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婧琬的話語輕緩得宜,既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絲毫懼意,好像她一開始就謀劃了這些。
“三小姐,你制服了我,就不怕一個人離不開這陡峭山路嗎?”
嘴角輕撇,佟婧琬從靴中取出一柄輕薄而鋒利的匕首,不輕不重的貼在男子頸間的脈搏上,淡淡說道,“是不是能離開不勞閣下操心。而且我勸你別用內力逼毒,因爲這隻會讓你更加無力……呵,嘗試後的感覺如何?”
“果然是很特別的毒,只是沒想到三小姐不但不守信義,還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獨眼男子無奈的放棄了運功暫時止住毒發的想法,事實上他現在根本就調動不了半點內力。
佟婧琬搖頭,“閣下錯了,我只是不喜歡受制於人!很不喜歡!”
“好吧,那現在我在你手中,不知三小姐是否同意交易呢?”男子笑道,只是配上那令人驚懼的外貌就顯得有些滑稽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他的舌頭好像有些打結。
“先告訴我,到底是誰要害我。”佟婧琬也不繞彎子,乾脆的問道。
“如果我不說會怎麼樣?”
冰冷的刀鋒在他脖子上輕輕地滑過,脖子上的肌膚頓時泛起了一個個小小的疙瘩,“你放心,我不會拿刀子戳你的。我會……直接把你推下去。”佟婧琬看了一眼底下深不見底的山谷,微笑。
你還不如拿刀子戳我呢?獨眼男子用餘光輕瞥了下那山谷,有些哭笑不得,“三小姐,你現在放了我,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何?”
雖然在商量,但此刻他的焦慮明顯在增加,因爲他的耳力告訴他,此刻正有個他不想見的人急速的往此處趕來,無奈之下,他脣內的舌頭運作的更快了。
“呵呵,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連身份都不知道的人麼?既然這樣,不妨讓我看看你這面具下是何模樣!”佟婧琬一手握著匕首紋絲不動的指著男子的頸脈,一隻手開始在那張扭曲醜陋的臉上摸索起來。
“三小姐,我身上的一萬兩銀票,你拿去算是給你壓驚。今天的事情咱們一筆勾銷如何?”
佟婧琬手下不停,淡淡道:“我記得我說過,銀錢於我從不是能看進眼的東西,而且,這一次一筆勾銷,我怎麼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說話間,佟婧琬的右手已經摸到了那假面的封接處。
“三小姐,我告訴你是誰要害你!”獨眼男子的臨時驚呼立馬換來了佟婧琬的回首。
“噗……”獨眼男子利用這一瞬間,猛然從口中吐出一枚白色石粒,正中佟婧琬的穴位。
見佟婧琬被靜止,男子微微攏牙深吸了一下,然後從口中吐出一口血痰,他很想好好報復一下眼前的大膽女子,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讓他無暇繼續,只能站起身來準備使用從未用過的方法爬下山谷去。
不過可惜,他顯然還是慢了一步,一道幽冷的聲音從另一頭的小路上傳來,“宇颯離——”
一襲白衣男子從空中輕掠而下,而緊隨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紫袍男子,兩人彼此視對方爲無物,卻步調一致的,慢慢地走近佟婧琬處。
那聲音於獨眼男子而言就好像凌遲一般,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跟不遠處走來的的男人碰面。可現在,他身子根本不聽使喚,即便是引以爲傲的輕功也無法施展,只能望著離自己不到兩步的山崖苦笑。
”簡直荒唐,快跟我回去!“這是白衣說的第二句話,隨後,他們的臉在昏暗的月光下漸漸顯露,竟然是在宮中有一面之緣的國師跟萬俟玨?
他們兩人怎麼會在一起?國師是萬俟琛的人,怎麼好好的跟萬俟玨在一起?
時刻關注局勢的佟婧琬,在這一瞬間幾近石化,無關穴道的束縛。
“沒想到你會過來救她!”獨眼男子嘆氣,伸手在自己臉上摸索了一會兒,從臉上扯下一張皮質的面具,露出原本俊美無匹卻難掩沮喪的面孔。
佟婧琬原本僵硬的身子,在獨眼男子卸掉僞裝露出那張俊美的面容後,不自覺挑了挑眉,這張臉跟宮裡那絕美的白衣國師,長得至少有八分相似。只不過白衣的臉帶著一種正派跟聖潔,而這名喚宇颯離的人則給人一種瀟灑不羈的感覺。
“呵呵,國師大人,令弟跟你的長相真是難辨上下呢,難怪當初……”萬俟玨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特別恨意。
宇颯離嘆氣,臉上的表情更加苦澀,看著萬俟玨道,“太子爺,我不是有心的……”
“我早就不是什麼太子!”深深地看了宇颯離哀求的臉,拼命的抑制住想要上前上前殺了他的衝動,握拳了好一會兒,又吐出一句話,“你我方纔的約定還作數?”
”他的命是你的,悉隨尊便!“白衣微微嘆了口氣,很快點了點頭,眼睜睜的看著身旁的萬俟玨迅速走到宇颯離的身便,起腳便是一個猛踢——
宇颯離毫無準備,帶著滿臉驚詫,一頭往山崖下栽去,崖邊僅僅留下一句:“哥,你竟然讓他殺我!”
萬俟玨輕哼了聲,微微閉了上眼。其實他急急趕來還真不是爲了相救佟婧琬,是因爲他撿獲了一封信箋,那封佟婧珊期盼佟婧琬交給國師的信箋。
信箋的那個他,旁人或許不知,但萬俟玨知道,這個他曾因嬉鬧,故意替換了白衣師傅的天命測算,害他的母后被廢中宮,害得他應有的皇位要拱手讓人。
”七王爺,他不再欠你了!“白衣微微頷首,飛身躍下懸崖。雖然他了解自家胞弟凡事留後手的習慣,雖然他知道這山崖底下定有佈置,但這麼高的懸崖終究不會毫髮無傷。
萬俟玨對著懸崖發呆,好一會兒,他纔想起身後的女人,瞇著眼輕邁腳步走近,他的眉頭瞬間擰起。
這月色下,哪還看得見半點紅疹子跟浮腫的模樣?!這張在月色下朦朧的小臉,時而嬌媚,時而柔弱,時而狠絕!
萬俟玨望過去的眼眸,漆黑犯冷,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瞬間他想起了那個金美的樓的晚上,這個跌坐在一旁的女人對他做過什麼!他的牙咬得咯咯作響,緊握的雙拳朝著地上的人奮力就要砸過去……
只是他的拳頭在即將對上的那瞬間,偏了少許,砸在了一旁的青草地上,磕著一塊石子,頓時鮮血直流。
顧不上受傷的手,只是冷冷的半蹲在地。他的薄脣抿成一線,一雙狹長的眸子裡散發出極其危險的氣息,望著佟婧琬那粉中泛白的嫵媚小臉,紈絝的面容上露著詭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