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怎樣?”萬俟玨滾落地面,卻只顧著心疼地摟住她。
“沒關係。”佟婧琬身子顛顛搖搖地,意識還沒全恢復,暈得有些難受,因爲整個地面都在顫抖。這時候就聽見青鸞尖叫一聲,遠處的侍從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馬,哪裡還能分辨東南西北?衆人便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逃跑。
原以爲整個混亂只要等大地晃動停止就會過去,可是還沒等萬俟玨扶著佟婧琬站起來,突然一陣強烈的天旋地轉,震得所有的人仰馬翻。司徒南也摔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便聽得頭上一陣沉悶的咯吱聲,他暗叫一聲‘大事不好’,便顧不得其他人,搶先翻滾到了一邊。幾乎就在下一秒,伴著一驚天動地的巨響,森林中的無數棵大樹頃刻間傾塌下來,登時間煙塵瀰漫,籠罩了所有的一切!
在一片煙塵之中,萬俟玨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仍舊緊緊抱住佟婧琬,將她護在自己身下。
而這時,司徒南終於想起了什麼,準備回頭來找佟婧琬,可是一棵大樹突然倒下來,阻隔了他的視線。這時候,他聽到了青鸞的尖叫聲,還有混亂的時候侍從們沒來得及逃跑被樹木或者奔跑的馬蹄踐踏到的時候發出的慘叫聲……青鸞還有用,不能死在這裡,司徒南一狠心,扭頭去救青鸞。
佟婧琬只聽到巨大的轟鳴聲,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她甚至沒辦法辨明方向,只感覺自己所在的地方彷彿分裂開來。林子裡頭的動物紛紛走避,來不及逃的就墜入裂開的地縫之中,這種體會實在是太可怕了。
萬俟玨一直護著她,緊緊抱住她——佟婧琬現在已經來不及去想爲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大的地震,她只是同樣地抓住萬俟玨的手,她深刻的明白自己不希望身旁這個男人被捲進突生的地縫之中。
晃動,持續的晃動……
跌跌撞撞中,一個尖銳的石塊打中了佟婧琬的右腳踝,她只是咬緊了牙齒,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因爲她知道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不能再讓身旁的他分神。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整個大地的震撼才逐漸過去,儘管只是短短的一刻鐘,可在佟婧琬的眼裡,甚至比一輩子都要漫長。雖然這種天崩地裂的搖晃終於停止了。她還是兩耳轟鳴,頭昏眼花,勉強鎮定下來,才發現周圍到處一片狼藉,甚至連剛纔的人都不知道逃跑到哪裡去了。
萬俟玨凝神傾聽一會,終於確定,地震停下了,他這才長長鬆口氣,趕忙低下頭上下檢視佟婧琬。
“我沒事。”佟婧琬連忙道,雖然她此刻整張臉都已經黑呼呼的一片,可她至少還活著。
“居然會發生地震——”萬俟玨確信她沒事,才轉頭看了一眼四周的情況,他們現在是躲在一塊巨大石塊的縫隙之中,這石塊應該是從山上滾落下來的,而這山不過是一個較爲高大的土丘,原本是在樹林旁矗立著,現在居然已經被夷爲平地了。稍稍恢復些力氣,萬俟玨支撐著爬起來,然後將佟婧琬也從地上拉起來。
佟婧琬好不容易站穩,卻難受得連氣都喘不過,強忍住氣息,低聲咳了兩聲,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著,悶作一團。萬俟玨趕緊回頭,幫她順氣,還沒順過來,卻見她目光古怪地盯著他的手,他一愣,發現自己的手下好像觸感很柔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摸了不該摸的地方,訕訕地紅了臉,旋即又逞強道:“反正你不久後就是本王的女人,提前感受一下又如何?”
佟婧琬想要瞪他一眼,卻沒什麼力氣,只是怒道,“滾!”
“生死攸關之際,本王心裡只想到你的安危,可你現在還要本王滾?”萬俟玨明知道自己方纔的話會找罵,但還是說了,因爲他更明眼前女人眼底的那種情緒。
因爲在剛剛的對視中,他分明看到了佟婧琬眼底的那份感動,還有絲絲源於她心底的濃濃關心。
佟婧琬瞥了下嘴角,不願再跟他多計較,轉而看向別處,“不知道城中的人會不會有事。”
在城中,唯一能夠讓佟婧琬掛心的唯有留府的書萱了,聞言,萬俟玨點了點頭,道:“那丫頭本身就會功夫,反應也比旁人要敏銳,若是感到震顫自然會往外跑,犯不著你憂心。”話是這樣說,他心裡頭卻覺得未必如此,只是現在他們自顧不暇,他不能向佟婧琬說出自己的擔憂。
“司徒南他們應該還在附近。”佟婧琬看著不遠處一隻梅花鹿的屍體,顯然他們是無意中從山坡上滾了下來,現在,地上除了動物的屍體,他們找不到其他人在哪裡。
“暗影、寒風他們一直尾隨在我們身後的,如果沒事,應該很快便會前尋我們。”萬俟玨一邊摟著佟婧琬,一面冷靜的講述,因爲此時此刻,這個他們暫避的這個山谷他根本無法辨識出方向,所以他們能夠選擇的,便是在原地不要動,等著別人來救援。
佟婧琬瞭然的點了點頭,旋即她的視線對上了萬俟玨緊摟在肩的那隻大手,下意識的想要挪動一下,卻在掙扎的那一瞬間,一陣劇痛自她的右腳裸處猛然傳遞。
許是因爲太過突然,佟婧琬根本來不及忍受,隨後狹小的山谷間傳來一聲微弱卻明顯的叫喚聲,“啊……”
那聲簡單的叫喚,帶著明顯的痛意,萬俟玨連忙轉身查看,幾分鐘後,他總算看到在佟婧琬有腳裸處那隱蔽的血跡。
擡頭瞪了她一眼,目中卻是心疼:只是口中說出來的話明顯很欠,“你就不該揹著本王答應跟別的男人騎馬射箭,瞧,遭報應了吧!”
佟婧琬愕然失笑:“在城中呆著就不會地震了嗎?別一口一個我是你未來王妃,你以爲你知道我們只是合作關係……哎呀!”
她突然叫了一聲,皺眉道,“你輕一點。”
萬俟玨方纔顧著聽佟婧琬的答話,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被“合作關係”四個字刺激到,這力度便一下沒控制好,趕忙鬆手:“誰讓你之前腳上受傷了都不說,這皮肉都粘襪子上了。”
他口中抱怨著,手上的動作卻愈發輕柔,偶然間擡手擦一下自己額頭冒出的細汗,卻不料手上的灰塵,再一次讓他白皙的臉龐變得坑坑點點,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佟婧琬不覺一笑,好像很自然的拿起自己垂落的袖端,爲他擦了擦,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口中便加了一句:“看你這樣狼狽,真不知道那些風月場所的姑娘會不會還處處迷戀。”
萬俟玨一愣,隨即雙手按住佟婧琬的大臂,四目相對,道:“剛剛你明明心亂了,可你爲了消除心底的不安,故意這麼跟本王說,是不是?”
佟婧琬覺得心思這樣輕鬆就被他看透了,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其實,這樣與他獨處不是第一次,但讓她不知所措還是頭一次,而且剛剛她確實不自覺的由心底想爲他擦拭汗珠……
“我只是——”
“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可是我卻知道,在我明曉你身份仍不顧生死去相救的時候,我知道我是真的在意你,與前世不同,這一次我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啊——”佟婧琬一愣,隨後喃喃道,旋即自嘲一笑,前世的那個人也這麼跟自己說過吧,呵呵,這世上,心永遠是最難以定性的存在,尤其是男人。
萬俟玨知道自己急不得答案,便不再說話,冷著臉脫下她沾血的鞋子:“要上藥了,忍住疼——”
佟婧琬卻注意到他肩膀上的傷口,她突然想起在地震突然發生之後,她睜開眼的時候,他依然將她緊緊地壓在身下,髮絲散亂地掩映他焦慮緊張的雙眼,但卻同她一般,心如擂鼓……如今,他肩膀上的衣服早已破了,露出的一塊皮膚處處是縱橫的血痕,瘡口猙獰地外翻著,原來墜馬的時候他也受了傷……她好半晌才能啞著聲音道:“……爲什麼不上藥。”
萬俟玨就直接地答道:“這點皮外傷用不著,你的腳踝更要緊——”他身上只帶了一瓶藥,不可以隨便浪費。
佟婧琬並不是愚笨的人,不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卻知道她不能揭穿,因爲揭穿了,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進行揭穿後的問題……
半晌,在傷藥的刺痛感在她右腳裸處清晰傳遞時,佟婧琬幽幽的說了一句,“或許我不該讓你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