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泛紅的眼眸出現時，佟婧琬知道，方纔自己的舉動讓眼前這個男子已經動了怒氣……
佟婧琬心裡警覺，也不敢掉以輕心，奮力的試著掙脫。
察覺她反抗，宇颯離眼底寒光一閃，更是用力的一壓她被拿住的那隻小臂，卡住她的脖子。
佟婧琬一口氣提不上來，悶悶的咳嗽了一聲，臉色瞬間漲紅。
宇颯離將她整個人後背壓在屋內的單面牆上，近距離的逼視她的臉孔，一字一頓道，“說！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他三番四次要幫你？”
幾個月前，這個男子挾持她時，對她還算客氣，可現在卻對她產生如此強烈的敵意？他口中的那個幫他的人，難道是國師？
“你說的是誰？”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殺氣騰騰，一個冷靜漠然。
“別裝傻！”宇颯離逼視她的眸光，眼神卻是難得一見的凌亂，“皇后毒發時他特意提醒你不要捲入，墨淵出事時他甚至搶了我的五彩讓你去找尋墨淵，而現今他甚至告訴我，同樣的錯誤不會犯兩次——”
宇颯離說著，眼神就漸漸空動起來，彷彿思緒沉浸於另一個時空，遊歷了開去。
而到下一刻，他卻又猛地回神，鬆開佟婧琬手腕的同時一把再度卡住她的脖子。
他的動作太快，太瘋狂，即使佟婧琬再怎麼小心謹慎也難以招架，就那麼被她提在了掌中。
呼吸受制，佟婧琬被嗆的立刻就紅了眼眶。
“這些年墨淵幾乎沒有在京都逗留過，爲什麼他會成爲你名義上的師傅，爲什麼他會待你很不一般？”宇颯離的面孔異常平靜，幾乎不帶一絲一毫的額外表情，冷靜而專注的注視著她有些許淚光泛起的眸子，語氣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帶著濃濃的愧疚，“你告訴你，他們爲何待你不一般，你告訴啊……”
愧疚感？佟婧琬知道眼前的這個奇怪男子在懷疑她的身份，可是爲什麼他會有愧疚感？難道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你——覺得——他們爲什麼待我特別呢？”佟婧琬儘量的平緩了呼吸，卻是不答反問。
能跟那個人跟墨淵有牽連的只能是當年的睿王妃，因爲只有當年的睿王妃在幾番圍剿中跟墨淵有過牽扯，也只有睿王妃慘死之事會讓那個人耿耿於懷——
可是眼前的女人明顯不是那個她，爲什麼又會得到那兩個人的優待？連帶萬俟玨對她都……
宇颯離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他素來冷靜自持，這卻是有史以來的頭一次，方寸大亂，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很強烈的，畢竟她是天賦異稟之人，畢竟她比正常人多了一魂一魄，畢竟她這一年多來的風頭來的太突然……
只是他問她，她會坦白嗎？
想到這，宇颯離苦笑了下，從第一次劫持她時，他就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但軟硬不吃，還狡猾的很，猶豫之下，他選擇鬆開對她的牽制。
“我沒有耐性和你兜圈子，你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宇颯離甩袖，走到一旁，狠狠的仰頭吸了兩口氣平復呼吸，然後才又重新扭頭看了佟婧琬一眼道：“有些事情不可能是偶然，能讓那些人都對你有特別照顧，只能是因爲——”
宇颯離兀自說著，語氣卻突然收緊，最後一刻又驟然轉爲森然：“你知道我的意思，給我一個解釋！”
他的這個猜測，無疑是已經非常接近真相了。
若不是擔心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借屍還魂來複仇的，或許他根本就不會躲在這皇宮，還設計那麼多事情了……
佟婧琬直視他的目光，卻是緩緩的笑了，“你到底是在懷疑什麼？你是想說，能跟那兩個人同時扯上關係的是我長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她嗎？”
她的聲音清脆，表情明朗，與宇颯離此時渾身陰鷙的氣勢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抗。
這個念頭，就是這短時間以來一直在他腦海中徘徊不去的，而他自己一直沒有勇氣正視，此刻通過佟婧琬說出來——
宇颯離的心跳突然沒來由的一滯。
“你是嗎？”他問，語氣亦真亦假，盯著眼前少女明豔嬌俏的容顏。
那種感覺，說不上是期待還是心虛，總歸是血液裡有那麼一種近乎瘋狂的因子在躍動奔流。
如果她是她？如果她是她？
藏在袖子底下的雙手不覺的握緊，掌心裡也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你知道一個庶女被忽視的感覺嗎？你知道一個庶女想要出頭的強烈慾望嗎？”對峙半晌，佟婧琬最終卻是說了句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宇颯離皺眉，面有狐疑。
“呵呵，你可能永遠不會體會吧。而我懂，這些年來，我被放任在佟府偏院不管不顧，好不容易得好於老太君，又遭人嫉恨，你說當我第一次碰到墨淵神醫的時候，你說我會不會想盡辦法跟他攀關係呢？”佟婧琬道，說話間脣角微彎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然後這個笑容就在宇颯離失神的瞬間無限放大，最後又演變成這具身體所獨有而前世的她永遠也做不到的勾魂笑容，道：“不過是各取所需的逢場作戲而已，如果我說我是長姐最疼愛的妹妹，又願意進宮調查當年她死亡的原因，你覺得作爲長姐故友的墨神醫，是不是會願意配合我呢，或者說，他是不是該擔心我的安危呢？”
宇颯離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因爲這少女的笑容絢爛的太過嫵媚勾魂了，他很確定當年端莊冷然的睿王妃是做不出這種表情的，一時他難辨真假。
而且退一步想，這女人的話好像也說得通。當年墨淵確實爲了睿王妃之死費心調查過，最後雖無果放棄，但是他相信以墨淵的性格不會輕易死心，所以他會找一個適合的人去暗中調查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哥哥爲什麼給她五彩神獸，或許至始至終跟眼前這女人都沒交集，或許他只是因爲愛惜墨淵的醫術才——
可是事情，真是就是這樣嗎？
“各取所需的逢場作戲？”宇颯離將信將疑的扯了下嘴角，其實對於鬼神之說，他寧可相信方纔的說辭。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相府那個不善交際的三小姐變成如今的模樣，這轉變多少有些說不清的詭異……
“你最好不要騙我！”勉強定了定神，宇颯離舉步往旁邊挪了兩步去整理自己的袍子。
佟婧琬漠然的與他對視一眼，就往旁邊錯開目光，“閣下問了我這麼多，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居心，你說你是爲了誰才這麼緊張的呢？”
“只有死人才敢問我這句話！”話畢，宇颯離便目光微涼的又再看她一眼，然後推開門，足下提力，幾個起落越過遠處的圍牆便隱沒了蹤影。
佟婧琬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看著他最後消失的方向，目光所到之處除了疑惑，更多的是冰冷的寒霜。
“他走了？”萬俟玨不知何時從後面湊上來。
“嗯！”佟婧琬收攝心神，淡淡的應了一聲，“宮門要關了，我們走吧。”
很明顯的，佟婧琬不想多做解釋方纔跟宇颯離的對話，徑自邁步離開。
萬俟玨立在遠處，看著漸行漸遠的婀娜身影，眸中暗了暗，方纔他雖沒靠近，但是靈敏的聽覺讓他沒有錯過絲毫屋內的對話。
這個女人是死而復生的佟婧琬？真的有這個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