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姜氏也是個明白人,聽著也知道詔封之事皇后肯定也要求過,於是轉頭對萬俟琛道:“詔封確實不該避開嫡母越級給一個妾室,不過哀家記得那柳氏不是早就被皇兒貶爲妾室了嗎?一個妾室罷了,何來越級之說,你該給這孩子生母一個詔封。”
萬俟琛也覺得有道理,何況前幾日他也金口玉言準了佟相恢復柳氏正妻地位,也算是對阿璇有交代了。何況,古時給女子的誥封多半隻是名號,沒什麼實質意義,他也不吝嗇,道:“母后說的極是,該賞。就賜佟何清氏四品良人的頭銜,擇日舉行誥封儀式。”
“皇上——”
恰在此時,靜默了許久的萬俟玨突然出了聲。
佟婧琬側目望他,雖說她對五姨娘是否被詔封並無太多堅持,但此事若成,也是她收攬人心的好機會,日後她不能時時留在府中,有一個爲她所用的又能與大夫人抗衡的姨娘,倒不失爲一件好事。
萬俟玨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卻偏不讓她如願,蹙眉冷聲道:“若說推恩及母。三年前,故去的佟家長女便爲皇上您爭得了這秀麗江山,可你爲何卻在她無端慘死後,將她的生母也活活悶死殉葬?”
他一句話下來,萬俟琛果然面色大變,冷哧一聲道:“別在朕面前提那個老婆子!”
帝王霎時間發火,衆人都始料未及,只見他拾起桌案上的茶壺就朝著萬俟玨的方向砸去!
萬俟玨不躲不閃,生生捱了一下,額頭被砸中,血水瞬間流滿了側臉,一雙眼眸泛著血光,盡顯妖異之態。
“誰敢在說佟婧琬當年殉葬之事,下場有如此壺!”說罷,他怒氣衝衝一甩手就要離去,走到門廊口卻突然停住,回頭望了垂眉不語的佟婧琬一眼,冷聲道,“女子當安於深閨,詔封之事全部作罷,賞金銀!”
萬俟玨望著甩手離開的皇帝,嘴角卻帶著隱忍的笑意,他朝著佟婧琬微微一擡下顎,眼中除了倨傲,還有一絲試探。
“端親王,你真是……”姜太后眉頭一蹙,眸中帶著濃濃斥責,語氣卻溫和著,“那女人都死了三年了,你怎麼還爲她跟皇帝鬧!”
萬俟玨目光一定,面上笑意全無:“太后,皇兄是在我面前活活悶死那老婆子的。”
他的眼眸深處有些辨不清的東西涌上來,一直握拳隱忍的佟婧琬突然驚了一下,立馬換上一副淡然的表情。
“罷了罷了,玨兒你該下去處理下傷口吧!”太后一時不知要怎麼接話,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王告退。”萬俟玨微微彎了彎身子,行了個禮就要離開,走到佟婧琬身邊時卻突然頓住,薄削的脣角湊到她耳畔,低啞暗沉的魔音響起,“想留在萬俟琛身邊,本王不準。”
聽了他的話,佟婧琬的眉頭越蹙越深,他有說什麼嗎?爲什麼她只感到熱熱的呵氣?
待到萬俟玨離去,姜太后這才又開了口,笑道:“好孩子,依哀家看,你跟這端親王確實親近,說說看,剛剛他跟你說了什麼悄悄話?”
親近?
萬俟玨方纔那番話,連佟婧琬自己都沒聽到。只是他的身子緊靠著她,落在旁人眼中,難免有幾分曖昧之態。
佟婧琬收起臉上的疑惑,緩緩一笑,揚起清眸,道:“太后娘娘,王爺只是說大姐她忌日要到了,讓我屆時陪他一起祭拜。”
“哦?”太后聽了微微一怔,旋即又帶了點得意,“哎,這孩子還是看不開啊!”
佟婧琬冷冷勾脣:萬俟玨,你不是一直想跟死去的我扯上關係嗎?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對了,你在摺子裡給哀家帶來的佛珠是哪裡來的?”
佟婧琬乖巧地一點頭,很是慌張的模樣:“這佛珠是長姐回府時落在臣女屋內的,臣女今天一心想著能進宮爲爹爹解憂,沒顧及太多,想賭太后娘娘你看在長姐份上見臣女一面,臣女有罪。”
半真半假,說話滴血不漏,一時間姜太后也分不清真假。不過好歹她得到了一個信息,那個孩子當年很有可能被帶回過相府。
既然被帶回過相府,那麼這丫頭估計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想到這,姜太后突然拉起她的手道,“孩子,有空就多來宮裡走走,哀家這也冷清。”
佟婧琬雖看穿姜太后的想法,也不願成爲別人的棋子,但她如今還需要緊著這棵大樹,只得暫且應承下來。
打道回府,佟婧琬跟著宮中的晴姑姑一路走過長長的甬道。待她上馬車剛出宮門的時候,兀地,一陣清晰的馬蹄聲,迭迭沓沓的徑直過來,踏得地面都有些發震。
佟婧琬皺起眉頭,卻看到遠遠一道高大的影子從遠處疾馳而來,到了近前馬上的人才一緊繮繩,卻是無意有意,在佟婧琬的馬車前停下。
來人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斗篷,身型很是魁梧,他的臉棱角分明,那一雙露出銳利寒光的眼眸讓人不敢直視。
“你是何人,爲何要攔我家小姐的去處?!”車伕剛剛早就聽說這三小姐今日之事,如今又是離宮門不遠,愣是壯著膽子高聲問出。
男子手中的馬鞭在手心輕敲兩下,嘴角邊就泛起冷酷的笑意。車伕眼見著那馬鞭高高舉起,只聽“啪”一聲,當面揮下,他慘叫一聲,從馬車上摔下,整個人倒在路上。
“找死!”探頭出來的書萱二話不說,就飛身出去,只是沒幾分鐘就敗下陣來!
男子譏諷的看著還在極力掙扎的書萱,微帶譏諷:“憑你也配跟我動手?”
佟婧琬本是驚慌,但看到來人出手的招式後反而淡定了,見對方靠近,微微一笑:“敢問九王爺,這朗朗白日下,您這身打扮究竟是爲了何事?”
萬俟琰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怔忪,隨即淡淡笑了笑,面孔有一絲倨傲:“佟婧環,你究竟有何居心?!”
佟婧琬笑了笑,他是大晉皇族中最能征善戰的王爺,最重兄弟情,也最無叛逆之心。前世,她也曾對這個小皇弟很有好感,只是他今日攔截馬車,爲的是萬俟玨被砸之事?不過現在,她最該做的就是裝傻。
想到這裡,她對著車外跟隨的侍從道:“你們過去,替我把車伕攙扶到一邊去。”
驚詫在一旁的兩人恐懼地看了一眼馬上的萬俟琰,一步都沒移動。
佟婧琬提高了聲音:“聽不見嗎?”
侍從們本就心慌,見自家小姐高聲責問,那眼眸中的威嚴感更是壓得他們一陣發顫,連忙照吩咐去做。
“你竟敢無視本王?” Wшw ?tt kan ?c ○
佟婧琬笑了,轉身看向萬俟琰,對方正直直盯著她看。而此刻,萬俟琰的眼中其實還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絲絲欣賞。
其實在戰場上呆久了,萬俟琰骨子裡很厭惡京都那些嬌柔做作的世家小姐,好似風一吹就要人去相扶一般。倒是這個佟家三小姐,不但不怕他,還是個憂國憂民的奇女子,很有意思。只不過,她千不該萬不該,挑撥三哥跟七哥之間的關係。
佟婧琬笑了,笑容中帶了三分嘲諷:“九王爺,不是小女不說話,只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不妨王爺之說吧!”
萬俟琰冷冷望著她:“哼,佟婧環,你給我聽著,記得你自己的身份,安安分分最好,要是讓我知道你膽敢挑撥皇室間的內亂,那麼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最好聰明點。”
佟婧琬笑而失語,好似前世外間流傳太子喜歡她之時,這人也說了同樣的話,她靜靜站著,安靜地看著萬俟琰,眸如古潭,不帶任何雜質。
“王爺的話小女聽明白了,王爺放心,我絕對不會成第二個前皇后!”因爲我不會像‘她’一眼,傻到相信那兩人的滿口謊言。
“好,記住你今日的話。”萬俟琛深深看了她一眼,調轉馬頭,揚起馬鞭猛地抽了一把,馬兒揚起馬蹄,飛快地向前行駛而去。
因著此事耽擱,佟婧琬回到相府的時候,宮裡的旨意也跟著到達,匆匆整理了下衣裳,便聽從安排去了前院。
“奉天承運,相府三小姐佟婧環,端莊賢惠,聰明過人,上表治災大策,有功於社稷,即日起賜入宮腰牌,每月逢初十,十五進宮相伴太后,賞黃金萬兩,玉如意一對。其生母何氏,教養有功,賞錦緞百匹,珠寶一箱,欽此。”
小小庶女,如果說先前的昭義封號是靜悄悄的授予,那麼今日這做派絕對算得上是熱鬧,且不說那些賞賜的金銀,光是這相伴太后的殊榮就羨煞了太多人,府中的姨娘們,嫁出去的小姐們,甚至府外看戲的百姓們,此刻是眼紅的眼紅、羨慕的羨慕!
佟安邦率全家接旨的時候,大夫人柳氏的一排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好容易才忍下了心中怒氣,四姨娘跟佟婧瑤更是生生將指甲掐進了肉裡,而受到嘲笑的佟以泓更是選擇避而不出。
就連宮中的佟婧璇此刻也摔了好幾個茶盞,她怎麼都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庶妹獲賞,原本作爲嫡姐,應該也是跟著榮耀的,可偏偏……
難不成皇帝他真的對那小賤人產生了興趣,想要收納後宮,留在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