壺酒,他的神智,依舊很清楚。
夢琉璃略微皺了皺眉,今日王爺未免太安靜了些。
月光,悄無聲息的俯照在亭內之人的身上。
時間,安靜的流逝,萬俟玨似乎已經略帶了醉意。
“王爺,琉璃扶你回去休息,好麼?”
夢琉璃停下了斟酒的動作,湊近萬俟玨一分,輕輕地問道。手,輕輕地撫上神色有些迷離的萬俟玨,喚道,“王爺。”
許是真醉了,萬俟玨的神智,越來越迷離,朦朧中,再次將面前之人,當成了心中想念之人。
於是,手,緊緊地握住面前之人的手。
夢琉璃渾身一顫,或許,沒有人相信,這是二十年來,面前之人,第一次主動的握住她的手,還帶著如此的深情。
一時間,夢琉璃彷彿治癒了當初刺殺佟婧琬時被萬俟琛傷到的心,雙目帶著癡迷,輕喚了一聲,“王爺。”
萬俟玨凝視著面前之人,十年來,第一次笑了,雙手,將面前之人,擁入懷中。
夢琉璃忍不住緊緊地回抱住此刻抱著她的人,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恍若擁有了全世界!不,比擁有全世界更幸福!
“環環!”
輕輕地兩個字,帶著無限的思念,還有無限的柔情,響徹在夢琉璃的耳畔!
一剎那,夢琉璃只覺得自己被寒冬裡的一大盆冷水,從頭潑到了尾。整個人,也從頭冷到了尾!
天堂與地獄,原來,只是一線之隔!
“佟婧環,你真是心狠!”萬俟玨的聲音,帶著顫抖,還帶著小心翼翼的埋怨,但是那份由心底發出的在意是那般的熾熱。
夢琉璃猛然推開了萬俟玨,一時間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不知道是在笑眼前之人,還是在笑自己,“王爺,你讓我滾,但是你知道嗎?我捨不得,我一直都守在你身邊的,一直……可是爲什麼你就不能愛我呢?哪怕只是一天!半天!甚至是一個時辰!”爲什麼!爲什麼你偏偏要愛上那樣一個狠毒又不愛你的女人!?
萬俟玨猝不及防,身體晃了晃,站起身來,笑著看著面前之人,然後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雙手死死按住面前的人,“不,本王怎麼會不愛你呢?本王是真心要娶你做王妃的,是真心的……爲什麼你就是不明白不相信呢,你是本王唯一認定的女人,佟婧環,你知不知道!”
萬俟玨深情的話,毫不留情的將夢琉璃打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窖當中!
十年了,已經整整十年了,她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心,如今,她竟然敗給了一個庶女,還是一個不給他任何迴應的女人!
“環環……愛妃……”
“萬俟玨,你知道我這些年來,有多痛苦麼?”
“環環……”
夢琉璃嗤笑一聲,扔下萬俟玨一個人在寒冷的亭子中,心中含怒,“佟婧環,爲什麼?那你什麼都有了!可是我只有一個王爺!我恨你!恨你!”夢琉璃對天發誓,“我一定會讓你跪在我腳下,求著離開王爺,一定會的!你一定會離開王爺的!”女人發瘋的原因永遠都是男人,遠處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夢琉璃,搖搖頭,嘴角有著陰冷的笑意。
夜裡涼風陣陣,涼透了人心,涼透了情意,涼透了一切一切。
“不要!”佟婧琬從噩夢中驚醒,摸摸自己的手腳,片刻後放下心來,看清了自己身處何地,才輕鬆地伸展一個懶腰,看著窗外,天已大亮,是新的一天呢。
書宣進來看見佟婧琬的額頭上還留有噩夢時驚著的冷汗,眼眸暗了暗,拿起手絹仔細幫佟婧琬擦淨:“小姐,又做惡夢了?”
佟婧琬拉著書宣的手無言地笑笑,掩藏起內心裡最後的一絲恐懼,她是佟婧環了呀!不是那個有著悲慘結局的人彘佟婧琬!
“小姐,今日要去和老太君一起用膳嗎?”平常佟婧琬爲了表示自己的孝心會去向老太君請安陪著吃個早飯,只是現在既然已經說過那樣的話,她斷斷不會去自討苦吃。
“不用過去了!若是問起,只當我提前去上朝了!”反正現在她有了可以省了一切虛與委蛇的藉口,就是上朝。
出了院子,剛巧看見正準備上朝的佟安邦,後者對著她“哼”了一聲,甩袖走人。果然自己昨天說的話讓這一大家子人都寒了心,因此明知道她也是要上朝的,竟然沒有人爲她準備一頂官轎。眼看著佟安邦進了轎子,書宣啐了一口:“小姐,他們也太寒蟬人了!”
佟婧琬嘴角帶著笑意,彷彿看不見一般:“怕什麼?大不了遲了一場早朝!”不過她想到的老太君也能想到,只見一個小廝拉過一輛沒有蓬馬車:“三小姐,老太君吩咐我送您去上朝!”
“噗嗤!”書宣卻是笑了,“想不到小姐你想遲了早朝的願望是不能實現了呢?!?
“七王爺到!落轎!”話音剛落,一匹白馬就停在眼前,馬背上是閃著明亮桃花眼的萬俟玨,他身穿黑袍,胸前繡有三爪金龍,乍一看也是一表人才!他後面是一頂豪華官轎,還有幾個侍衛一路護著。
“愛妃!本王接你去上朝!”萬俟玨一點不懂低調,當著下人的面秀恩愛。
佟婧琬覺得萬俟玨真是有心了,猜到自己今天會被佟家排擠,就帶著自己的人來爲她造氣勢!“王爺還是先去上朝吧,環環準備坐這輛馬車去上朝呢?!?
萬俟玨斜視著這輛馬車,突然笑了:“這不是胡鬧麼?本王可捨不得愛妃的花容月貌被那些俗人給看去了。聽話”
“這有何難?”佟婧琬拿起手絹圍在臉上,“如今不會被看到了吧!王爺且先去上朝吧?!?
“本王陪著你!”萬俟玨的性子說一不二,見佟婧琬上了馬車,才堪堪笑出來,一路跟著。
待二人到達朝堂時,所有大臣都已到了,甚至是萬俟琛也端坐在皇位上,衆人俱是無言等著,無人打算做出頭鳥怪罪,畢竟還有個七王爺不是?
“老七好大的架子,莫非還要朕這個皇帝等著不是?”雖說是笑言,但是是個人都知道萬俟琛已經動怒。
萬俟玨卻沒有在意,回以一個委屈地樣子:“皇兄哪裡話,今日只是佟三小姐的板車稍微慢了些,微臣爲了等她才遲了的!”這是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佟婧琬了,所有大臣看著萬俟玨一臉計較的樣子,紛紛鄙夷,七王爺真真是沒擔當。
偏偏有人就是喜歡拿這件事做戲,藉機打擊佟婧琬:“佟三小姐的架子好大,七王爺護駕還遲了早朝!一個女人終究難登大雅之堂!”是佟安邦一幫的一個二品侍郎,品階和佟婧琬相當,剛剛酸酸的話也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
文人只是嘴上厲害些,佟婧琬笑著盯著那個侍郎,盯得對方心裡發毛後,道:“劉侍郎,雖說婧環爲一介女子,但是身爲女子並沒有覺得與男子有何不同?難道在劉侍郎眼裡,當年垂簾聽政的太后也是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女子嗎?”雖說自古後宮女子不得當政,但是太后曾經爲了病重的先皇垂簾聽政。
佟婧琬正是藉助了這點,眼看著劉侍郎額頭冒出冷汗,嚇得跪下告罪:“微臣絕不敢對太后不敬,微臣只是......”他瞧向佟安邦,希望佟安邦能幫他說幾句。
“劉侍郎只是什麼?只是瞧不起女子?瞧不起生你養你同爲女子的孃親嗎?”佟婧琬卻不想輕易饒過劉侍郎,她不想犯人,偏人最愛欺她,那麼她就做那主動欺人的人吧。
“佟三小姐牙尖嘴利,就算劉侍郎剛剛說錯,佟三小姐你遲了早朝卻是不爭的事實!”說話的佟安邦的得意門生,不過是一個從三品的同知。
佟婧婉看著對方,有些輕視,有些張狂:“首先,王統知你不過是個從三品,用這副問罪的表情看著本官,莫不是以下犯上?再者,你莫不是忘了婧環是皇上親自允許的女官,您還是不要一口一個佟三小姐這麼叫,省的他人以爲你提前進了癡呆忘了記性,早早替你申報皇上回家養老!”
王同知不過三十而立,卻被佟婧琬說得好像已經七八十不堪,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指著佟婧琬說不出話來。
“皇上,臣懇求皇上收回成命,這佟婧環並不適合當官!”朝中跪下一片,都是求萬俟琛收回成命的大臣,大有萬俟琛不收回成命他們就不起來的決心,一時間朝堂上站著的就只有萬俟玨、佟婧琬和一些保持中立的官員,寥寥無幾。
萬俟琛似乎戲還未看夠,懶洋洋地看著佟安邦:“佟相以爲如何?”
仔細一看,佟安邦竟也跪在其中,他大義凜然道:“小女頑劣,本就是不適合官場,老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讓老臣帶她回去悉心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