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老太君也被驚動了,由著容嬤嬤扶著來到了事發地,觸目就是一片猩紅。只見幾個丫鬟婆子蜷縮在躺在地上,眼睛帶著驚恐,直至死都不能瞑目。身上千瘡百孔,到處有著血跡,像是被什麼利器戳中,卻都故意不傷中要害,任憑著血盡而死,手法極其殘忍。
佟安邦與綠然昨日就已經廝混在了一起,所以兩人在聽到尖叫聲時,都走了出來。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綠然先是忍不住嘔吐起來,在她低頭的一瞬間,一個人頭骨碌碌滾到她的腳邊,正是昨日被佟婧琬割了舌頭的吳媽,像是想起什麼,綠然的眼神注視著佟婧婉,那個面對著幾具屍體唯一沒有表情的女子。
像是知道有人注視著自己,佟婧婉緩緩轉過頭,對著那人一笑,她的表情太冷漠,此刻的笑只會顯得她的表情很怪異,綠然尖叫一聲,指著佟婧琬:“是她!是三小姐殺了他們!就是她!”說完,她竟被嚇得暈了過去。
書萱氣憤,想要上前,被佟婧琬攔住,她就這樣站在屍體中間,一言不發,任憑其他下人投來恐懼的眼神和一步一步撤開的距離。
“都還愣著幹嘛?還不去找京兆尹!”老太君拄著柺杖,環視四周,在佟婧婉的臉上停下來,盯著佟婧婉,一字一頓,“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泄露出去,老身保證他的下場比現在還慘!”下人們縮縮脖子,無人敢答話。
佟婧婉只是看著,自始至終不發一言,即使是綠然的指證,她也不曾皺著眉頭一下,連眼神都不能給一個。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問,畢竟此刻佟婧婉渾身散發的氣勢冷冽異常,無人敢靠近她的左右。
“京兆尹來了!”很快有下人領著慌慌張張的京兆尹跑過來,今年怕是京兆尹最倒黴的一年了,先是因爲什麼小太子金像的事得罪了趙家,再然後因爲趙家滅門一事查不出更重要的線索,再再然後就是今天,這京城最後的一個大族,佟家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懷疑的對象竟然是皇上欽點的二品大官佟婧環,他舉起袖子,擦擦額頭的汗,這京兆尹當得實在是太黴!
“京兆尹,依你看,這麼些個下人是被何人所殺?”佟安邦看著京兆尹對著屍體卻無從下手,心急問著,他剛剛就在綠然的旁邊,綠然的表情太真,不像是作假,所以他絕對是相信綠然的話,若是真說這些丫鬟婆子是佟婧環所殺,他也不會懷疑半分。
京兆尹擡頭看著佟安邦,嘴角蠕動:“這......臣也不知......佟相不如等仵作查完如何?”他緊盯著仵作,生怕遺漏了些什麼,雖然他並不懂這驗屍之事。
仵作翻開一個丫鬟的衣服,只見一副胸膛上被利器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卻沒再受到其他傷害,很明顯受害人是流血而死的。他站起身,卻像是發現什麼,打開丫鬟的嘴,只見裡面空空如也,原來是少了一條舌頭,他搖搖頭陸續打開其他屍體的口腔,俱是一樣,少了舌頭。
“大人,這些受害人生前都被人割了舌頭,以至於在受害時發不出聲音,至於兇手是不是拔舌之人,就不得而知了!”仵作檢查了半刻,向著京兆尹覆命,不知道是不是佟婧婉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個仵作一直都是有意無意地看著自己。
“拔舌?”佟安邦仔細在腦中想著這麼一個熟悉的詞,募然他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佟婧婉,他記得的,綠然今天剛剛說過這件事。
這邊綠然雖然暈倒了,卻因爲所有人都在爲了調查事件而忙碌或旁觀著,因此也就任著她躺在地上,估計是她的身體終究是丫鬟的身,沒那麼嬌弱,很快就睜開了眼睛,聽到了佟安邦的一句“拔舌”後,她用盡全力大聲尖叫,這次她沒有暈倒,指著佟婧琬:“是三小姐!三小姐拔了他們的舌頭!她還要割了我的!”
老太君、佟安邦、京兆尹都用著懷疑的眼神看著佟婧婉,偏當事人不自知,依舊站在中央,擰著眉看著聽著,不反駁一句。
“環丫頭!是不是你?”老太君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她平時最重家風,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不然此刻她不可能用這麼平靜的語氣問佟婧婉,而是早早將佟婧婉交給京兆尹了。
佟婧婉終於有了反應,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目光清明地答著老太君的問話:“唔,舌頭是我拔的!但是,人不是我殺!”
“不是你是誰?”佟安邦像是炸藥桶子,一點就著,他厲聲指責佟婧婉,“綠然今日說你想要割了她的舌頭,起初還不信!現在看來,你還真的是有這樣的狠心!賤人,你生來就是克我們佟家的!”
“克”佟婧婉眼神微瞇,她又克到了誰?“廢妃佟氏,生辰克母,八字克父,表字剋夫,名字克子,唯有削其手足,剮其雙目,浸於甕中,方可破解!”她彷彿又回到了前世,長伴聖駕的徐公公,帶著明晃晃的詔書來到她面前。佟婧婉猛地一甩袖子,看著佟安邦極其怨恨:“不是我克佟家,是佟家在克我!”
佟安邦從來沒見過佟婧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看見了她眼裡的怨恨,那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而是因爲常年累積下來的,他一時忿忿,說不出其他話來。
“還不都散了!存心留著看笑話?”老太君身邊的容嬤嬤突然站出來趕人,下人們都是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他們對於三小姐突然的發狂還是有疑惑地,以及那些屍體到底是誰人所爲?一時的恐懼消散,他們的好奇心又恢復了。
老太君突然拄著柺杖,一步步走到佟婧婉面前,擡頭給了佟婧婉一巴掌,書萱攔住佟婧婉身前,怒視著老太君,對她來說,誰對小姐不利,誰就是她的敵人。“放肆,反了你了!”老太君指著書萱,手指氣得發抖,“我是長輩,打一個不孝的小輩是理所當然,你在這邊強出什麼頭?”
書萱仇恨地看著老太君,一字一頓:“小姐的敵人就是我書萱的敵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小姐!”她知道的,知道小姐突然生氣的原因,知道小姐受過的苦,如果可以,她寧可替小姐受些苦!
京兆尹一直都默默地看著,他還記得因著太子小金像事件被佟婧婉擺了一道,迫不得已和她一條船在皇上面前演了一齣戲。佟婧婉此人,非池中之物,他曾在心底暗暗想過,若是有機會,他必要跟著佟婧婉!今天佟府發生了這件事,他作爲一個旁觀者,自然也覺得這件事中佟婧婉的嫌疑最大,只是,不覺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嗎?連任何疑點都沒有,所有矛頭都指向佟婧婉,莫非還有人暗中算計好了這件事。
“佟大人,下官斗膽問一句,佟大人,可認識這些人?他們......的舌頭真的是佟大人切了的?那佟大人最後見到他們又是什麼時候?”京兆尹握著拳,對著佟婧婉很是恭敬。
佟婧婉驚訝地看著京兆尹,這是在所有矛頭指向自己時,唯一一個沒有當自己當做嫌疑犯的人,她看著京兆尹的眼睛,從對方的眼裡讀出崇拜,也不想再與他人作對,因此老實答道:“認識!今日見過她們,她們對我不敬,我就拔了她們的舌頭!”她省略了是由書萱拔了這些丫鬟婆子的舌頭,就是不想書萱也捲進來。
“佟大人目前是本案的直接嫌疑人,不知道佟大人可否跟著下官回去協助調查?”京兆尹小心翼翼地發問,就算佟婧婉不同意也是沒事的,他也只是想問問。不料佟婧婉一口答應:“帶路吧。”
佟安邦在一旁聽著十分難受,一向都是人家叫他佟大人,現在又有了佟婧婉這個佟大人,真是愈發分不清楚到底這京兆尹問的是誰?他看著京兆尹小心恭敬地樣子,嗤之以鼻,一個犯案的人不會有什麼大作爲了。
書萱自佟婧婉答應協助調查後,就欲言又止,佟婧婉就是不讓她說話,她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佟府卻沒有一個可以求救的人,不像七王爺......對了,七王爺!書萱想著辦法要把佟府發生的事情告訴萬俟玨。
“環丫頭,如今人命關天的事,祖母對你確實有些失望,今日你就自離佟府吧!”老太君突然發出聲音,冷漠疏離,彷彿對面的佟婧婉只是與她佟家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這是要和她劃清界限了?佟婧婉心中嘲笑,也似沒聽見一般沒回答老太君的話,卻吩咐著書萱:“書萱,把我把雅竹軒所有屬於的我的東西帶走,不該帶的一樣都別拿,小姐可不想最後還欠著佟家的。”
京兆尹舔著笑臉,雙手緊握著:“佟大人不介意,下官可派人幫書萱姑娘整理東西!”他這是表達了一種願意以佟婧婉爲主的信心,不惜得罪佟府!佟婧婉點點頭,頭一次對著這個雪中送炭的京兆尹笑道:“有勞京兆尹了!”她知道他是帶著什麼樣的目的來接近自己,但是那又如何?人不就是因爲利用而存在的?
佟安邦看夠了他們一口一個佟大人、京兆尹,下了逐客令:“京兆尹,本相希望你能在三天之內查清楚此件事是不是由佟婧環所做,若是辦不成,本相要你提頭來見!”
官大一級壓死人!京兆尹收斂笑容,一副公式化的表情:“佟大人,請!”出了這個門,自己做什麼就不會被佟府知道了!他洋洋得意地跟著佟婧婉走出了佟府。
“我佟府......”怕是變了天就會一直變下去了罷!老太君喃喃自語,然後由容嬤嬤扶著回去,留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佟安邦和好不容易爬起來的綠然。“佟府少了佟婧環,會清淨的吧。”佟安邦踱著腳步,考慮著回了自己的院子,忽略了美目顧盼的綠然。
書萱因著佟婧婉的命令收拾雅竹軒,卻看見綠然還站在原處,大抵是因爲看著那麼多的屍體嚇得走不動路。她悄悄翻著佟婧婉的行李,找到一瓶不知道什麼效用的毒,趁著其他人不注意之時,施展輕功飛到綠然頭頂的樹上,在綠然頭頂撒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