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前院,以馮亦諾爲首,鎮惡司衆人翹首以待。
衆人在偌大的大殿裡,相對無言,只有僧侶搬離木魚的聲音。
只等大殿悄然無聲,蕭可怖朗朗笑道:“成虛大師,此刻午時已過,爲何還不準備齋飯,我等腹中早就飢餓難耐了。”
此語一出,鎮惡司衆人鬨堂大笑。
常寶山大罵:“住口,卑鄙小人還有臉笑得出來。”
元子安道:“我們都是卑鄙小人,卻不知常大俠你又是什麼?”
常寶山道:“常寶山算不上君子,也絕非小人。”
成虛大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諸位施主褻瀆鄙寺,不怕佛祖降罪嗎?”他瞥見杜星伯躲在蕭可怖身後,不免雷霆發怒:“杜星伯,難道你也有一份?”
杜星伯昂首闊步,走到成虛大師面前,止步說道:“師父明見,弟子沒有參與下毒。”
“孽徒住口。”成虛大師激動萬分,道:“貧僧授藝於你,觀你心智不純,隨將你逐出師門,本意願你經歷江湖險惡,洗淨怨恨,再入師門。不料,你卻不思悔改,竟與鎮惡司同流合污,暗算師門。今日,貧道要廢你武功,滌清奸邪。”
言畢,成虛大師旋即擡手一掌,直取杜星伯天靈蓋。
成虛大師身法之快,令人肉眼難辨。
杜星伯察覺之時,成虛大師已身臨眼前。
杜星伯退不敢退,出掌硬接。
怎奈,成虛大師掌力霸道難抗,如泰山壓頂,將杜星伯手背壓在頭頂。
杜星伯的髮髻隨即崩亂,一股渾厚掌力自頭頂灌入,進入杜星伯各處經脈。
杜星伯雙腿一軟,猛跪於地。膝蓋又震碎地面青石,跟著四肢骨裂,聲音卡卡作響,入耳令人聽得膽戰心驚。
成虛大師後掠兩步,雙手合十,愧疚地說:“冤孽呀……望佛祖寬恕。”
蕭可怖顫顫巍巍地走了過去,低頭一看,發覺杜星伯七竅流血,已然斃命當場。
蕭可怖回首之時,元子安見他臉色蒼白,早已無話可說。
元子安撫掌大笑:“久聞成虛大師的悲慘掌冠絕武林,今日一見,令人心服口服。”
成虛大師道:“貧道以弱冠之年,成名於悲慘掌,掌下斃命無數,甚是慘烈。自貧道出家,便廢棄不用。眼下情非得已,貿然出手,望諸位施主不要見怪。”
馮亦諾暗忖:“成虛大師乃是武林名宿,我等全力以赴,也難以取勝。我只好拖延時間,靜等強援。”
馮亦諾笑著踏步出列,抱拳道:“馮某與鎮惡司駕臨白雲寺,不願與白雲寺結怨,追殺寧鳳眠是職責所在,還請成虛大師高擡貴手。”
成虛大師道:“若是在昨日,貧僧自然冷眼旁觀。但如今已是不同,寧大俠已經皈依貧僧座下,乃是佛門弟子,與塵世間一切劃清界限。諸位施主皆有好生之相,斷然不會與白雲寺爲敵。”
元子安大笑:“哈哈哈,真是笑話。殺人無數的寧鳳眠,居然皈依佛門了。”
成虛大師笑道:“若這位施主願意,貧僧也可爲你削髮剃度。”
元子安漠然置之,道:“晚輩尚未了卻紅塵情緣,對皈依之事仍需斟酌。”
蕭可怖道:“以成虛大師之意,若我等執意擒拿寧鳳眠,成虛大師與白雲寺便要強行阻止。”
成虛大師笑道:“非也。假若寧大俠自願跟你們而去,貧僧又怎會強人所難。”
蕭可怖陰險地笑了,道:“那麼請寧鳳眠出來說話,晚輩自然有辦法令他束手就擒。”
常寶山疑惑不解,問道:“什麼辦法?”
鎮惡司衆人哈哈大笑,顯得胸有成竹。
這時,偏房有人推門而入。
大殿內的衆人定睛一看,正是寧鳳眠揹負黑鞘長劍,大搖大擺地來了。
元子安忽然破口大罵:“成虛老兒,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說寧鳳眠已經皈依佛門,怎麼他沒有削髮剃度。”
成虛大師道:“皈依佛門在於心,削髮剃度只是個形式。這位施主凡事都有斤斤計較,必然過得不快活。”
“哼,強詞奪理。”元子安罵道。
寧鳳眠深深呼吸,環視鎮惡司衆人,緩緩道:“既然大家都在這裡了,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蕭可怖道:“寧大俠要說什麼。我等洗耳恭聽。”
寧鳳眠冷道:“其實諸位揚言生擒活捉灑家,不過是冠冕堂皇之詞。其實諸位的根本目的,爲了追查七皇子的下落。”
蕭可怖沉默不語,馮亦諾卻是笑道:“寧大俠明白是非,馮某感激不盡。只要寧大俠告知七皇子的下落,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常寶山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馮亦諾道:“這只是常大俠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
寧鳳眠道:“簡不簡單,復不復雜,不是你我逞口舌之爭。我可以告知你們七皇子的下落,但先勝過我的長劍再說。”
馮亦諾道:“看來寧大俠態度還很強硬。”隨即給蕭可怖使個眼色。
蕭可怖舉手大喝:“帶上來……”
音落,兩名鷹服官差擡著一個渾身鮮血的男子,走到了大殿中間。
這血人神智不清,擡起頭來,一雙絕望的眼神,忽然看到了寧鳳眠,剎那間變得非常怨毒。
寧鳳眠倒吸一口涼氣,嘆道:“鐵九訓……”
常寶山不禁皺眉,暗忖:“彩霞牧場早已成爲廢墟,鐵九訓竟能從火海重生。”
言細語朗聲道:“這小子中了我的毒蠱,沒有我的解藥,只會肚爛腸斷而死。”
“夫君……”
薄冰荷突然衝了出來,一個踉蹌撲倒在鐵九訓跟前。
薄冰荷捧起鐵九訓的臉頰,用疼愛的目光瞧著,兩萬淚花,嚎啕大哭。
“夫君,你爲何變得如此模樣?”
薄冰荷險些昏死過去。
常寶山怒髮衝冠,指著蕭可怖大罵:“你竟如此心狠手辣,你是狼心狗肺麼。”
蕭可怖兩手一攤,做出無辜的表情,道:“這可不是我的傑作,你得問問元子安。”
元子安鼓大眼睛,連忙叫屈:“若沒有蕭可怖的命令,我怎敢如此辣手無情。”
蕭可怖暗罵:“我呸,元子安將髒水潑給我,果然心計歹毒,我纔不會替他背黑鍋。”當下說道:“元公子,我可沒給你下這個命令,你不要血口噴人。”
元子安昂首挺胸道:“蕭堂主既然不願承擔責任,那我只好給你背黑鍋了。”
寧鳳眠大喝:“你二人都是鎮惡司的,不論是誰,今天都得死。”
“最該死的其實是你……”
薄冰荷衝到寧鳳眠面前,怒目圓睜。
“鐵夫人說得對極了。”元子安大叫。
寧鳳眠一臉茫然,道:“我?明明是鎮惡司的人害了鐵九訓,你怎怪罪於我?”
薄冰荷忽然摸出一把匕首,指向寧鳳眠,聲淚齊下地說:“若不是你偷學本門密學,又怎會被師父逐出師門。若不是你一去不復返,我又怎會嫁給鐵九訓。若不是你將鎮惡司引到彩霞牧場,我夫君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要我看,最該死的人就是你。”
寧鳳眠聽罷,頓時茫然失措,連退三步,低著頭看向地面,一邊搖首,一邊自言自語:“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元子安不忘添油加醋:“要是我害得別人家破人亡,早就自殺謝罪咯。”
薄冰荷旋即轉身,面向鎮惡司衆人,咬牙切齒地說:“你們也不是好人。”
鎮惡司衆人面面相覷,俱都無言以對。
薄冰荷雙膝突然跪下,一步一步挪向鐵九訓。她路過之處,留下兩道血痕。
常寶山心有不忍,轉過頭去。
薄冰荷面帶微笑地對鐵九訓說道:“夫君,咱們來生再做夫妻吧。”
音落,薄冰荷一下子撲過去,匕首沒入鐵九訓胸膛。
鐵九訓笑容複雜,哦哦兩聲,鮮血淋漓,立刻命斃於此。
大殿內的衆人還未回過神來,薄冰荷又拔出匕首,倒拿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寧鳳眠幡然大悟,一個箭步衝過去,抱著薄冰荷的身子。又按住了傷口,已是無濟於事,血噴如注。
“師妹……師妹……你不能死。”
薄冰荷悽然一笑:“師哥,你……你告訴……我……你心裡可還愛著我嗎?”
寧鳳眠痛苦萬分,強忍眼淚,微微笑道:“你是一生最愛的女人,我愛你的心意從未改變。”
“可是我恨你……我會……我……會恨你一輩子。”
薄冰荷猛然推倒寧鳳眠,不顧寧鳳眠是否受傷,轉而投向鐵九訓,與鐵九訓相擁長眠。
待寧鳳眠回過神來,猝然仰天長嘯:“還我師妹……還我師妹……”
馮亦諾大叫一聲:“不好,寧鳳眠發狂了。”說完,身子一躍,退出大殿。
但見寧鳳眠狂性大發,雙掌亂揮,無形的掌力上下亂竄,掌力觸及牆壁柱頭,留下三寸深的掌印。
衆人見之色變,紛紛躲避。