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變故來得突然,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廣場上,萬萬沒想到此時四尊夜叉石像竟然齊齊發難。謝維率先中招,被空行夜叉抓著不知帶去了哪裡, 隨後一個地行夜叉快速奔向挽朱, 亮出一雙鋒利的爪子, 直刺挽朱胸口!
蘇衍大喝一聲, 手中桃木劍遞出, 同時左手一揚,一張符紙出現在他手中,無風自燃。
地行夜叉不敢直面蘇衍鋒芒, 只好途中換了個方向,避開蘇衍刺來的桃木劍。
眼見一招落空, 蘇衍立馬收回桃木劍, 左手一轉, 將灰燼盡數收在掌心。隨後蘇衍左手一抹,將灰燼抹在桃木劍上, 右手手腕一轉,桃木劍向後刺去,打在另一隻地行夜叉的爪上。
蘇衍右手一挑,桃木劍在地行夜叉的手臂上劃開好大一條口子,藍色的血登時從傷口處不斷流了出來。地行夜叉吃痛, 只好暫時退去, 站在不遠處, 恨恨地盯著蘇衍。
正當蘇衍的注意力集中在這隻地行夜叉時, 他突然聽到身後上空傳來風聲, 緊接著裴景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小心!”
裴景行快步上前,橫刀揮出, 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替蘇衍擋下了空行夜叉這一擊。
空行夜叉一招落空,在空中轉了一圈,發出急促的尖叫。
兩隻地行夜叉回以呼應,三隻夜叉同時暴起,向蘇衍襲去!
裴景行大吼一聲,與蘇衍站到一塊,兩人背貼著背,成爲彼此最爲有力的屏障,同時出招!
一隻地形夜叉撲向裴景行,後者不躲不閃,手中橫刀自上往下劈下!
地行夜叉在空中一個扭身,橫刀堪堪貼著他的喉間劃過,並未造成任何傷口。地行夜叉心中得意,露出一口尖牙,向裴景行示威,卻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疼痛,原來是裴景行出手更快,一招落空便接著又是一招,直接砍向地行夜叉胸口!
但是夜叉身爲鬼怪,有著不同常人的神通,而裴景行所用的橫刀則只是人間普通的鐵匠所鑄,打在地行夜叉身上,好似撓癢一般。那地行夜叉並未受傷,可裴景行手中的橫刀刀刃卻是缺了小半。
地行夜叉發現眼前之人傷不了他,愈發得意,不再把裴景行當做威脅,伸展雙臂,亮出兩隻利爪,朝著裴景行胸口抓去!
蘇衍一面與空行夜叉周旋,一面還要注意一旁虎視眈眈的另一隻地行夜叉,此時發現裴景行落了下風,來不及細想,便從腰間的乾坤袋中抓出一把鈴鐺,向上一拋,緊接著手腕帶著桃木劍在頭頂轉了一圈。
鈴鐺被桃木劍打向西面八方,在空中發出急促的叮噹聲。有兩枚鈴鐺恰好打中那隻地形夜叉,只聽見那地行夜叉發出一聲哀嚎,捂住下巴,匆忙退去——
地行夜叉長相極爲可怕怪異,一隻眼睛生在腦門,另一隻眼睛則長在下巴上。蘇衍的鈴鐺誤打誤撞,正好把這隻地行夜叉的一隻眼睛給打瞎了!
但裴景行與蘇衍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一旁觀戰的另一隻地行夜叉躲過鈴鐺攻勢後,便代替自己的同伴,加入戰場!
這隻地行夜叉身形較之同伴較小,身手也更加敏捷,他快速在地上左右來回穿梭,配合空行夜叉不斷在空中給蘇衍造成干擾,很快就逼近到蘇衍面前。
眼看蘇衍疲於應對兩隻夜叉的襲擊,裴景行不再多想,竟然一個轉身,擋在蘇衍面前!
裴景行此時手中只剩下一把刀刃破損的橫刀,但他毫無懼色,直接迎了上去!
橫刀揮下,地行夜叉卻是連躲閃也不屑了,直接擡起一隻手,將橫刀打飛。地行夜叉的攻勢並未停下,他的另一隻手臂揮出,鋒利的尖爪在裴景行的胸前流下四道傷口,鮮血很快流了出來,將附近的衣服染紅。
裴景行還是沒有退讓,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是蘇衍,若是他在此刻倒下,蘇衍便要同時面對兩隻夜叉的攻擊。
就在這時,裴景行突然察覺到自己體內的每一寸血肉中都涌出一股力量,這些力量匯聚在一起,順著血液流遍全身,最終落在了他的心口。
他的心口燒得炙熱,這股炙熱分作兩股,涌向他的雙手。
裴景行彷彿聽到體內有一個聲音在迴響,他在這個聲音的指導下,雙手並在身前,再分開時,一把龍首虎牙槍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裴景行大喝一聲,龍首虎牙槍隨之發出一聲龍吟,不過轉瞬便將地行夜叉斬殺!
裴景行一招逆轉局勢後,趁勝追擊,藉著龍首虎牙槍八尺五寸的便利,將那隻在頭頂盤旋藉機作亂的空行夜叉打了下來。蘇衍及時跟上,手腕一轉,桃木劍如同削泥一般刺入空行夜叉。
空行夜叉趴在地上不住抽搐,自翅膀開始逐漸石化,最終重新化爲一尊雕像。
正當裴景行與蘇衍以爲危險已經過去時,自廣場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三人躲閃不及,先後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抓到了廣場上。
此時,廣場上原本聚集的羣鬼已經散去,唯有臺子上的鬼帝依舊坐在那。鬼帝站了起來,慢慢踱步到臺子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人。也因此,裴景行與蘇衍始終看不清鬼帝的面孔。
三番兩次遭遇驚人突變,挽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縮在地上,死活不敢擡頭,恨不得立刻昏過去纔好。
裴景行與蘇衍各自握緊自己的武器,戒備地看著臺上的鬼帝。
誰料,鬼帝站在臺上看了許久,突然開口:“你們怎麼進來的?”
裴景行和蘇衍皆是一愣,一時忘了答話。
鬼帝的脾氣倒是不錯,被眼前這兩個人忽視了也不在意,又問了一遍:“這裡是我的夢境,你們怎麼進來的?”
或許是之前在西域地下城時鬼將的態度,蘇衍總覺得眼前的鬼帝並不可怕,便回答道:“我們無意中挖到一枚骨哨,把骨哨挖出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
鬼帝向側伸出右手,慢慢轉到身前。伴隨這他的動作,昏迷過去的謝維從臺上飄到衆人面前。
鬼帝問道:“所以這個人是你們的同伴了?”
“是的,”蘇衍點頭答道,“我們並不是有意闖入你的夢境,所以……”
“我知道,”鬼帝擡起手,打斷了蘇衍的話,“現在外面的皇帝是誰?”
皇帝對於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來說距離太遠,平日裡大家也忌諱談論這位天下之主,蘇衍下山一年多,只聽過別人“陛下”、“皇帝”地喊,但要回答“現在皇帝是誰”這個問題,他一時半會還真答不上來。
裴景行在一旁刻意避過皇帝的名諱,只是說:“如今是泰安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麼?”鬼帝輕嘆一聲,“我原來睡了十三年了……”
裴景行與蘇衍摸不透鬼帝的心思,如今又在對方的夢境裡,乾脆不主動說話,免得莫名其妙惹上禍端。
倒是鬼帝,站在臺子上感嘆了幾句,又說道:“這次看在你們是誤入的份上,我就饒你們一次。我會送你們出去,但是你要留下?!?
鬼帝所指的,正是蘇衍。
裴景行第一個不同意:“爲什麼獨獨他留下?”
鬼帝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裴景行,只見他左手一張一合,衆人身後便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鬼帝右手一推,裴景行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撲面而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裴景行咬牙,雙手握住龍首虎牙槍,重重撞向地面,震入三分。他藉著龍首虎牙槍爲支撐,死死紮在地上,與鬼帝的力量想抗衡。
前方傳來的力量越來越大,裴景行已經睜不開雙眼,整個人從地面飄起來,半掛在空中。他的手腕泛白,如果再不放開,只怕要脫臼。
蘇衍想要去救援,可才一動,就發現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住,根本移動不了分毫。
眼看著裴景行就要堅持不住了,鬼帝卻在此時突然輕輕“咦”了一聲,手一收,那股巨大的力量憑空消失。
裴景行沒了支撐,重重倒在地上。此時,原本壓制住蘇衍的力量也消失了,他趕緊上前,將裴景行扶了起來。
“你想怎樣?”蘇衍沉下聲來,明顯不高興了。
鬼帝卻沒有回答他,右手手指一勾,本該在裴景行手中的龍首虎牙槍便落到了鬼帝的手上。
鬼帝身爲衆鬼之王,絲毫不懼怕龍首虎牙槍槍身中所鎮壓的夜叉之力,他摩挲著槍聲,有些不可置信:“龍首虎牙槍的真身,竟然認主了?!?
蘇衍皺起眉頭,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本來只是覺得你有些面熟,想留下來聊聊,”鬼帝輕輕一拋,毫不留戀地將這把殺氣騰騰的神兵還了回去,“如今看到當年勁敵所有的兵器,倒有些唏噓?!?
龍首虎牙槍落地,化爲點點火光,緩緩透入裴景行體內。
鬼帝似乎很有興趣講述以前的經歷,他一個響指過後,穩穩當當地坐在臺子上突然出現的一把黑色大椅上,問道:“你們聽說過這把槍的傳說麼?”
蘇衍和裴景行:“……”
鬼帝繼續說道:“當年,上上任鬼帝突然失蹤,百鬼沒有了拘束,便不再遵守當初定下的規矩,隨意進出人間,滿足自己所有的慾望。那段日子真好啊,無拘無束,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也管不了我們。你們人間說百鬼夜行?呵呵,對於那些死了幾百年的老鬼來說,有沒有太陽又有什麼區別呢?可惜,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不到,我就厭倦了,你知道爲什麼麼?”
蘇衍和裴景行:“……”
“因爲太無趣了,什麼都能隨心所欲,反而沒有了慾望和目標?!惫淼劾^續自言自語,“而且,鬼和鬼之間爲了一兩個人,就能反目成仇。你說,人不過是我們的食物而已,就不能換一個人吃麼?哪怕這個人再好吃,天底下那麼多人,爲什麼非看準這一個呢?你們呢?難道爲了一口豬肉,就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蘇衍和裴景行:“……”
“哦,差點忘了,你們也是人。”鬼帝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道,“鬼的數量因爲這個原因而銳減,甚至到了一個縣裡只有兩三個鬼的地步。最終,有一個鬼站了出來,帶領著他的部下,開始了他的征服之路。越來越多的鬼加入到他的隊伍裡,我也是。那時候的我,是一個剛死了一百年出頭的鬼,渾渾噩噩,被朋友拉著就去和其他鬼打仗去了。最後一場仗,那些人也來了,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之中三方混戰,我看到那個人,揮舞著龍首虎牙槍,斬殺一個又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那個人一身輕甲,身高還不夠七尺,但他比我們當中最魁梧的鬼還要勇猛,鬼見了他都要發愁。你猜,最後是誰贏了?”
蘇衍和裴景行:“……”
“呵呵,不用猜也知道,要不然我怎麼會坐在這裡呢?”鬼帝一手托腮,“你們人的生命啊,就是太短暫了。那個人大概是陳年舊傷太多,沒過幾年就死了。因爲他殺了太多的鬼,所以上一任鬼帝便罰他,要他把所有的死法都遭受一遍。等我成了鬼帝,再想去找他,才發現他因爲承受不住那種痛楚,乾脆想了個辦法,把自己弄魂飛魄散,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
蘇衍和裴景行:“……”
鬼帝哈哈一笑:“騙你的,嚇到了?”
蘇衍和裴景行:“……沒有?!?
“算了,本來想和你好好說會兒話的,現在心情都沒了?!惫淼壅酒饋?,那個裂縫再一次出現在蘇衍與裴景行的身後。
“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惫淼坌χ鴮μK衍說道,“在這之前,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千萬不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