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上佟婧琬衣裙撩起,酥腿露出大半,很是香豔。一時間,佟安邦面色泛紅,也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因爲尷尬,立刻將頭瞥向一邊,斥道:“快穿上衣服!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是爹爹突然闖了進來……”委屈地辯駁,把佟安邦堵得一句話都回不上。
佟婧琬喚了冬兒過來,用紗布綁住隨意纏了一下剛剛上藥的地方,隨後故作奄奄一息,扯出一抹笑容,有些虛弱道:“爹爹,你這麼急著找我,是有什麼事?”
她好聲好氣的說話,加上一臉無辜的表情,佟安邦竟發不出火來,強忍著怒氣,道:“還不是你幹得好事?!你那說的都什麼法子,現在江北大旱沒解決,還鬧出了洪荒,要出大事了!”
“啊?”佟婧琬微微一怔,長大了嘴巴,一臉茫然問道:“爹爹,您在說什麼?環環怎麼聽不懂?我有說過什麼法子嗎?”
佟安邦的嘴角不覺抽了抽,雙手因爲憤怒顫抖著,壓低了聲音冷喝道:“就是那四個救災的法子!”
佟婧琬又是一臉的無辜,皺眉反問道:“爹爹找錯人了吧,府中人都知道,那四個法子是由大哥想出來的——”她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好似根本看不到佟安邦愈發鐵青的長臉。
佟安邦一雙怒眸瞪得通圓,但他現在實在是沒法子了,那泓兒已經偷跑回京,他現在急需有人拿出好法子解救,而這三丫頭聰慧膽大,說不定能給他幫上忙。雖然心惱她的態度,但還是壓下氣來,道:“你……你是故意設了圈套害你大哥嗎?”
“爹爹是什麼意思?我可聽不明白!”佟婧琬緩緩張開眼眸,一雙清亮豔麗的鳳目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我可記得,那日清晨女兒相求爹爹爲我求取誥封,呵呵,可是爹爹卻藉此事爲大哥求了。所以就算這法子出了問題,現在要追究,也不該算到我的頭上吧?哦對了,聽說大哥已經到了城門口了,爹爹可以找他去探討一番了,女兒天生蠢笨,如今摔斷腿成了廢人,真真是相幫爹爹你,有心無力啊。”
去問佟以泓?!
佟以泓要是真有法子挽救,就不會不顧那上萬將士,連夜偷跑回京了!現在他就算不顧他嫡子的性命,也不能平息皇上的雷霆之怒啊。
心焦之下,抓著佟婧琬的胳膊道,“佟婧環!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如今出了大事,你就得想法子彌補!”
佟婧琬不急反笑,冷冷看著那突然抓過來的大掌,一根一根的扒開,隨後猛然拍開,滿是清冷星辰的眸子直直盯向他:“封賞沒有我,出了事就該我去彌補,憑什麼?!”
佟安邦被她一句話堵得說不上話來:“你……你你……”
“我?我怎麼了?我這些年自生自滅地活在雅竹軒,你跟何清兒可曾真正關心過我?”佟婧琬冷笑一聲,“呵……我明明有父有母,卻連個孤兒都不如,生了我又不能好生待我,倒不如不生!”
“逆女!你……”
“呵……逆女?我哪裡叛逆?!在宮中母親設計謀害,你揮劍就喊打喊殺,我選擇隱忍不發;得了昭義封號,遲遲不大肆宴請,我選擇一笑置之;好不容易想了法子爲你分憂,卻被你的寶貝兒子冒領,我能做的又是打碎銀牙往肚子裡咽!我不搶不鬧,得不到你的稱讚,還要替你揹負這個爛攤子嗎?憑什麼?!”
佟婧琬根本不給佟安邦說話的機會,斷斷續續說了好一番話,句句放肆,字字清晰,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佟安邦心上!
佟安邦氣急,雙拳狠狠砸在了茶幾上,茶水溢了滿桌,他怒斥一聲:“臭丫頭,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同我說話!我可是你父親!”
“父親?”佟婧琬的聲音軟綿綿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你配得上這個稱呼嗎?半月前我摔傷了腿,你不聞不問;再後來,四姨娘跟六妹給我下毒,雖然府中不曾明面議論,但是你作爲一家之主,這件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大哥他佔了我的封賞,還將他母親之前加諸我身上的陷害全部抹平,這樣的人,他捅了簍子,憑什麼要我幫他抗?”
佟婧琬雖然言辭激動,但是語調一直是平緩溫和的,軟綿綿的字字句句,卻把佟安邦氣得想跳腳!”
“你……你你……”佟安邦氣得面色通紅,“你這個不孝女!”
佟婧琬坦然相對,“既然我不孝,那麼爹爹也無需站在此處徒惹不快了,請!”
佟安邦上頭頂著萬俟琛的施壓,心中記掛著佟家的榮華地位,儘管憤恨,卻不能當即同佟婧琬撕破臉,只得壓下心頭怒意,好生好氣地哄道:“環環啊,爹爹知道你生氣,先前的事情確實是爹爹跟大哥不對,但你之前也說了,府中沒個主事的人終究不好,所以爹爹跟你大哥才合計想出了這冒領功勞的事情。”
“環環啊,如今不是鬧彆扭的時候,你之前那些救災的法子,原本一直都好好的,瘟疫得到了控制,暴動也有效緩解,但就因爲那引流築堤壩的事情,如今這江湖直接淹沒的農田,連帶那控制好的瘟疫也再次爆發,現在江北的暴動快按壓不住了,你爹爹我快被皇上給壓得喘不過氣了。環環啊,你既然能提出救災的四個法子,應對這局面,必定也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佟婧琬心底的笑意更甚:“爹爹說我不孝,我真的很想給你分憂解難駁回這話,可惜啊,那救災的法子真是我隨口說說的,你看如今出了亂子,足可見我的蠢鈍!所以啊,爹爹,我幫不了你!”
佟安邦已然氣得直跺腳:“佟婧環!”
佟婧琬絲毫不在意佟安邦吃人的眼神,直視而對,隨後寒入骨髓的聲音響起:“爹爹,你這樣吼我也沒用,有功夫還不如去問問你那前程輝煌的長子,又或者是手段狠毒的大夫人!這些年他們纔是跟著爹爹你見慣了大場面,聽慣了治國大策的人,爹爹你現在捨棄他們,轉而要我這個扔在偏院的小卒子爲你出謀劃策,未免可笑了吧?”
聽聞她的話,佟安邦猛然一怔,望著佟婧琬的眼神,他只覺得心神爲之一震。這真是他的女兒嗎?聰慧到令他一國丞相都無法反駁的女兒?
佟安邦有些難以置信,這三丫頭他不聞不問好些年,沒爲她專門請過先生,沒帶她出門見過世面,這個她一直覺得只是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角色,爲什麼今日這麼難把控,爲什麼能夠綻放出如此懾人的寒光?!
佟安邦霎時間有一種預感,即便他將這女兒捆綁起來,即便給她嚴刑拷打,怕是也問不出他想要打答案吧!
可是,這臭丫頭是故意不說,還是真的沒有解決的法子呢? 
佟婧琬見他不再發話,側身開始按壓起自己的右腿,一捏一放,彷彿當佟安邦不存在一般。
佟安邦本就六神無主了,視線自然被吸引了過去,見三丫頭按壓腿部,時而緊皺時而放鬆的眉頭,他有些心虛了。
他突然發覺,他這些年確實偏心的太過了,如果說因爲璇兒而忽視她這庶女還可以接受,但是對於同是庶出的佟婧瑤跟佟婧珊,他給予的關心實在是差別太大……
或許之前他也曾關心過這個女兒,但那也不過是因爲她的畫卷出現了御書房的皇上面前,他不禁嘆氣,他自己難道不曾真心地因爲父親這一身份愛護過、疼惜過她嗎?
佟安邦輕聲嘆了一口氣,神情頓了頓,無力地又帶著最後一絲期盼地問道:“丫頭,你真的想不出解決的法子嗎?”
“女兒愚笨,無能爲力!”佟婧琬沒有因他的問話而停止手中按壓的動作,只是清冷的回了一句,桀驁之氣隱隱而現。
佟安邦嘆了口氣,一擺衣袖就要離開,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對上匆匆趕來的老太君。
“邦兒!你這一下朝就跑三丫頭這做什麼?”老太君沒有進屋,但是光憑冬兒丫鬟那慘白的臉色便猜出了七八,一時間說話聲也高了些。
“沒什麼,聽說三丫頭摔傷了,我過來看看!”佟安邦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羞愧的模樣都沒有,好像說的真的是事實。
“虧得你有心了,對了,泓兒回來了,一句話都不說,你快隨我去書房瞧瞧吧!”老太君有些迷惑,但也不揭穿,心想著還是早些把他支走的好。
“哎,我這就去,”只是那腳步剛剛邁出,又突然停了下來,對站在門口的冬兒道,“你家小姐如今腿腳不方便,你好好照顧著,有什麼藥材需要,直接去內務總管那去拿……”
老太君愣了愣,冬兒也愣了……
大約幾分鐘後,書萱探著腦袋進了屋子,輕推了冬兒幾下,半天沒回神,心慌跑進內屋,卻見到地面狼藉一片,“小姐,是我來遲了?”
佟婧琬緩緩一笑,“沒有,辛苦你了。”
她沒想到佟安邦竟還有點良知,她明明針鋒相對,反倒是起了好的作用,如果這次他真的開始想補償那微博的父愛,那麼不妨讓她攪渾利用一下,想到這兒,眸光中透著幾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