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紅髮人的怒吼, 三人只覺得一股寒氣自天靈蓋灌入,隨後眼前一片漆黑。當他們再次見到光明時,發現自己倒在一處土坑裡, 周圍一羣人吵吵鬧鬧, 有人喊著救命, 還有人快速扒他們的衣服。
裴景行率先做出反應, 一拳打趴最近的男人, 再一個翻身,踹飛旁邊的另一個男人。此時周予一和明道也反應過來,三人合力, 先把土坑裡的人全打趴下。
土坑外的那羣人聽到響動,轉過頭來。一個女人正抱著一個昏迷的男人哭泣, 此時見到裴景行, 哭著大喊:“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他!”
裴景行一眼就看見那男人手邊是自己的龍首虎牙槍,而其他人則離這把槍遠遠的, 顯然是在懼怕。
明道找了一圈,看到其中一個人手上拿著自己的伏魔杖,登時明白了:“原來是趁機偷盜的小賊。”
拿著伏魔杖的人掩耳盜鈴,當著明道的面把伏魔杖藏到身後:“你說什麼?這明明是我家的燒火棍。”
明道笑道:“行啊,你拿回去, 到時候可別找我求饒。”說話間, 他的眼神落到昏迷不醒的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被他這麼一嚇, 著火似地把伏魔杖扔給明道。
明道伸手接住, 又見周予一默默撿起一旁的桃木劍, 笑著說:“周道長,看來這羣人不識貨啊。”
周予一搖了搖頭。
裴景行先是摸了摸自己藏好的龜甲, 發現還在身上,鬆了口氣。他接著走出土坑,在女人半是恐懼半是期盼的目光下,撿起了龍首虎牙槍,隨後又跳回到土坑裡,把還在昏迷的那個容貌酷似蘇衍的男人綁住雙手,拎了起來。
“軍爺,軍爺,”女人見裴景行要走,忙不迭地喊住他,“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裴景行問她:“你們做這買賣多久了?”
女人低下頭,啜泣著,不敢回答。
裴景行要走,那女人乾脆扔下昏迷的男人,衝到他面前,跪下開始給裴景行磕頭。
裴景行早就認出了這對男女,就是他們在進鳳陽前遇到的女人,和掂著鋤頭的男人。他心念一轉,就猜到他們早就知道這鳳陽城裡有古怪,要不是龍首虎牙槍上有覺醒的夜叉之力,普通人不能隨意觸碰,他們四個人身上恐怕早就被人扒光了。
想到這,裴景行乾脆地繞過那女人。
女人見求裴景行這條路行不通,就轉頭給周予一和明道磕頭,嘴裡不停地念著:“道長,大師,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他。”
明道冷笑一聲:“你們常年做這買賣,害死了多少人?現在臨到自己頭上了,就怕了?”
女人向前爬了幾步,想去抱明道的大腿,卻被後者躲開。
“大師,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女人見狀,又開始磕頭。
明道冷聲拒絕:“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發現沒有希望了,女人登時變臉,破口大罵:“臭和尚!假道士!佛祖菩薩難道沒教過你們要慈悲爲懷麼!我男人都快死了,你們居然還不救他,你們活該下十八層地獄!全家都下十八層地獄!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下地獄!我詛咒你們全家魂飛魄散!”
裴景行聞言,猛地轉身,疾走到女人面前,抓住她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不會下地獄,但是你男人要下地獄了。”
女人被放開後,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哭喊著:“我命苦啊!我命好苦啊!這羣和尚道士都不講理啊!欺負我一個女人家!”
面對這種撒潑打滾的人,裴景行三人並不準備多做停留,各自找回自己的東西,便離開了。
而這羣人顯然是被龍首虎牙槍的威力給嚇破了膽,只敢惡狠狠地盯著三人的背影,卻不敢多做阻攔。
三人來時騎了馬,但這會兒已經找不到了。無奈之下,只能確定方向後,徒步前往最近的小鎮。
路上,裴景行將身上的龜甲交給周予一,又說了自己的經歷。
周予一接過,又是端詳,又是掐指計算,還拿出指南針來好一通擺弄,這才說道:“龜紋占卜上說,西北,大兇之地。”
明道難得皺起眉頭:“這意思是讓我們不要去?”
周予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裴景行:“裴公子,乾婆是怎麼和你說的?這龜甲又是怎麼得來的?”
裴景行就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全說了。
聽完後,明道拍了拍裴景行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裴公子,人有三團火。現在你給了乾婆一團,日後只怕與妖魔鬼怪要糾纏不清了。”
裴景行並不在意這件事,問周予一:“周道長,這龜甲上的卜文可靠麼?”
周予一點了點頭:“龜甲占卜是一種古老的占卜方式。據說以前有什麼重大事項,就會求問上天。用火炙烤龜殼,燒出來的紋路就是上天的指示。這次是用裴公子的心火炙烤龜殼,問的也是他心中最渴求的事情,所以龜紋的結果不可能出錯。”
“那就去西北,大兇之地。”
三人眼下也沒有其他線索,準備先去西北碰碰運氣。只是在出發前,他們還要解決眼前的一個麻煩。
從鳳陽抓回來的男人一直昏睡著。期間周予一曾經探過他的氣脈,發現氣息穩定,但內在的三魂七魄卻只剩下了一半。
周予一收回手,說道:“所以他只能根據本能來躲避危險。”
明道想起自己在鳳陽碰到的那羣人,說出自己的猜測:“他能操控蠱蟲,但是沒有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說不定就是被拿來趟雷的。”
“他操控蠱蟲的本事有一手,那些人不會那麼容易就拋下他。那些人當初把鳳陽裡的鬼都引到明道身上,說不定已經先我們離開鳳陽了。”裴景行快速制定計劃,“只要他們沒死,就一定會來找我們。距離鳳陽最近的就是這個鎮子,我們先多呆兩天,假裝放鬆警惕,引蛇出洞。”
裴景行預計的果然沒錯。就在當天晚上,身在暗處的不知名敵人就現身了。
三人約好輪流值夜,剛好午夜是周予一。
這是人一天睏意最濃的時刻,來人也是覺得這個時間點哪怕有人警戒,多半也困了。
好在周予一早有準備,他提前在香爐裡點了一種會讓人產生睏意的暖香。因爲他自己常年接觸,所以對他自己沒什麼影響。
三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先是用刀把門栓切斷,再放出一些小蛇。那些小蛇蜿蜒前進,先爬上了牀,但卻繞著牀上昏睡的男人一圈,沒有攻擊。
兩三條小蛇直立起前半段,吐出蛇信子感知周圍。它們似乎感知到了周予一的存在,發出嘶嘶聲,號召同伴慢慢爬下牀,貼著地面朝著周予一的方向緩緩前進。
周予一在榻上坐定,閉著眼吐納,並沒有發現這些小蛇的到來。
領先的幾條蛇已經順著周予一的兩條腿慢慢向上爬,率先的那一條繞著他的胳膊,一點點挪到他的肩膀上。
小蛇張開嘴,露出毒牙,猛地朝著周予一的脖子咬去!
周予一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抽搐著倒下。
外面的人聽到響動,這才放心地推開門。其中一個去找牀上的男人,另外兩個則來到榻前,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刀,朝著周予一砍去!
“不對勁。”兩個人察覺到手感不對,其中一個把暈倒的周予一翻了個身,這才發現眼前的哪裡是個活人,分明是個木頭人偶。
“走!”爲首的發出命令,走到牀前的那個人背起昏睡的男人就想走。結果他們先聽到兩下破空聲,兩個人只覺得手腕一痛,不由自主地鬆開手,手中的長刀掉在了地上。還不等他們有所行動,又是唰唰幾聲,從屋頂上降下來三條繩子,把三個人綁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至於那個像蘇衍的男人,全程昏睡著,又倒在了牀上。
一直坐在房樑上靜待事情發展的周予一這纔下來,一拽手中的繩子,把三個人拽到面前。
他除了三人的武器,仔細端看了三人的面貌,問道:“南疆人?”
三人不答話。
周予一也不逼迫他們,只是將三人綁好,靜等天明。
裴景行曾任職金吾衛街使,雖然逼供不是他的本職,但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手段。這三個人顯然也不是什麼意志堅定之人,裴景行只是稍稍用了點手段,就都交代了。
“我們也是受人之託。”爲首的那個自稱阿曼,“去鳳陽找乾婆幫忙問個消息。”
裴景行問他:“什麼消息?”
阿曼猶豫許久,還是旁邊的人忍不住了,開口說:“老大,你快說吧。”
顯然,阿曼是唯一一個知情的人。
“是,是鬼帝。”阿曼既然開了口,接下去說話就順暢多了,“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只是委託我去鳳陽,說找到一個叫乾婆的千年老鬼,告訴他我們要找鬼帝,乾婆就會告訴我們。”
明道在旁邊聽了,笑道:“那你們準備給乾婆什麼酬勞呢?”
阿曼說:“那個人給了我們一塊玉,說給了乾婆,乾婆就會告訴我們鬼帝的下落。”
周予一在一旁問道:“他找鬼帝有什麼事?”
阿曼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明道問他:“那你爲什麼沒找到乾婆就跑了?”
阿曼一下子跳了起來,可惜有繩子綁著,只是在原地蹦躂了一下:“我們哪裡知道鳳陽會這麼可怕!那個人說鳳陽裡的鬼市跟其他地方的鬼市比差不多,只是乾婆常年住在鳳陽,必須要來鳳陽問他。我們一進去就有些後悔了,周圍都是鬼,什麼樣子的都有,換成你們,你們不害怕麼!”
不害怕的裴景行懶得繼續聽下去,打斷他的話,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他指著牀上依舊昏睡的男人,問道:“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