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發男子走的不急不慢,時不時地還回首看一看,像是害怕遺漏什麼,但絕不是擔心風惡來的尋仇。
也許是褐發男子餓了,他來到了一個小鎮,進了一家酒館,屁股還沒坐下就讓店小二送來上等酒菜。
說是上等酒菜,不過是糊弄鄉下人。
其實這個小鎮不算繁華,人流稀少,即便是午飯時分,酒館裡的大廳也沒多少食客。跟襄陽城的天陽客棧,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褐發男子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店小二將酒菜端來,一邊沉默獨飲,一邊眺望窗外,似乎有什麼心事不能釋懷。
李茁三人來得晚些,順便尋個位置坐下。
可褐發男子並不在意李茁的到來,繼續眺望窗外,猛一回頭,與李茁對望一眼,便微微頷首。
李茁高聲叫道:“夥計,那位大爺的酒錢算在我賬上。”言畢,還指了指褐發男子。
“好嘞!”店小二眉開眼笑,巴不得褐發男子多添些酒菜。
褐發男子衝李茁雙手抱拳,然後端起酒碗言稱:“多謝!”
李茁回敬一碗,笑道:“兄臺不必客氣!”
就在此時,酒館門口晃進一箇中年男子,手裡提著一口三尺長的黑鞘大刀。他身材不高,穿著淡藍衣裳,濃眉長鬚,眼神凌厲,不懷好意地將李茁打量一遍。
霍藏缺臉上微微變色,低聲道:“是天殘刀宋憎!”
宋憎瞥見霍藏缺與慕容兄,立馬笑道:“江南雙俠也在,咱們真是有緣啊。”
霍藏缺道:“咱們交情不深,算不上有緣。”
江南雙俠威名遐邇,但天殘刀宋憎在江湖上也是厲害角色,以他性格聽到慕容展這番話本該勃然大怒,可他並不生氣,反而笑道:“相逢即是緣,霍兄何必這般生分!”
慕容展正要喝罵宋憎,只見門口又晃進兩個人來,打斷了慕容展的思路,他一時忘記該罵些什麼。
但見一人身高八尺,黑臉短鬚,豹眼長眉,身穿青布短袍,單手提著一桿雪白的亮銀槍,正是霸王槍聖於是非。
另一人是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面若白霜,頭束白帶,衣著豔紅,手裡握著一柄名貴的銀鞘長劍。
宋憎對這位貴公子倒也客氣,低身虛手相請道:“雲公子,咱們稍歇片刻,用些飯菜養足了精神再作他議。”
雲公子點了點頭,隨宋憎的引導,與於是非落了座,跟李茁三人還有兩張桌的距離。
於是非見到江南雙俠,眼色突變,心裡暗暗疑惑,但拱手雙拳道:“二位近來可好。”
於是非與江南雙俠有過數面之緣,既無新仇也無舊恨,隨意寒暄一句,這也無可厚非。
慕容展與霍藏缺齊聲道:“於鏢頭可好。”
於是非道:“甚好。”然後走向宋憎。
慕容展看了於是非一眼,對霍藏缺說道:“怎麼於是非也來了?”
霍藏缺道:“聽說蕭讓謙死後,於是非就接手了通威鏢局。他不去走鏢,到這偏遠小鎮來幹什麼呢?”
“興許他這趟鏢車就在這小鎮呢!”慕容展說完,又神神秘秘地道:“師兄認得這位雲公子麼?”
霍藏缺搖首道:“認不得。”
慕容展笑道:“師兄向來見識多廣,心思更是縝密,此時卻爲何這麼糊塗!”
霍藏缺奇道:“師弟此話何意?”
慕容展低聲道:“師兄請看,那位雲公子的銀鞘長劍可算名貴?”
李茁盯了一眼雲公子,說道:“雲公子的劍未出鞘,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什麼優劣來。倒是劍鞘上鑲滿了珍珠寶石,若是抵押給當鋪,至少能換三千兩白銀,算起來也價值不菲了。江湖中人大多寒酸,哪裡用得起這麼名貴的劍喲。”
慕容展豎起大拇指,小聲道:“世子果然有見識。”隨即語氣低沉道:“鐵魚山莊的三公子云歌瀟喜好鋪張浪費,劍法稀疏平常,卻愛名貴飾品。我聽宋憎稱他爲雲公子,又見他神態與雲太白有幾分相似,故斷定他是雲歌瀟。”
霍藏缺讚道:“師弟平日裡糊里糊塗,這會兒怎麼如此精明!”
慕容展笑道:“師弟不才,與鐵魚山莊的故人常常走動,對鐵魚山莊的事略知一二,所以纔有如此推斷!”
李茁笑道:“是真是假,一試便知!”說完,起身走向雲歌瀟。
“兄臺可是鐵魚山莊的雲三公子。”李茁毫不忌諱的說道。
雲歌瀟一愣,忙打量李茁一番,若有所思道:“正在在下。呃……本公子與兄臺認識麼?”
李茁笑道:“並不認識。只是久聞雲三公子的大名,一直未曾相見,甚是遺憾。剛見公子一身貴氣迎面撲來,頓覺神清氣爽,故作勇氣上前打聽。冒昧之處,還請雲三公子海涵。”
雲歌瀟朗聲大笑,抓住李茁的手腕,將他拽到身旁坐下,笑道:“我與公子一見如故,不妨一醉方休。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霍藏缺心裡異常不安,怕李方說漏了嘴,泄露了自家身份,他立馬起身,趕緊替李茁答道:“這位是京城來的李公子。”
雲歌瀟見霍藏缺不怒而威,又見李茁面含微笑,氣度不凡,他緩緩道:“李公子相貌不凡,定是出身官宦之家。”
李茁笑道:“讓雲三公子笑話了,只是家父經營幾家商號,每年收入頗豐,這纔有令我放縱的資本。”
宋憎聞言,眼皮一沉,臉色鐵青,顯然對李茁沒有好感。礙於雲歌瀟在場,他只是不便發作而已,默然不語,心裡只得隱忍。
那霸王槍聖於是非常年走鏢,見多識廣,見李茁言辭多變,心中生疑,忙對雲歌瀟說道:“雲三公子,可別忘了咱們還有大事要辦。”
雲歌瀟想起什麼來,旋即點頭,不再言語。
氣氛尷尬了起來,片刻之後,李茁微微一笑,說道:“在下還有其他事要辦,用過飯食之後就要動身。若是雲三公子來到京城,請到醉香怡閣一敘,報上公子大名,自有人將公子引見於我。”
雲歌瀟見慣了大世面,故作震驚道:“如此……謝過李公子的美意啦!”
見李茁迴歸原位,宋憎這才緩緩道:“算算時間,那人也該來了。”
於是非嘆道:“這次勞煩雲三公子與宋兄出手,於某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宋憎拍拍於是非的肩膀,寬慰道:“你我乃是生死之交,何必如此見外。”
雲歌瀟接口道:“於大哥說這番話,就是看不起本公子。”
於是非忙致歉道:“我是粗人,說話直來直去,得罪之處請雲三公子多多包涵。”
雲歌瀟大笑道:“本公子欣賞的就是於大哥爽快的個性。”
另一邊李茁落座之後,一邊搖頭,一邊鄙夷道:“果真是雲太白的兒子。哼哼,不過是二世祖一個,沒什麼值得交談的理由。”
慕容展道:“不過是一個繡花枕頭罷了,世子不必在意他。”他又側首看了看宋憎的神色,思慮一會兒說:“這幾位來者不善,尤其是霸王槍聖於是非一臉殺氣,只怕是在等什麼人赴約,而且那個人還不簡單,想必也是江湖上一個辣手無情的狠角色。”
李茁笑道:“慕容師父可猜得出他們在等誰。”
慕容展眉目立刻沉下來,搖首道:“我哪裡猜得出。”
李茁笑而不語,緩緩轉首望著霍藏缺。
霍藏缺本來心裡疑雲密佈,見到李茁的笑容,突然恍然大悟,衝李茁微微頷首道:“是他。”
李茁亦是頷首:“就是他。”
話音沒落,酒館門口出現一名老者,他身穿粗布短衣短褲,露著小腿,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手握一柄***。白髮蓬鬆,五官深刻,眼神又很犀利,將酒館裡掃視一遍,方纔坐到李方對面的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