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的位置就在兩軍交戰的邊緣, 有小兵瞥見站在高處的崔珂,大喊一聲,指向崔珂的位置。有戰場上專門負責洞察局勢的探子循聲望去, 瞇起眼睛仔細打量了崔珂一番後, 很快從腰間拔出紅色的旗子, 一面揮舞著, 一面朝著戰場中自家主將的位置跑去。
崔珂跳下的瞬間恰好看見探子拔出紅色旗子, 將自己的所見轉述給裴景行,裴景行當機立斷:“跑!”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很多時候寧肯錯殺, 也絕對不能放過可能的危險。他與崔珂的衣著打扮與這些上古部落完全不一樣,對方絕對是把他們當成敵人了。
裴景行所料不差, 不多時, 他們身後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中間還夾雜著馬蹄與馬鳴聲——看來,對方是分了一小批人來圍剿他們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 裴景行一邊跑,一邊對崔珂說:“對方有馬,跑不過的。”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身後傳來利器破空的聲音,當即揹著蘇衍往右側一閃, 躲過身後飛來的數枚飛箭。但也就是這一躲閃, 他的速度變慢, 身後的追兵更加近了。
“要硬抗?”崔珂轉過頭, 不可置信地看著落後的裴景行。
“逃跑只有死路一條。”說話間, 裴景行已經抽出龍首虎牙槍,往身前一送, 再用力一掃,將追在最前面的一個騎兵掃落下馬。
“你瘋了!”崔珂轉過身,對著正面迎敵的大喊道。
他雖然停了下來,卻猶豫著不敢上前相助,而是商量著說:“起碼找個狹窄的地形,讓他們不能一起上啊!”
“你看這裡有你說的地方麼!”裴景行面對著越來越近的追兵,也跟著大喊。
他們與這些遠古部落的士兵語言不通,對方只當他們是在商量作戰計劃,又見他們只有三人,卻敢正面對抗一個有三十多人的小隊,不免有所忌憚,停在距離裴景行身前不遠處,暫時沒有靠近。
崔珂往四處張望了一番。果然,周圍都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形,再跑下去,對面三十多個士兵齊齊射箭,碰運氣都能把他們射死。
“起碼先讓我找個武器啊!”崔珂急得跺腳。他雖然是個術士,通曉萬般法術,但在不受外界任何常理約束中的鬼蜮裡,能發揮的餘地著實有限,還不如拿到一把武器直接近身作戰來得安全。
“等著!”裴景行眼角餘光瞥見有士兵已經迫不及待,示意崔珂稍安勿躁。
果然,對方一個騎著馬疑似隊長的士兵發出一聲號令,五六個小兵搶先拿著武器上前。他們圍成一個半圓,把裴景行圈在包圍圈裡,同時砍向裴景行。
裴景行右腳向後跨出,帶出腰部力量,扭轉身體,躲過這些人的攻擊。他一挑龍首虎牙槍,槍身打在衆人層疊的劍身上,震得敵人後退數步。
裴景行同時右腳踢出,踢在最近的那個小兵的膝蓋上。小兵膝蓋吃痛,不由自主地倒向另一邊,裴景行趁機奪下他手中的劍,扔給身後的崔珂。
這行雲流水的一套不過是一瞬間的時間,登時把敵兵震在當場。
就見那隊長大喊一聲,手下有人掏出號角,放到嘴邊就要用力吹起來。
裴景行急忙上前阻攔,奈何那隊長又是一聲令下,其餘人一擁而上,擋住裴景行的去路。
沉重的號角聲響起,聲音很快傳遍荒野。遠處,也有號角聲響起應和。
“怎麼辦!”崔珂用劍打退敵人,問裴景行。
裴景行當機立斷:“搶馬!”
說話間,他把手中的龍首虎牙槍舞得虎虎生威,一個橫掃便打退數人。崔珂在一旁幫忙補刀,偶爾替裴景行攔下他照顧不到的身後攻勢。
但他們只有兩人,數量上到底佔據了絕對劣勢。被打退一波的敵人再度襲來,哪怕傷不到他們,也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們走。
裴景行看出對方想要拖延時間的打算,當下手中用力,喚出龍首虎牙槍中棲息著的地行夜叉。
兩股黑煙從龍首虎牙槍的槍身中源源不斷地竄出,落在地上,化成面目猙獰的地行夜叉。不等裴景行下令,這兩隻地行夜叉就迫不及待地衝向敵陣,以飛快的身形對著衆多敵人發動攻擊。
“地行夜叉!”崔珂立刻認出了這兩隻地行夜叉的身份,看向裴景行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佩,“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別廢話了!”說話間,裴景行上前就要去搶馬。馬上的隊長大怒,一拉繮繩,戰馬被迫高高擡起前蹄。隊長再一拉繮繩,戰馬的前蹄朝著裴景行的面重重落下!
裴景行這只是虛晃一招,他早有防備,見隊長中計,立刻向後一仰,左腳重重踏擊地面,借力往後退去——好在他揹著的蘇衍只是魂魄,沒什麼重量,否則只怕兩個人都要摔倒地上,被馬蹄踏中。
崔珂在一旁早已躍躍欲試,看裴景行吸引住隊長的目光,飛身上前,高高躍起,舉起長劍就對著隊長當頭砍下。
怎料另一個騎兵就在旁邊,看自家隊長有難,立刻調轉馬頭,放棄對裴景行的攻擊,轉而砍向崔珂。
崔珂身在空中,避無可避。就在這時,裴景行吹了記口哨,一隻在崔珂不遠處的地行夜叉立刻朝著騎兵撲去,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騎兵撲倒在地,對著騎兵的喉嚨就是一口猛咬。
崔珂對劍的掌控極爲精準,彷彿劍是他的手的延伸。在對方隊長身著盔甲的情況下,依舊刺中對方頭盔與鎧甲間唯一露出的一寸皮肉,隨後用力一捅,再伸手一推,把人打落下馬。
崔珂搶下馬,攬住繮繩,用劍身打了下另一匹馬。馬兒受力,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去。而前方,恰好正是裴景行所在的方向。
“走!”崔珂一馬當先,穿過兩側倒在地上痛苦□□的敵人,快速離去。
裴景行及時抓住纜具,手中用力,一個側翻身,帶著蘇衍穩穩落在馬上。他吹起口哨,地行夜叉放棄了對敵人的廝殺,快速奔向縱馬而去的裴景行。奔跑間,這兩隻地行夜叉逐漸化爲兩團黑煙,隨後拉扯成線,先後鑽進龍首虎牙槍中。
“兄弟,厲害啊!”崔珂騎在馬上,放聲大笑,“這下可好了,他們可追不上我們了。”
怎料他這話說完沒多久,他們就聽到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隨後地動山搖,戰馬受驚,發出不安的聲音,瘋了似地不住跳動,想要把身上的人甩下去。
崔珂一面用力抓住繮繩,避免自己被甩下去,一面尋聲向後看去,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就聽他發出一聲感嘆:“乖乖,這長毛象怎麼這麼大!”
只見四五頭六層樓高的長毛象朝著他們緩步走來,每一步都邁出得極大,不過幾步路,就追上了他們。
長毛象的身上,還站著不少士兵,看到他們三個人,立刻發出憤怒的叫罵聲。
“上古部落打仗都這麼打的麼!這麼打還打不贏,難道對方也有長毛象麼!”崔珂一邊罵著,一邊催促戰馬趕緊向前跑。
奈何戰馬已經被長毛象的到來嚇到不敢跑了,只是在原地瘋狂上下跳動,想把裴景行和崔珂甩下去。
崔珂乾脆整個人趴在馬上,兩手死死抓在馬身兩側的挽具上,說出自己的猜測:“難道這馬也知道他們是來追我們的?”
“有可能。”裴景行眼看戰馬靠不住,乾脆下馬。
崔珂不可置信地看著裴景行的舉動:“你瘋了!”
“馬跑不了,我們自己跑!”裴景行拍了拍蘇衍放在自己肩頭上的手,在他手背上快速寫下“別怕”。
蘇衍應了一聲:“小景,小心些。”
蘇衍雖然失去了聽覺與視覺,但他變得愈加敏銳的嗅覺在這一路上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以及動物身上發出了一股強烈的臊味,知道他們在面對困難。
“你怎麼跑得過這麼大的長毛象!”崔珂還是猶豫。
“當然跑不過了,所以沒必要。”
在崔珂詫異的目光下,裴景行竟然揹著蘇衍朝著長毛象奔去。
“瘋了,瘋了!”
裴景行當然沒瘋,他靈敏地躲過長毛象高高擡起的象腿,隨後縱身一躍,抓住長毛象的毛,再把龍首虎牙槍用力一紮——竟然掛在了長毛象的身上。
崔珂不笨,他立刻反應過來了——既然跑不過,就沒必要去比拼必輸的事情。相反,長毛象因爲身形巨大,行動笨重,不如躲在長毛象的身下,反而能躲過一劫。
既然想通了,崔珂也不猶豫,依葫蘆畫瓢攀在長毛象另一條象腿上。
“然後呢?”因爲相隔較遠,崔珂只能扯開嗓子大喊著問裴景行後續的計劃。
這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饒是裴景行在軍中歷練過,也只能被迫基於當下的處境採取唯一可能的行動。所以,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有什麼好的後續辦法來。
但坐以待斃絕對不是裴景行的作風,他一手抓住龍首虎牙槍,仔細觀察周圍,想要找出一條逃跑路線,卻突然聽到頭上傳來破空聲。
他立刻晃動身體,在晃動到最遠處時抓住長毛象的毛髮,帶著蘇衍晃盪過去,躲過上面的第一波攻勢
——上面的敵人發現他們了。
“就不讓人休息一會!”崔珂憤憤地抽出長劍,快速打落頭頂射下來的弓箭。
裴景行這一邊情況更糟糕,已經有好幾個士兵綁著長繩,快速從長毛象身上落下,把裴景行包圍在中間。
裴景行拔出龍首虎牙槍,與晃過來攻擊自己的戰士們纏鬥在一起。
不料他一時不慎,竟然有戰士背後攻擊,直接砍向蘇衍!
裴景行不敢拿蘇衍的魂魄做賭注,正要轉身去攔,另一邊的戰士卻用斧子壓制住他的龍首虎牙槍,硬生生把他的行動拖慢了一拍。
眼看著蘇衍就要被長刀砍中,另一邊的崔珂扔出長劍,直刺偷襲戰士的後頸。
長刀與蘇衍的魂魄擦身而過,戰士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他在最後一刻伸出手,五指發白地抓住蘇衍的肩膀,硬是藉著下墜之力,把蘇衍從裴景行的背上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